12. 第十二章

一进去沈知窈就闻到一股淡淡的檀香,入眼的是简洁的书房,并没有像沈知窈想象中的那样。

右侧墙上还挂了一副水墨丹青,是山水画,即便图上的内容看着简单,但是意境却是不俗。

沈知窈盯着墙上的那幅画出神了一会儿,转而又看向窗边的案几,见案上横着一把焦尾琴。

书中有提到顾昭会弹琴吗?

沈知窈疑惑地看了那焦尾琴一眼,才慢慢将目光移到顾昭的身上,今天顾昭穿了一身月白的衣袍,头发用玉簪挽起,一张俊美异常的脸在烛光下显得更加惹眼,他端坐在案后,周身莫名生出的矜贵气度让她不由多看了一眼。

或许这就是出身侯门世家的人该有气质。

见沈知窈盯着自己看,顾昭当下轻皱眉头,他素来最不喜欢的就是他人过度关注自己的样貌。

当然还未等顾昭出言打断沈知窈,她自己便先收回了打量的视线,转而嘴角牵出一个甜甜的笑:“夫君,我听说你还未用晚膳,这是我让钱姑特意给你做的糕点,你尝尝看?”

她边说边将食盒放在一边的圆桌上,然后打开了食盒的盖子,从里面取出了那一碟蟹肉千丝卷。

盖子一开沈知窈就闻到了诱人的香味,她将那碟千丝卷放在桌上,目光在上面停留了一下,才踩着不舍的步子走到顾昭的案旁。

她知道顾昭这会让她进来,想来手上应该是没有在处理什么公务,于是她靠近顾昭往他面前的案上瞄了几眼,企图看顾昭有没有在写字。

结果令沈知窈失望了,顾昭身前的案上只铺着一张雪白的宣纸,上面确实什么都没有。

顾昭并不知道沈知窈今晚为什么突然来书房,既然猜不透她打的什么算盘,只淡淡一笑道:“夫人这么晚了还来送吃的,当真是贤妻。”

贤妻?就她?

沈知窈怀疑他在嘲讽自己,但是她没有证据,她歪头狐疑地看了一眼顾昭,想到自己来这里的目的,还是生生忍住了没有发脾气。

为了拿到顾昭字帖,沈知窈忍了忍,冲着顾昭弯了弯眼睛,双手放在案边身体往他那微微一倾,像是没听懂他刚才话里的讥笑,语气里带了点撒娇道:“那夫君可要尝一尝这糕点,这可是费了钱姑好些功夫才做好的。”

顾昭看着她那双弯得像月牙的眼睛,轻轻一笑,这回的笑意倒是比刚才的真心了一些。

倒是诚实。

投怀送抱的女人顾昭见得多了,给他送各种吃食女人他也遇到过,甚至还有不知死活给他的吃食里下药的,但是为了让顾昭觉得她们是真心实意的,那些女人的话术都是自己花了多少时间亲自做的。

沈知窈是唯一一个承认送给他吃的出自他人之手的人,倒是让他有些意外。

其实沈知窈也挺想说是自己做的,毕竟从前她还在国公府的时候就干过这种事,那时候她见表姐偶会亲自做了精致的糕点送去父亲的书房,她存了要跟表姐争个高低,索性让厨娘做好了谎称是自己做的送去给父亲。

后面被揭穿了还挨了父亲的一顿训斥,导致她现在完全没有要顶替钱姑的意思,当然更怕的是万一顾昭哪根筋不对,哪天要跟她上演夫妻情深看她亲自做糕点,到时候她只能对着一团面团发呆给他看了。

见她沈知窈似乎在走神,顾昭起身往放置了千丝卷的桌子旁走去。

等他坐下后沈知窈回神立马给他递了一双筷子,见他修长的手指拿着筷子夹了一块,然后放进嘴里慢慢嚼着,她语气里还隐隐带着一点期待地问道:“怎么样,好吃吗?”

顾昭没有说话,又夹一块放进嘴里,沈知窈贴心地给他倒了一杯热茶,双眼时不时地看着碟子上面的千丝卷。

这一碟千丝卷实在不多,拢共就六块,眼见着上面只剩两块,而顾昭却像是没有要停的意思。

沈知窈急了,她也很想吃!钱姑做好她就拿了过来,她自己都没吃呢,能不能留一块给她啊!

而顾昭像是没有感觉到了沈知窈渴望的目光,又夹了一块,他存了逗弄沈知窈的心思,只是他还未将那一块千丝卷放进口中,余光便看见小姑娘可怜巴巴地盯着自己。

她眼中的委屈都要溢出来,嘴巴也微微抿着,全然没了方才的热切。

这是不高兴了,顾昭见她模样看着倒是越发熟悉。

沈知窈很后悔,为什么在来之前不自己先吃一块,这千丝卷可不是经常能吃到的,现在后院养着的河蟹也没有了,外面买的河蟹又没有府上的好,做出来的味道肯定差一大截。

想哭。

但这是她送给顾昭吃的,让她开口要实在是难为情。

因为沈知窈带了吃食进书房,所以墨砚故意在沈知窈进去的时候没有关上,他知道顾昭不喜欢书房里面有别的味道,只得开着门透气。

这也就是为什么沈知窈不敢开口让顾昭给自己留点的原因,因为外面还站着磨砚和春桃,她得时刻保持矜持。

眼看着倒数第二块千丝卷就要被顾昭送进口中,沈知窈觉得她累了,她难过得连偷顾昭写的字帖都不想偷了。

但是顾昭却突然停下来了手上的动作,他心里好笑,对着坐在他对面,对着他筷子上夹着的千丝卷望眼欲穿的沈知窈道:“你可要用点?”

要要要!

沈知窈心里呐喊着,但是面上却装作为难的样子,她看着千丝卷道:“如果你吃不下了,我可以帮你吃完,总不能浪费了钱姑的心意。”

可刚说完,沈知窈突然想到她只带了一双筷子,而那双筷子此时正在顾昭手中,虽然他吃这东西时筷子并未碰到嘴,但是她还是有些介意的。

看了一眼门外站着春桃,沈知窈心想要不她让春桃现在回去枕流院给她带一双筷子来,可想到这种行为,沈知窈觉得更怪了。

还未等她多想,顾昭已经将那块千丝卷调转了一个方向,送到了她跟前,顾昭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只一双筷子,阿瑶应该不会介意。”

他这话什么意思?难不成曾经他们俩也这样共用过一双筷子?那她现在要是嫌弃岂不是会露馅?

沈知窈脑中闪过这三个问题。

纠结了一会儿,沈知窈实在是抵不过千丝卷的诱惑,轻轻摇了摇头,微微探出身子,张着嘴衔住千丝卷,也是同顾昭一样并未碰到筷子。

顾昭看着她那张小巧红润的唇,过了一会才将目光移开。

沈知窈咽下口中的那块,她正想说筷子给她,她自己来,又看见送到跟前的最后一块。

行吧。

沈知窈吃了那最后一块,刚吞下去,就见顾昭将一盏茶推到了她跟前,并温声说道:“东西吃完了,也该回去了。”

闻言沈知窈停下拿着帕子擦嘴的手,这怎么行,她还没有拿到他的字帖呢。

顾昭唤了墨砚进来收拾桌上的东西,然后起身自顾自走到书柜前站定,顺手抽了一本兵书出来翻看。

沈知窈的目的还未达到,想着他都吃了她的东西,怎么着也得从他这里拿点东西作为回报。

于是她挪到顾昭身边,故意当着墨砚的面跟顾昭撒娇,她善于将自己放在劣势的地位,所以特意放软了声音:“夫君,他们都说你写得一手好字,妾身却从未见过,夫君可否写首诗赠与妾身?”

说完她双眼认真地看着顾昭,把一位极为崇拜夫君的妻子演绎得淋漓尽致。

原来这就是她来书房的目的吗?

顾昭心下暗笑,但也知道她要他的字是因为什么,上次晋王府她跟柔惠之间的事情,影七早就告诉了他。

他还以为依着沈瑶的性子,会如实地同他说明情况,记忆中的沈瑶是个不喜欢弯弯绕绕的人,只是近日来他与她接触,才发现眼前的女子似乎完全跟顾昭记忆里的沈瑶不一样。

顾昭微微低头,见沈知窈睁着那双像宝石一样闪着细碎光芒的眼睛,他倏尔笑了:“如此,夫人不要嫌弃才好。”

“不嫌弃!”沈知窈弯起眼睛笑了。

她自然不会嫌弃,她跟着顾昭走到案前,然后挽起袖子殷勤地替他研墨。

顾昭拿着毛笔去沾墨,瞥见她那一截露出来的白皙细腻如凝脂般的手腕,但是很他便将目光放在了宣纸上,不过挥笔几下,一首诗便出现在上面。

沈知窈见上面的字行云流水般浑然天成,且每个字都苍劲有力,深邃悠远,单单看着就能感受到一股逼人的气势。

只是似乎跟他温润的气质有些不相符,沈知窈没想那么多,只想着终于能拿着他的字去模仿了,柔惠想要顾昭的字帖睹物思人,那便送她赝品好了。

沈知窈心中对柔惠觊觎有妇之夫这种行为表示唾弃,思及此她觑了一眼身边的顾昭,暗道都怪这人长得太过好看,毕竟爱美之心人皆有之。

她拿着那张写了诗的纸,心道不愧是男主,就连字都能写得这么好看,就是看久了有些眼熟,像是以前在哪也见过这字一般。

沈知窈心里这样夸,嘴上也跟着夸赞:“夫君的字当得起大家二字。”

顾昭听着她这话,见她是真心实意地夸他,只得轻笑一声:“夫人拿到了这字,是否该回去了?”

然后沈知窈很听话得毫不留恋地离开了书房。

看着沈知窈离开的背影,顾昭陷入了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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