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魔之上

彼时,在血色大陆的东极,在人类世界的地图之外,青蓝双色汇成的极光一瞬千里,先穿过雷暴肆虐的长空,又划破暗无边际的混沌,最终钉进了未知的能量壁垒之中。

这壁垒无穷大,从天至地,目力所及之处皆存在。

这壁垒无限坚固,任何物质都无法穿过,甚至是光。

这壁垒无惧法则,天生便是法则的克星,可以湮灭一切能量。

光速飞行的青鸟被这壁垒硬生生顶了回来,若非有雨姬的力量保护,必定会当场粉身碎骨。

“这究竟是什么东西,竟把整个世界都罩住了!”雨姬被眼前的壁垒吓呆了。

即便是青鸟这般天赋强悍的身体,在经历的数日的高速飞行后,也难以继续支撑两位妖王的意志释放,它那巨大的身躯缓缓降落想要寻找海面休憩,却发现原本波涛汹涌的大海竟也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混沌,而混沌面前依然还是那无边无际的壁垒。

“上古魔神创造的神迹与这儿比起来根本就不值一提,我猜这壁垒便是世界的边界了!”青鸟头顶的第三只眼闪耀着雷芒,雷枭兴奋的声音响起:“雨儿,你能猜到这壁垒的对面究竟是什么吗?”

“可能是你一直心心念的神界吧?”

说罢,雨姬声音便无力低垂,叹气道:“可无论是什么,我们都无法看到了,这壁垒根本就无法打破,青鸟的体力也到了极限......我们到此为止了。”

“雨儿,让你受苦了。我爱你三生三世,却让你为我受了三生三世的苦......雷枭对不起你。”

“说这些有啥用,陪你为了梦想而坚守千年,在妖帅的控制中胆战心惊秘密运作,为的不就是今天吗?虽然功亏一篑,但我们已经尽力了,只要你能将这一切都看透了、想开了,我这所有的付出就值得了。”雨姬的声音幽怨而坚决,这是缠绵千年历经幻灭的情感羁绊,所有情愫都已深深刻入两人的灵魂之中,也正为如此,生身寂灭后,它们的神格才能才同一宿主身上融为一体,相互依存。

沉默片刻后,雷枭的声音再次响起。

“我不服,我还要再尝试一次!命运既然已然让我找到了世界的边界,那么就一定有办法让我窥见梦想的彼岸花!”

“可现在我们根本就没有办法突破壁垒......”

雨姬还在试图说服雷枭,青鸟却已经开始再次向前振翅启动,巨大双翅用力扇动,青鸟径直向高空飞去,这一次雷枭打算借助从天而降的冲击力来做最后一次努力。

或许,这便是两人于这宿主青鸟与这人世间最后的灿烂。

雨姬也不再说话,只是默默将所有力量都付诸于青鸟的双翼,对于三生三世眷恋的爱人,即便是一同赴死,她也一定会竭尽全力。

青鸟的巨大身躯不断向上穿过层层混沌,仰望着高空之上,竟仍有无尽壁垒横亘天地之间,两位妖王都是曾经见识过神魔时代毁天灭地的可怕神通,但在今日所在之混沌异境和无尽壁垒面前,辩若云泥般不值一提。

雷枭神识突然灵动,便在青鸟舞空力竭至最高点时,豁然开朗。

“这不是壁垒,这是法阵!”

青鸟的第三目突然闪耀出金光,投射出一片雷意扫描至壁垒之上,原本毫无生息的壁垒在金光雷意的渲染下,呈现了无比致密的法阵纹理。

之所以称之为‘纹理’而非‘图案’,是因为这奇怪法阵的脉络极为古怪,一眼扫去仿佛是极为简单的图形进行了无数次的复制铺叠而出,如同巨大的织毯上的纹理一般。

但越是细看,便越得不可思议,原本简单的图形开始变得晦涩难懂,越是想要试图去理解便越觉得匪夷所思。

“这阵纹中有古怪,从远处看到的阵纹和近处看的阵纹竟然完全不同,左右变化角度后看到的阵纹也不一样,即便是最微小的纹理单元,也在不停地变化,这法阵的阵纹竟然不是固定不变的!”雨姬惊愕说道。

雷枭不语,以雷瞳金目扫描数遍反复专心观察,终于窥出端倪。

“我的天,这阵纹线条的横截面竟也是极微小的法阵,并且我已经连续观察了数十条阵纹截面图形,居然无一重复!”

话音落下,雷目扫视这横亘天地之间的无尽壁垒,心道这无穷无尽的线条竟然也是由着极细小的线条法阵勾勒而成,天下还有比这更离谱到恐怖的事情吗?

雨姬在明白了雷枭的结论后,更是脱口而出:“这不可能,即便是集齐上古三大阵营的所有神魔一起来编制这无尽壁垒,也是根本无法完成的!”

“的确如此,除非......在神魔之上,还有更强大的生灵存在......”

此话一出,雷枭自己也觉得不可思议,但事实摆在面前,说有感而发也好,说胡思乱想也好,总之这就是雷枭唯一能想到的答案。

“便是说,壁垒那边或许不是神界?”雨姬颤声问道。

“那得看看才知道!”雷枭的声音再次变得坚定起来。

“你还要尝试?面对这神魔都无法企及的壁垒法阵,你也坚持去尝试?!”

雷瞳金目缓缓闭上,似是沉思,许久之后再度张开,目光已是决绝。

青鸟一声尖啸,悲壮而豪迈,便是雷枭对雨姬追问的回应,随着青鸟的巨翅收紧,巨大身躯从天而降,青蓝双色法则盘绕其身,两妖一兽的最后冲锋迅速攀上光速,瞄准了无尽壁垒舍命撞去。

“雨儿,感谢你陪我这三生三世,感谢你宽容我的无理任性,在这生命的最后一刻,我祈愿这天地和这未知世界的至高存在,以我这神格的牺牲奉献,来换取我挚爱之人的幸福未来......”

雷枭最后的心迹无需言语,雨姬便已能清楚感知,因为在这生命的最后一刻,彼此都彻底解放了神格,都想要自身神格的牺牲,来为对方争取最后一丝活的希望。

在这争先恐后的牺牲中,雷瞳金目占据了优势,金色的雷法将雨姬的神格牢牢护在青鸟的体内,而解放神格的力量则化成了最璀璨的光,刺入了无尽壁垒的无尽法阵中。

雷枭,上古时代十万妖军的统帅,无论是智慧还是悟性都堪称绝世,就在刚才以雷光扫描观察法阵时,它便已经悟出了其中的关键诀窍。

大道无尽为表,大道至简为真!

世人俗念偏执,常以贪心和不甘心盗窥大道,贪心越多则大道逾繁,不甘心越盛则大道逾远。

故要修习大道必先清心,要承继大道必先寡欲。

当放下了心中的所有欲望和执念后,雷枭眼中的世界便是最简单的。

就在青鸟之光触碰无尽壁垒的一刹那,雷枭一声清音荡破了混沌,无尽壁垒的表面竟然出现了涟漪。

此刻再望向壁垒法阵,所有纹理全部消失,只有数条简单的阵纹框住了乾坤天地而已。

当然,这大道至简的真相,只有那青鸟的第三只眼——雷瞳金目能看透。

刹那间,雷枭燃烧神格释放的金光也终于刺入了壁垒涟漪之中,随着金光一寸一寸没入,壁垒表面的涟漪也愈发扩大,青鸟之光在那一瞬穿墙而过,金光崩裂,逡纹乍现,璀璨辉光只在须臾之间,雷枭神格的绽放便成为了永恒。

没有给雨姬留下任何思考或是反应的时间,就在她感觉自己死掉的那一刹那,先失去的却是与雷枭间的灵魂感应。

她知道,雷枭走了,这一次是真的永远走了。

而雷瞳金目却没有消失,雷枭把它留给了雨姬,这一刻瞳底出现了一抹水蓝之光,让雨姬终于看到了壁垒之后的世界。

时间只有万分之一秒,雨姬的视野只存在了万分之一秒,壁垒两边的世界便同时停止了运行。

在这万分之一秒后,青鸟之光被强制退回了原界,世界的时间也再次开始运行。

万分之一秒的时间实在太过短暂,短到整个血色大陆的人类和异族都无人察觉。

但壁垒之后世界的真相却牢牢印在了雨姬的脑海之中,此刻的她还在震惊之中,无法用文字去描述那个世界的样貌,但是她可以清楚的感知到,就在那万分之一秒的时间内,异世界的力量已经被吸纳进青鸟的体内,而在这万分之一秒后,被雨姬神格单独支配的青鸟之躯立刻完成了完美融合,新的强大力量充斥身体。

新的魔神诞生了。

雨姬很快熟悉了自己的身体,在体内快速激荡的异世界特殊力量正是炁法之力,她尝试着用其将青鸟之躯炼化成人形,最终幻化的窈窕身姿正是生前的人类模样。

雷瞳金目依然在双眉之间,这是她永远无法割舍的情感羁绊。

而当这第三只眼再次睁开时,雨姬已经能用新身体流利发声了。

“你的愿望终于实现了。我用你的眼,看到了异世界,看到了这个世界的真相。”

说话间,巨大的双翅从雨姬的背后展开,轻轻挥动,便已在返回的路上飞越了千里之遥。

“但可惜的是,这世界的真相却比我们这三生三世经历的所有苦难都要残酷......亲爱的爱人啊,你真的愿意让我一个人留在这世界上继续受苦吗?”

雨姬一声悲鸣,不甘不屈不忿之情顿时化成千道金雷霹雳四射,又有幽怨悲怆叹息之意凝成巨浪漩涡肆虐不休,至强的妖力瞬间推开了前路弥漫的混沌之暗,凭借魔神级别的强大目力,雨姬已经看到了三千里外的血色大陆轮廓。

雨姬点了点头,仿佛这便是雷枭给她的答案。

“我明白了,我会用这新身体继续战斗下去,为了你曾经眷恋过的这片土地,为了守护你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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