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9 章 相邦归来后

他们回城自然是能回的。很快禁卫兕等便也找了过来,兕身上带着燕侯信物,以之叫开城门。俞嬴这副狼狈样子不适合面君。送她回府后,令翊与兕去了燕宫。

燕侯又惊又怒,本来是怕燕渡耍性子,不管不顾伤了太傅和皮策,哪里想到竟然发生桥梁坍塌之事。桥怎么会说塌就塌?又正好是太傅在此经过的时候塌?这是燕渡自作主张?是受人挑拨怂恿?燕侯甚至有瞬间的转念,难道是相邦……

似知道他想什么一样,令翊道:“太傅让翊转奏两句话:‘这事与相邦无干。相邦不是那等耍诡计之人。’”

听令翊这么说,燕侯想了想,点头,神色缓和一些。相邦固然不在武阳,但其子卷在里面,太傅又是从他的封地回来……确实不当是相邦做的。

血脉相连的伯父,国之相邦,燕侯也不想怀疑他,更不愿怀疑他——若这是相邦所为,简直难以想象还会有什么样的事情发生。

太傅让令翊转述的这两句话,又有一个意思,她不会太过追究燕渡,也不会与相邦撕破脸皮。她这般,一则是气量真地少人能及,一则也是为了土地赋税改制……燕侯在心下慨叹。

宫中医者到了。燕侯吩咐他们:“等太傅全好了,你们再回来。再与太傅说,今日天晚了,寡人就不过去了。让她好生歇息。明日寡人过府探望。”

医者行礼退下。

燕侯又吩咐兕:“算着相邦和启已经在回返的路上了,你带人去迎一迎。与相邦说渡扣押皮策以要挟太傅,太傅从涞阴返回时落水,但天幸无恙。话说得和缓些。让老人家不用匆匆忙忙往回赶。”

第二日,燕侯去探望俞嬴。

河水凉,路上又吹了风,俞嬴确实病了。发热咽痛,鼻塞流涕,很明显的风寒之症。

俞嬴出迎燕侯。燕侯忙道:“太傅与寡人客气什么,快回屋去。寡人就是来看看你,不然不放心。”

俞嬴笑道:“不过略着了一点凉而已。几剂药,捂一捂就好了。”

燕侯到底又问过医者,医者也说不妨事,燕侯才点头。

君臣在厅堂内坐下。

燕侯道:“寡人已经让人去拿燕渡了。”

俞嬴道:“不是他。季子是那等生气了就提起拳头打人的性子,不是这种又掐算时候、又考虑人马多少,弄松了桥梁等我的人。”

燕侯点头:“他没那心眼儿。”

俞嬴笑:“不过,关他两日也好。煞煞他的性子。”

燕侯道:“很应该!太傅差点因他把命都搭上了。关他一辈子都应该。”

俞嬴笑道:“这事其实不该算到季子头上。季子不是那种会掩藏的人,俞嬴已察觉有异,还因此绕行了一段险峻山道……”

燕侯诧异:“那太傅怎么——”

“俞嬴是俞人,俞国多水泽……”

燕侯瞬间想明白其中关节,他本以为俞嬴是落水后为侍从所救,才大难不死,哪想到原来…

太傅这是为了让相邦支持土地赋税改制、支持日后整治内政诸项事宜,把自己的命都算计上了……燕侯动容,叹息道:“为了燕国,太傅不惜以身犯险,寡人真是不知何以为报。”

俞嬴笑道:“真没那般严重。臣水性好得很,幼时摸鱼捕虾练出来的。”

燕侯笑笑,没再就此多说什么。他们君臣虽相处时日不算很长,却很是相得,不用太过客气。

燕侯说别的:“寡人让令将军会同司寇来查此事。定要挖出那背后之人。”

俞嬴觉得,即便那桥还有那段山路上留下什么痕迹,怕是也难据此找出背后之人。还是得从燕渡身上着手。他吃软不吃硬,用些话术诈一诈、问一问,知道是谁做的不难,难的是定罪。以燕渡的心智脾性,让他做此事太容易,对方不会留下硬实的证据。

但有的时候处置什么人,本也不需要太硬实的证据……

燕侯这么说,俞嬴点头,没就此多说什么,反而提醒:“君上让人仔细看着些季子,莫要让有心人有机可乘。若季子出事,会伤了君上与相邦的情分,相邦和臣也成了死仇。”

燕侯神色一凛:“他们敢把手伸到寡人宫里来?”但随即燕侯便点头,“寡人知道了。太傅放心。”

***

昨日江临的人是看着俞嬴落水后·来回报的。江临和方域实在想不到那样的情形,俞嬴竟然还能活着。今日得知,方域和江临都大吃一惊。

方域道:“她怎么会没死呢?”

江临皱起眉头:“是啊,她竟然会没死……”若俞嬴死了,责任便堆在燕渡身上,他又说不明白不是他做的。燕杵为其子,会将此事掩盖过去,燕侯也不会为了一个已经死去的俞嬴和相邦翻脸,但他们君臣之间一定会有隔阂。

如今俞嬴没死,事情就都乱了。以君上对她的信重,一定会严查此事……

江临定定神儿,仔细回想了一番:“上将军莫急。他们抓不住我们什么把柄。君上是个讲礼讲法的人,以上将军和临的身份,没有摆得出来的真凭实据,他们不能拿我们怎么样。”

相邦燕杵和公子启是又过了一日回到武阳的。

见了燕侯,燕杵想问清楚是怎么回事,想为燕渡之过请罪,又想替自己那傻儿子辩白,一时竟然语塞,不知道说什么,只是重重地叹一口气。

燕侯道:“伯父莫急,太傅与寡人说……”

听到“太傅”两字,燕杵皱起眉,自己与她不和是举朝皆知之事,俞嬴绝不会错过这机会……

“——这事渡恐怕是让有心人利用了。他是个实诚人,不是那等会用阴谋诡计的。”

燕杵惊讶地看向燕侯。

燕侯与他详细说了经过:“太傅说,渡若是生气了,会提起拳头打人,却不会这样又掐算时候、又考虑人马多少,去弄松桥梁。寡人深以为然。”

燕杵沉默了片刻,道:“老臣去给太傅赔罪。为从前对太傅的不敬,为犬子,也为了——我的

小人之心。不瞒君上,刚才我还在想,太傅一定不会错过这机会,还不知道要怎么拿捏臣,要怎么挑拨君上与臣之间的关系。与太傅之心胸气度比,老臣……”燕杵满脸惭愧。

燕侯温言道:“伯父别这么说。伯父从来都一心为了燕国、为了寡人好,太傅也是。只是相处的时日短,伯父才对太傅有些误解。日后,伯父、太傅还有寡人是要长相处的人,咱们有好些事要一起做呢……”

燕杵点头:“老臣懂君上说的。”

燕侯让人去把燕渡带来。

燕渡臊眉耷眼地给燕侯和他父亲行礼。

燕杵恨不得打死他,喝道:“还不把事情原原本本地说出来。”

燕渡小声道:“我都说了……”

开始大司寇问他时,燕渡像一只炸毛的斗鸡,梗着脖子说“不干我的事”,一副别人冤枉他、诬赖他的样子,问他什么,都不肯好好说话。

大司寇与燕杵年岁差不多,让这个混账东西气得够呛,又不能真对他上刑。

令翊对大司寇说让他试试。

令翊是燕侯钦点共同办理此事之人,大司寇点头。

对燕渡,俞嬴用“哄”。令翊有他的办法,他用“激”——打一架,你赢了,我听凭你处置;我赢了,问你什么答什么。

燕渡早看令翊不顺眼,哪里禁得他激?一口答应下来。

他们也是比角力。燕渡被令翊扔到地上十几次,身子被压住起不来七八次,卡喉咙五次,最后实在是没力气爬起来了,终于认输。

大司寇办案多年,用过各种刑罚拷问、用过诈供,这还是头一回看人用角力审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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