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气里不乏落井下石的快意，莫宇寻的奚落可谓重彩浓墨:“没想到卓先生行事作风总有些西派，骨子里却这么传统，竟然认为拍婚纱这件小事一生只能做一次。对于我弟妹来说，这玩意就像吃生菜那么随意。她不仅可以拍多次，还可以跟不同男人拍。比如几个月前，我弟妹就和西峰拍了。不过我弟妹有一点是可以与卓先生达成共鸣的。她拍婚纱照不会敷衍，她总会拿出百分百真诚来配合，就拿她陪西峰拍的那几组来说，她脸上的幸福感浓得挥之不去，不知内情的人单看婚纱照，都会误以为弟妹深深爱着西峰。弟妹这次陪同卓先生再体验，她应该表现得更出彩，毕竟经验和资历都摆在那。”
就像突然霜降，将卓悦眉梢上来不及收拾好的喜悦冷冻至凝固，于是他带着诡秘的固定的笑脸与这尴尬氛围沉靡一气，显得滑稽又尖锐。
连同坐在不远处沉浸与美女热聊的铁华，再加上正巧从厨房里出来的汪洋，都被这场硝烟波及，他们两人面面相觑之余，眉头更是不约而同的蹙到老高。
而即使我早有些预感，莫宇寻这次前来必定又会唯恐天下不乱般搅风搅雨，可我却是没有想到他会这么迫不及待来个入门煞。
他将我拽到泥地打滚，并把这个滚出一身泥的我，变作刺向卓悦的利刃，让卓悦在朋友面前，连半缕遮羞布都没能留住。
焦郁就像炸弹爆破，我握起拳来，嘴巴在尚未接到大脑指令时已本能张开，然而卓悦却轻轻团住我的拳头浅浅抚蹭着安抚几秒，他抢先一步:“我想我有必要更正一下莫先生的说法，我也想请求莫先生切勿以自身观点来揣测我的出发点。对于我而言，不管秦时九曾经吹过多少场风见过多少人得到多少珍视，只要是属于她的的过去，都会值得我尊重。毕竟有了这些历练做砖石，才堆砌出这个有血有肉的她。而我说的一生一次，也仅仅是针对我与秦时九的一生一次，我不认为我这说法有什么不妥，也不认为它有能被莫先生揶揄的槽点。不过我不会将莫先生这番言论纳入针对范畴里，能聚在一起即缘分，我会把它当作笑谈。”
顿了顿，卓悦声速徐徐不疾:“玩笑开过就算了，就当活跃气氛。另，我也有弟弟，为人兄长，我想我与莫先生至少在这一点上能有共鸣，能有感同身受，或者都应该知道，哪怕我们的弟弟与我们血脉相通，他们却也是独立个体，他们可以自行去感受去选择，我们能做的尊重即可。何西峰的遭遇我很遗憾，但我同时认为，逝者已矣生者如斯，莫先生这么时不时将何西峰摆到这层面上，拿他来作舞刀弄枪的工具，至少这种缅怀方式，我不太认同。看得出来莫先生想要与我交流的欲望很澎湃，我多说了两句，希望没有冒犯到莫先生。”
站起来，卓悦轻轻拍我手背几下，他上前像棵白杨树般笔挺立在郑玲面前，他接过郑玲递来的手包，继续道:“莫先生是玲姐的朋友，那即使我与莫先生之间无法以好友相称，但我们有玲姐作为纽带，至少在今晚，应该和平共处。”
以郑玲那点弯弯绕绕的花花肠子，她大约恨不得莫宇寻言辞再刻薄些，表达得再过分些，直接把我弄得社死得了。
但卓悦用话术周旋已把她拽入这旋涡，她就不能置身事外继续看戏。
唇边挂起些干瘪的笑，郑玲朝莫宇寻风情万种的眨眼:“莫先生，你慢慢接触下来就会知道，小悦是一个很不错的男人。小秦跟着他，他绝对不会让小秦受委屈吃苦头。再说，平常都有我盯着他呢，你这个做大哥的，就算再把小秦当亲妹子般怜爱，也可以放一百个心。”
嗬，就连做个和事佬打圆场，郑玲都要把我推到风口浪尖上鞭尸一趟，她视线再转回卓悦身上:“小悦，莫先生就相当于是小秦娘家人，这娘家人看女婿嘛，偶尔就是哪哪都要点拨两句。大伙能聚在一起吃饭娱乐，那真像你说的，是天大缘分，这玩笑话嘻嘻哈哈的，哪里笑完就哪里了结，好吧。”
俨然控场大佬似的，郑玲拿完腔调，她随即招呼莫宇寻往沙发边上坐，她更是特别熟捻的口吻:“小洋，你不是跟姐再三保证，今晚这局铁定有帅哥美女吗，这人呢？”
继气氛绝地下沉再回升后，不仅仅是汪洋，就连铁华都适时参与进来，他笑嘻嘻的:“玲姐，我不够帅吗？再说，你不美吗？我和你都在场，这不就是有帅哥美女嘛。”
铁华这番话把郑玲逗得哈哈大笑，气氛随着这清朗笑声彻底回暖了。
之后，汪洋另外一些朋友陆陆续续来到，他们大多数是麻将棋牌爱好者，这么一凑堆桌子就摆起来，声声碰得很热闹。
拗不过汪洋极力推荐，我不得已加入扑克牌对阵，在连续赢了十几次后，我意识到跟我坐一座的人脸色不对，就找个借口起来了。
卓悦与郑玲汪洋一同去书房谈事尚未出来，铁华继续沉迷网上撩妹，我在这喧闹之地无所适从，就重新回到阳台上吹着晚风继续俯瞰璀璨夜色，心潮起伏不断。
叼着一根烟，莫宇寻行走得了无生息，他在离我两米远的另外一头屹立得像块石头，他吐纳出来的烟圈被风卷过来，我被呛到了才意识到他存在。
随着他搅和的行径渐越升级，我内心对他的感受越发复杂，凌乱到我暂时无力整理，我抱着惹不起躲得起的心态抬脚要走，却不想莫宇寻却像变戏法般拿出一杯奶茶，他长着手臂放到中间段:“请你喝的。”
带着防御与警惕，我目光落到奶茶的外包装上，却倏然滞住了。
这奶茶的牌子以及口味，恰恰与西峰画廊重新装修那次，何西峰请我喝的一模一样。
心犹如被万箭穿心，我声音颤了:“莫宇寻，我再向你申明一次，何西峰的冤屈，我一刻也不敢忘。我没有你想象中的那样活得那么没心没肺，你用不着这么频频提醒我鞭笞我。你更没有站到道德制高点，臆想自己是至高无上掌控住一切的神，去做一些无聊至极的行动。我说过我会为何西峰追讨公道，我就必定说到做到。我也和你说过，这事不可能一蹴而就，我需要时间….”
“弟妹的关联能力不错。但这次用错了。”
懒散的吐出一连串烟圈，莫宇寻目光垂垂落向远处:“我会忽然请弟妹喝奶茶，是因为我忽然想起西峰曾经和我说过，他重装西峰画廊时为了控制成本，大部分重活脏活都亲力亲为，当时弟妹全程陪伴着他。忙好后，他请弟妹喝了一杯这个奶茶，弟妹当即开心得像三岁小孩。我再想想，前些天弟妹帮我清理了新西峰画廊的破瓷烂瓦，我没给弟妹买奶茶。现在补上。我们必须要互不拖欠，才不会影响后面游戏的顺利进行。”
最后两句，他稍稍加重语气，叵测意味随即油然而生。
头痛来得轰轰烈烈，我郁着一口气压低声:“莫宇寻，你能不能不要继续这么…..”
“不能。”
强势截断我，莫宇寻身体侧过来，他靠着护栏晃了晃腿，眼神再钉在我脸上，他一字一顿说出来的话，差点没把我气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