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2,天牛被捉了
徒手攀岩是一项极为刺激的运动,挑战着攀岩者的生命极限。
然而在下面的人看来,他这是在拿自己的命为后来者铺路。
只见他身躯紧紧地贴着光溜溜的岩壁,像壁虎一样慢慢地爬行。
他双腿拧成了麻花,极为别扭的姿势,一脚接着一脚,小心翼翼地寻找岩缝中的着力点踩踏。
他带着牛皮护具的双手就像两把铁爪,紧紧地扣住岩缝中的凸凹之处。
他的额头又出现了汗珠,手臂也有了痉挛的迹象。
他毕竟不是壁虎,任何一点小小的失误,都可能令他落身成仁。
众人连大气都不敢喘,眼睛一动不动,紧紧地盯着他的每一个动作。
突然,他停了。
众人感觉空中似乎有一块巨石落下,要将众人砸扁。
李破虏临近最大的缝隙之处,手指触碰到了一团软软的东西,这里就是小和尚的师叔落身成仁之处,由不得众人不紧张。
软东西很明显是活物,发出了叽叽的惨叫声。
小和尚的师叔或许是心惊,或许是不愿杀生,就是这么一个小小的失误,送他去佛祖那里报到去了。
李破虏胆大心细,手指即便碰到了异物,也没有把手拿开,而是更加坚实有力地扣了上去。
叽叽的惨叫声更加频繁了,有尖锐的牙齿在疯狂啃咬着他的手指。
尖牙有着很强的压迫刺痛感,但却始终无法穿透牛皮手套。
在先进的装备面前,他在做了徒劳无功的挣扎。
“我要看看你到底是什么玩意!”
他将脸从岩缝的正面移开,用手肘挂着一角突出的岩角,腾出一只手,小心地在黑乎乎的岩缝中摸索了起来。
有无数尖牙疯狂啃咬着他的手指。
他被咬烦了,两根手指一夹,夹着一团软乎乎的东西,往外一甩,一团黑乎乎的东西被甩了出来。
这团黑东西像陀螺一般打着旋儿,突然间就张开了一对肉翅,扑闪扑闪地飞向了天空。
原来是一只蝙蝠。
蝙蝠一边飞舞着,一边发出叽叽的叫声,似乎是在用人类听不懂的超声波传递着警报。
“这个人类很危险,快跑呀!”
于是蝙蝠们从睡眼蓬松中的美梦中惊醒了过来,一只接着一只的从岩缝中爬出来,跳跃着飞跑了。
高桂英等人像是紧绷的弓弦突然间断了,瘫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气。
中二少年们纷纷咒骂蝙蝠是丧门星。
攀岩途中遇到野生动物是常有的事情,这也在他的预料之中。
他用一根铁钎上下鼓捣,将所有的原居民全部赶了出去,慢慢地爬入了最大的一处缝隙,休息一会儿喘口气。
没有了原居民的骚扰,他不需要付出应对突发情况的额外精力了,只需要显现自己精湛的技术,惊人的毅力和耐力就足够了。
他成功克服了第二道险关,下面再次响起了欢呼声。
剩下的征程虽然依旧困难重重,但相比苔藓岩壁和闪电纹路岩壁的难度就容易多了。
山高我为峰,他站在了万朝峰之巅。
白云在他身边飘荡,高空之风吹拂着他的鬓发,从形式上看,他已经成为了茅麓山之神。
下面的欢呼声更加的激烈了,中二们少年们受到了最大的鼓舞,纷纷去抢装备参加登山训练,全然顾不上小和尚的苦口婆心。
李破虏不担心下面,下面有高桂英在维持着秩序。
他也没有装逼,一览众山小,抒发纵观山河舍我其谁的豪情壮志。
他从腰后抽出了望远镜。
万朝峰西面,一望无际的神农架原始森林就像一片绿色的海洋,黝黑挺拔的神农顶就像威严的海神,拿着一把鱼叉矗立在海洋的中心。
那里是人类的禁区。
要从那里穿越出去,就要面临食物疾病和恶劣环境三重考验。
八旗军基本的战斗单位就是狩猎团队,自然是极为熟悉猎事,李破虏并没有把他们看成野猪皮,至少在猎事这项技能上,他们远在大明之上。
图海等人也看出了李破虏要从那里穿越出去。
即便看出来了,他们也无可奈何,在神农架原始森林中穿行,图海对李破虏没有任何优势。
这是一张明牌,对双方来说都是一张非常凶险的明牌,图海不愿意以身犯险,李破虏是迫不得已。
只是带出去的人数有点少,猥琐发展的时间太长。
从神农架穿越,是他最后的退路。
望远镜瞄向了灯包山。
尽管有白云时不时遮挡视线,灯包山依旧是一览无余。
正白旗监军和长弓他们没什么区别,此时都在喝酒享乐,打杂放哨巡逻等等军事活动,干活的都是汉军。
作为灯包山大营眼睛的哨兵,似乎是昨晚赌了一夜,抱着枪杆子靠墙睡着了。
对方是联营战术,拿下灯包山一座营寨,对整个防御体系来说影响不大。
从灯包山开始,沿深步河排开的36座营寨,构成环形半包围工事,就像一把钳子一般,紧紧地扣住万朝山上的明军大营。
这36座营寨,才是李国英联营战术的重中之重。
他要偷袭,一定是从这36座营寨面临的36处悬崖中一处上来。
可惜万朝峰的绝对高度并不高,视野有限,深步河是一条深谷河流,李破虏看不到36联营中的情况。
镜头在36处悬崖顶部来回梭巡,他没有任何发现。
七眼泉溪流瀑布,浓烟再次滚滚而上。
日头已经正中,正是午饭的时间。
浓烟和以往一样,像是蘑菇云一般,被山风一吹,半山腰的山寨中,弥漫的到处都是。
这烟雾量有些过大。
李破虏的镜头仔细搜寻瀑布顶端的每一处地方,依旧没有任何发现。
“原明人李国英打满洲不行,打原明人还是有一套的!”
将偷袭计划做得如此的隐秘,难怪李来亨毫无察觉。
是狐狸,尾巴总会露出来的。
李破虏有九成把握,李国英偷袭的路径就是七眼泉溪流瀑布。
以万朝峰的高度,依然没有发现其中的蛛丝马迹,他决定等兵力投送训练结束,亲自过去查探一番。
将这件事记在心里,他将镜头对准了深步河对岸的炸子岭大营。
炸子岭大营相对于明军大营,大约有一百米的落差,从万朝峰上观察,在镜头之中,大营中的每一处细节,都被李破虏准确滴捕捉。
这座大营是湖广清军的前沿阵地,也是湖广总督张长庚为大清效力的王牌。
炸子岭营中全是弓兵,居高临下,以箭雨封锁李来亨出山的路径,威胁程度比李国英的36联营还要大。
而且炸子岭大营的意义远不止如此。
这座大营是陕西河南湖广和四川四股清军联系的纽带,其存在在空间上将各个清军系统连成了一个整体防御体系。
如果说深步河沿岸36联营是李国英的一把钳子,死死地箍住李来亨,那么张长庚的炸子岭大营就是另外一把钳子,支援着李国英的同时,应策着陕西清军和河南清军威胁着李来亨侧翼的安全。
再加上八旗军居中指挥调度,一个整体的联营推进防御体系面前,李来亨就是插翅也别想飞出去。
打狗最好的策略就是先打主人,虎穴行动就是为揍主人准备的。
没了主人的狗,一是投靠另外一个主人,二是疯狂滴反扑。
李来亨终究是农民阶级,李国英张长庚王一正许天宠等封建官僚阶级与其天然对立,阶级矛盾是不可调和的矛盾,他们宁可抛弃气节大义投在满洲帐下,对李来亨一定是疯狂滴反扑。
虎穴行动成功之后,主人被打趴下了,联系在一起的四条狗相互策应,疯狂反扑之下,对山寨的危险很可能是致命的。
所以虎穴行动进行的同时,夺取炸子岭大营的行动也要同时进行。
将四条狗的联系打断,他们不能齐心协力,即便跳起来反扑,李破虏也能从容应付,各个击破。
相对于李国英的36座联营,张长庚的炸子岭大营防守并不是很严密。
弓兵近战战斗力极弱,只要将农民军投送过去,炸子岭大营几乎是唾手可得。
难点有两处。
一是入口之处,木垒营寨一丈多厚,冷兵器时代常规的攻坚方式难以凑效,需要用炮。
二是炸子岭主峰处的山神庙。
这里是炸子岭大营的总兵大帐,全部由石材垒砌而成,异常的坚固,更需要用炮来攻坚。
李破虏思考着攻取炸子岭大营的时候,大黑第一个上来了。
他兴奋滴顾不上喘气,伸手就往李破虏腰间摸索,将两颗炮弹拿在了手里。
“破虏可是你说滴,谁第一个上来,谁就能放炮过过瘾。”
炮手最大的快乐就是放炮。
二黑狗头曹操等人也上来了。
李破虏将望远镜交给狗头,这货害怕炮响,他让他紧紧盯着七眼泉溪流瀑布。
大黑急不可耐地点燃了火捻子,现学现卖,按照掷弹兵条例的动作,将炮弹对准了灯包山清军大营。
“炸死你们一帮狗日滴!”
李破虏急忙阻止道:“天坑中是咱们弟兄的尸骨,不要搅扰他们的灵魂,快往野人山方向扔。”
炮弹的事情,决不能让对面事先察觉了。
第一枚铁壳炮没有炸,兹花了,随着铁壳的自由落体,一路拉着长长的烟雾坠落,浓浓的硝烟味随着山风滚入了众人的鼻孔中。
二黑连打了好几个喷嚏,抱怨道:“铁爷爷造的炮向来跟放屁一样,呛人!”
第二枚铜壳炮炸了,轰一声巨响,一颗百年老树的卵形树冠,被掀飞了一大半,残枝败叶犹如下雨一般,四处砸落。
神农架中的原居民们炸了锅。
飞鸟们惊慌失措,纷纷从林子里钻出来,扑棱棱地飞上天空。
盘羊麋鹿香麝野猪们,觉得整个大地都在颤抖,纷纷撒开脚丫子狂奔。
远处,有惊恐的兽吼传来,似乎是老虎,也许是狗熊,也可能是猫熊。
中二们庆祝的时候,狗头背对着众人趴在一块石头上,两只前臂夹着耳朵阻挡炮声,两只小手捧着望远镜梭巡七眼泉瀑布。
瀑布水雾很大,氤氲朦胧,再加上下面二狗子们生烟,视线极差。
狗头百无聊赖,镜头捕捉到了一只天牛。
这货学习法布尔精神,开始偷窥天牛了。
他晃动着两只长长的辫子,抱着一支嫩绿的楮树枝条,张开两颗大牙欢快地啃着树皮。
突然,一根树枝顶着一个黑丝环扣升上来了,环扣穿过天牛的辫子,扣住他的脑袋,一下子把他拉下去了。
偷窥正在兴头上的狗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