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彼岸花(一)

来来旅馆外,阿海阿初在斜对面的拐角站了一早上了。

“师兄,这么多天了,一点动静都没有,徐峰他们怎么这么奇怪,一直不出来。”阿初等得有些不耐烦。

“不要发牢骚了,就是因为怪,师父才要我们监视的。”阿海说道,但视线一直没有离开来来旅馆大门。

“不行了,看了一早上,我又渴又累,先喝点东西才行。”然而,阿初已经彻底没耐性了,看到不远处的茶棚,便计划着开溜。

然而,就在这时,李偌琼提着一篮水果从旅馆内出来。

“师弟,出来了。”阿海警觉的说道。

“咦,是那个李偌琼。”阿初立即收住了脚步,“她提着一篮水果要做什么?”看着李偌琼离开,阿初奇怪的说道。“我们跟着她。”

“我们一起?”阿海微微一惊,“那这里怎么办?”

“那,我就辛苦一点,我来跟她,师兄你继续留在这。”阿初在这等的早就站立不安了,现在还不乘机溜达。

“好吧”阿海点点头,“你别贪玩,一定要跟紧,否则回去师父会骂的。”

“知道了师兄,我走了。”哪还愿意听阿海唠叨,阿初仿佛是开溜的兔子般,朝着李偌琼的方向快步走去。

李偌琼拿着篮子,一直往前走,走了很久,似乎并无目的地可言。

“搞什么,逛大街啊,走了这么久了也不停一下,早知道就让师兄跟了。”走累了的阿初仍不住抱怨道。

而这时。李偌琼走在前面,眼角的余光微微的扫向身后,随即,嘴角若有若无的微笑无声的示意着什么,然而,没人发现,更没人知道。

这时,已是晌午时分,阳光犹如碎金一般点点洒落在甘田镇。大街上的古树枝繁叶茂地沐浴在阳光里,丝丝缕缕光线透过叶子的缝隙照到地上,斑驳陆离。

偌瑶端着一个精致的盒子,她刚从自己的西点铺出来,正在回伏羲堂的路上。

路上人来人往,各种小摊不绝,然而,偌瑶却没有多余的心思观赏闲逛,她想早点回去。

“偌瑶”这时,一个声音从身后传来,不熟悉,但绝不陌生。

“堂姐?”瞬间的回头,还以为自己看错,身后站的,是李偌琼,一如那日所见的高傲神情。

“甘田镇真是小啊,没想到走两步,就碰见你了?”根本,就是特意的相遇。李偌琼轻笑着,语气里隐约带着几分不屑。

“呃?”偌瑶微微一怔,“你,是去看朋友吗?”看着她手里的果篮,突然的相遇,偌瑶不知道该说什么。虽然是堂姐妹,然而,两人从小就像是活在两个世界的人。

“算是吧”李偌琼随意的扬扬嘴角,“怎么样,有没有兴趣坐下陪我喝杯茶?”

“喝茶?”偌瑶微微一惊,她,不是见到自己,就恨不得绕开三丈的吗?

“怎么,不赏脸?”对偌瑶的吃惊,李偌琼丝毫不感到奇怪,似乎是意料之中。

“怎么会呢”偌瑶温和的笑笑,对面就是合兴楼。

相对坐下,然而,气氛却有些怪怪的。

虽说是姐妹,但是,好像还没有这样坐下喝过茶,而且是单独两人。

“怎么,你在紧张,我很可怕吗?”看着偌瑶似乎是紧紧的握着茶杯,李偌琼漫不经心的说道。

“没有啊,只是,我在想,我们好像第一次单独这样坐下来喝茶。”偌瑶笑笑,坦白的说道。

“那是不习惯了。”李偌琼随意的说道,但是,眼睛却不着痕迹的大量着偌瑶,“你一直住在伏羲堂,毛师父道法这么厉害,教了你很多东西吧?”下一刻,她的视线停留在了偌瑶胸前所挂的玉上。

“呃”偌瑶微微一愣,没想到她会一下子把话题跳到这个上面来,“是啊,可惜我资质太差,所以还学不到毛师父的千分之一。”

“是吗,不过我听说上次甘田镇出现了把什么凤凰剑,如果不是你的帮忙,毛师父都束手无策呢。”李偌琼的视线不着痕迹的回到偌瑶脸上。

“只是一个巧合而已,其实,那时真正帮到毛师父的是阿海阿初……”

来来旅馆

多日来,一直关在房里不愿出去。这一刻,徐峰觉得快窒息了,他必须出来透透气,否则,一定会疯掉。

发现徐峰出来,阿海立即警觉的跟上。

大街上,一片明朗,徐峰的眼前却似乎黑洞洞的。

随着大街一直走下去,像暗夜中行色匆匆的赶路人。人家是奔着目的而去,他却不知道自己要到哪里。

无意识的走着,忽然很像知道自己可以去哪里。忽然,一个熟悉的背影引起了他的注意。

合兴楼内,徐峰看见偌瑶背对着自己,正准备接过面对着自己的李偌琼递上的水果篮子。

还有李偌琼根本无法读出其中含义的迷人的微笑。

霎时,徐峰像是被钉在原地不能动弹般,脑袋瞬间清晰,然而下一刻,又似一片轰炸之声,而自己,竟就是那个快要被炸的体无完肤,粉身碎骨的人。

李偌琼的目光绕过偌瑶,看向徐峰。迷人的笑里,仿佛掺杂着一丝卑劣。

感觉到李偌琼目光的转移,偌瑶不禁也回过头,看到钉在门口,面色苍白的徐峰。

“表哥?……”奇怪今天怎么不但遇见李偌琼,还碰到了徐峰。然而,刚开口叫了一声,徐峰忽然一把上前,拉起偌瑶就往外跑,速度之快,把好几名刚进来的客人都撞翻在地。

“表哥,你做什么?”偌瑶大惊,然而,容不得她半点挣扎,徐峰使劲的拉着她,似乎是在逃离什么似的,只是一个劲的往前跑。

而合兴楼里,李偌琼还是笑着,只是笑得更加不明其意了。

然而,徐峰拉着偌瑶一出合兴楼,在门口汇合了的阿海阿初就有些怔住了,“徐峰干什么,他怎么会拉着偌瑶?”

“先别管这么多了,”阿海着急的说道,“阿初,你盯着李偌琼,我去追徐峰,万一他真的是僵尸,偌瑶会有危险。”

“知道了师兄,你快走吧。”阿初会意的点点头。

出了合兴楼,偌瑶被徐峰强制性的拉着一路狂跑。

看着到了郊外,而且竟还听见越来越近的海声的咆哮,偌瑶感到了莫名的恐惧。裙摆衣袖也似乎受惊般随着风的肆虐渐渐摆舞起来。

“表哥,你做什么,你要带我去哪里啊,快放开我,放开我……”偌瑶惊恐的喊着,被捏疼的手腕不断的挣扎着,而且,她跑不动了。

“表哥,你放开我……”微微的,除了莫名其妙外,偌瑶有些生气了。

放开……

徐峰猛然停下了脚步,同时,松开了偌瑶的手。

偌瑶惊魂未定的大口大口喘着气。

然而,徐峰的实现却落在了眼前一片茫茫的大海之上,那茫茫的海水仿佛能吞噬一切,包括记忆。

“表哥,你怎么了?”好不容易缓过气来的偌瑶发现了徐峰的异常。

“我,我没事。”徐峰回过神来,转过身来,看着纯粹的如白莲般的偌瑶,一时间,一股名为自卑的巨浪猛的朝他袭来,“对不起,刚刚没弄痛你吧?”他的语气里是分明的歉意。

下意识的揉了一下被捏痛的手腕,偌瑶摇摇头,“表哥,刚刚是偌琼堂姐,为什么你拉我走掉呢?”自从徐峰来甘田镇,两人很少碰面,但是,今天一见却又这么奇怪。

“呃?”徐峰一惊,就是因为她,所以才拉你走啊,可是该怎么解释呢,“偌琼好强,从小就喜欢欺负你,我是怕她又找你麻烦。”

“没有,我和堂姐是在街上碰见的,”明白了徐峰刚刚的“气急败坏”,偌瑶了解的笑笑,“放心吧,堂姐去了南洋这么久,早和小时候不同了,不像以前那么恶劣,那么蛮不讲理了。”

“是吗?”徐峰掩饰性的笑笑,只是,笑得很寥落。是不同了,只是,她是更加恶劣了。

“嗯,”偌瑶点点头,下意识的,感觉徐峰似乎和以前不同,哪里不同又说不出来,好像,是没有以前的意气风发,原来的色彩一下子荡然无存,只剩下空洞的白“表哥,你似乎精神不大好,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啊?”

“呃?”徐峰似乎茫然回神,“没,没有。可能是有些累吧。”是不舒服,只是,永远也没有舒服的一天了吧。然而,偌瑶的关心却让他似乎感觉到了一丝温暖,似乎是照进冰窖的阳光,那里寒冷刺骨,然而,就这样的一点点关怀,就足以让他感觉到人世还在。

“嗯,那你要注意休息。”偌瑶说道。

她还是和从前一样,对任何人都是那么温婉。徐峰心中暗暗的叹息着。看着偌瑶,却隐约间感觉到她双眸下似有似无的愁绪,想起那天夜里她挡在幻化之剑时的决然,徐峰心中蓦然间感到一阵淡淡的悲凉,“偌瑶,在伏羲堂过的好吗?”偌瑶,你喜欢上了毛小方吧。

“……”偌瑶微微一怔,一时不知道徐峰话里的真正含义,“很好啊,大家都很照顾我。”

“嗯”徐峰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毛师父他,是个好人。”

“……”偌瑶有些吃惊,她不知道徐峰是不是知道了什么,“表哥,你……”

一阵风吹过,“快中午了,我也该回去了,”而徐峰不再回答,“我送你回伏羲堂吧。”

“嗯”偌瑶点点头,隐约间,她感到了一丝的不对劲,对徐峰,虽然她不了解,可是,这样的徐峰,她更陌生了,似乎是变了一个人。

而这时,正是正午时分,原本晴朗的天却微微有些阴沉了下来,好似暴风雨前的征兆,空气中夹杂着丝丝的寒意,风一般缭绕在指间。

看着偌瑶安全的离开,远远的,一直跟着的阿海下意识的松了口气。

来来旅馆

推开门,并无太多意外的,李偌琼在里面。

外面是朗朗晴空,房间里却拉了窗帘,一片漆黑。

在这样的环境里,徐峰莫名的感到焦躁。这么多天的摩擦对碰,这一刻,他莫名的感到累了,疲惫了,看到眼前的女人,更让自己快要窒息。

这一刻,徐峰不得不承认,自己害怕这个女人。

“我要休息了,你出去。”良久的沉默,徐峰开口了。

然而,李偌琼没有答话,而是自顾倒了一杯酒,“见到我,跑得还真快。”

徐峰别过头,看向低垂的窗帘。

“你以为果篮里装的是人参果,你怕我把那个丫头也变成你这样,人不人,鬼不鬼。”李偌琼晃动着酒杯,又重新把酒杯凑到嘴边。

“……”徐峰的视线停在黑暗的一处,没有回答。

“从小到大,她倒没什么变,还是那个德性,蠢得要命。”一种如同猎鹰盯上野兔的恶心口气,徐峰不由涌上一丝不安。

“你想怎么样……”

“你不用担心,我没有别的意思。”李偌琼的食指和中指夹着高脚杯,无名指和小指抵着太阳穴,“既然你这么在乎她,就目前为止,我就不随便动她。”

徐峰又感到快窒息了,一种无法反抗的窒息,一种必须自己默默消化的窒息。

几乎察觉不到的低下头,他紧闭双眼,假装不想再听。

“怎么了,不舒服?”李偌琼的手搭在了徐峰的肩膀上。

不似偌瑶的温顺、真沉,更像是一种烙印,狠狠的印在他心里,一只女人的胳膊的重量并没有多少,可在徐峰看来,却像是负上了一个千斤坠,让自己直不起腰,抬不起头。

“是不是需要食物了,我想副官应该为你准备好了。”李偌琼抽走了胳膊,漫不经心地问着。

徐峰一下觉得身上的重量没了,可以稍稍站直些,“不用”

“随便你”李偌琼笑笑,“对了,那丫头脖子上有块玉,替我拿回来。”摞下这句话的人离开了,丝毫没有商量反驳的语气,只留下了悄然漂浮在空气中的尘埃和寒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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