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秘密

凌晨。

讯问室里布置得非常简单,白墙下是灰白色的瓷砖,一套简单的木质桌椅旁立着两台立地式监控设备,镜头方向正对着陈森,除此之外再没有其他。

玻璃墙的另一侧。

隋蔷端了两杯速溶咖啡过来,邬霜靠坐在办公室的椅子上,盯着神经紧张且渐趋衰弱的陈森。

“小心烫。”

邬霜接过纸杯后,随手搁在了桌上,“谢谢。”

“哎,也不知道这人能墨迹到什么时候?”隋蔷叹了口气,“他老婆还在外面等着呢。”

邬霜也没办法:“只有再等等看。”

根据以往的经验,任何嫌疑人一旦进入讯问室,多多少少都会被这个环境所影响。极致的简约和留白,会让人的精神高度紧绷,也会激发人脑海中的深存记忆。

很明显陈森目前已经受到了影响,他的神情拘禁,背脊僵硬,就盯着空白墙面出神,呼吸也逐渐变得不均匀。

“你说他刚讲的时间证人,究竟是不是真的啊?”隋蔷问了句。

邬霜倒是相信:“他刚才提到这个证人时,口齿清晰,目光坚定,不太像是在说谎的样子。”

根据董倩的死亡时间推断,他们又复盘了董倩在11月7日的所有行程。其中有一项地铁电子付款记录,所达目的地终点,恰巧就在陈森的公司附近。

白天陈森却表示他与董倩早就已经断了联系,这就说明他可能存在故意隐瞒的情况。

但在方才的审讯过程中,陈森依旧一口咬定,他当天并未见过董倩。

根据陈森公司的监控记录得知,他当日有一则早退记录,在下午四点左右就已经下班了。而董倩出地铁站的时间是三点四十附近。

很明显,两人之间存在着时间重合点。

当时隋蔷就提出了疑问:“三台地铁站距离你公司最多二十分钟的路程,难道这只是巧合吗?”

陈森却说:“我离开公司后就去了朋友那边,真没有碰见过她啊,警官!”

隋蔷又问:“7号晚上,你在什么地方?”

起初,陈森很抗拒这个问题,最后还是只有回答:“一直在朋友那里。”

“哪个朋友?”

“就……一个朋友。”

隋蔷劝他:“陈先生,还是请您配合我们的调查工作,将这位朋友的信息如实告知于我们,方便我们核实排查线索。”

陈森:“……”

自这个问题后,陈森就保持沉默了。

无论隋蔷和邬霜再怎么劝他,陈森始终不愿意将这位“朋友”的信息告知出来。两人确实也拿他没辙,只好留他待在讯问室里面,先想想清楚。

隋蔷捏着纸杯:“就是不愿意说这证人是谁啊,我现在越看越觉得是他瞎掰的。”

热咖啡的香气袅绕在这片空间,邬霜端起那杯没动过的咖啡起身往外走。

“干什么去?”隋蔷问。

“去问问陈森的太太。”邬霜丢下一句,“你留意下陈森的动静啊。”

陈森的太太还坐在外边的家属等候区。她压低声量轻轻讲着电话,一双眼睛哭得红彤彤的。

邬霜等她讲完电话才走过去,顺势在旁边的空位坐下,将那杯咖啡递了过去,“喝点东西吧?”

陈森太太摇了摇头,“谢谢警官,不用了,您喝吧。”

“天气冷,你也别客气,喝点暖和的。”邬霜将杯子往她面前挪了挪。

“谢谢,但是我现在还处于哺乳期。”陈森太太解释道。

邬霜点点下巴表示理解,同时也对这个女人充满了同情。想必陈森就是趁着妻子怀孕、生子的间隙,才与董倩纠缠到一块儿的。

“那我去给你倒杯热水。”

陈森太太拦下她,“不用了,警官。我就是想问一下,我老公他什么时候才能回家啊?”

“如果他愿意配合调查,尽快摘除嫌疑,很快就能回家了。”

陈森太太又抹了抹眼泪,“好好的,怎么就扯上这种人命官司呢?”

尽管邬霜也很同情她的遭遇,但此刻也不得不告知她真相。

“据我们前面的调查,陈森与死者曾经有过暧昧关系。聊天记录中显示,两人半月前还产生过经济纠纷。”

陈森太太眼里的光突然暗了,浑身失去力气般瘫坐在椅子上,“不可能,他不会的……”

邬霜拍拍她的背以表安抚,“意思就是,你对你先生跟死者的关系,事先一直处于不知情的关系?”

“阿森不会这么做的,我,还有我们的宝宝,我们过得很幸福的……”陈森太太哽咽了。

“以上信息已被我们警方证实。”邬霜停顿了片刻,也不知会不会唐突,“我还有几个问题想问问你,可以吗?”

“警官,能说的我刚刚都已经说过了。那天我带着孩子回了趟娘家,至于阿森那晚究竟在什么地方,我也不太清楚。”

“但他肯定不会杀人的!他胆子小,甚至连鱼都不敢吃,又怎么敢去杀人啊……”

邬霜又从侧面打听:“那陈森有没有关系特别好的朋友?并且会在对方家中留宿的那种。”

“有的!有几个,他们经常约着一块儿看球、打游戏什么的……”陈森太太的语气特别激动,似乎帮自己丈夫抓住了救命稻草。

邬霜将手机翻出来:“那麻烦你将他们的联系方式告知我一下。”

“好!好!”

午夜的走廊静得可怕。

刑侦队的同事忙着处理手头案件,只有公安部大楼那边,偶尔传来几声醉酒男人的高喊大叫。

邬霜回办公室的时候,里面依旧只有隋蔷一人。

“阿明哥他们还没回来吗?”邬霜问她。

隋蔷刚刚在研究陈森方才的口供记录。

她打着呵欠抬起头来:“还没呢,那个什么Jason至今没去酒吧,人呢也不在家里边儿,阿明他们准备联系他家里人了。”

隋蔷又帮她拖出椅子,“你那边呢,她怎么说?”

“给了几个朋友的联系方式。我挨着打电话过去问了一圈,他们都说7号那天没接触过陈森。”邬霜在她旁边坐下。

“那他多半在说谎了。”隋蔷将腿伸直,暗自猜测道。

玻璃镜对面,陈森依旧保持着方才的状态,将衬衫袖子折起又放下,重复着这个奇怪的动作。

“也不一定是在说谎。”邬霜想了想,“或许真的有这个朋友的存在——”

“那他怎么不愿意说?宁愿牵涉到董倩的案子里面?”

“你说会不会是有什么顾虑?”邬霜无奈道。

隋蔷疑惑:“顾虑?你可别说他这会儿还操心着老婆孩子呢。我可不信这渣男,能有这样的思想觉悟!”

邬霜神神秘秘地靠近她,指着玻璃镜对面的陈森道:“注意到他的动作没?”

“看到了啊,都搁那儿翻了快五分钟了。”

邬霜继续分析:“我刚刚留意到他衬衫袖口的扣子,与他胸前那条排扣型号不一致,按理说应该是后面缝补上去的。”

“能替他缝补衣裳的,多半就是他的妻子。陈森重复着这个动作,类似于将情绪寄托于实体物件。现在,他极可能因为这个人在心烦或愧疚。”

这是刑侦心理学上经常提及的内容,隋蔷也很清楚这点。但令她意外的是邬霜细致入微的观察,竟然连一枚纽扣都不曾遗漏。

邬霜双手环抱胸前,接着跟隋蔷探讨起来:“我有个猜测——阿蔷,你觉得哪种朋友见不得光?”

“见不得光?或者是不能说的朋友。”隋蔷托着腮帮子,“哪有这种朋友啊?不能见光的只有秘密情人吧。”

邬霜偏过头去,隋蔷也看过来。两人对了个眼神,顿时打开了新思路。

不能说的。

情人。

难道陈森身边还存在着一位,与他跟董倩关系相似的人物?

而妻子此刻还在门外焦急等候。

那么这个朋友,不就自然而然地变成了。

不能说的秘密?

邬霜和隋蔷再次推开讯问室的门,两人往陈森面前的座位一坐,接着方才抛出的问题继续提问。

“刚刚的问题,陈先生你想清楚了吗?”隋蔷将笔录本翻开问道。

陈森盯着两人还是不肯说话。

“11月7日晚上,你究竟与哪位朋友待在一起?”

陈森的情绪明显不稳定了,甚至拍了拍大腿:“两位警官,我说了我没见过董倩!没见过就是没见过,你们把时间耗费在我身上,真正的凶手估计早就跑路了!”

邬霜笑笑:“这点你不用操心。”

她停顿半秒钟,故作同情的模样:“你应该担心的是你的妻子和女儿。方才我听见陈太太讲电话,说你们的女儿高烧不退。孩子嚷嚷着要爸爸妈妈,怎么都不肯吃药,家里阿姨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呢……”

陈森瞬间担忧起来:“媛媛还在警局吗?麻烦你转告她,不用在这里等我了,赶紧回家送孩子去医院。”

邬霜叹了口气:“陈太太更加忧心于你,说什么都不愿意先离开。”

陈森听到这句话愈发沉默了。

只见他又盯向了袖口边缘,一遍又一遍地抚摸着那枚扣子,布满死皮的双唇紧闭着,唇角微微抖动,眉宇间透露出折磨和纠结。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他犹豫了很久,最终选择开口:“我说,我说,我愿意如实告知当天发生的所有事情。”

“但可不可以先请两位警官,劝我爱人回家照看孩子。我女儿她才几个月大,生病了没有父母照顾,那怎么能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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