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青大惊,云卷云舒和凝烟术一同施展出来,飞速逃开。
于此同时,一个声音说道:“魏公子,相请不如偶遇,何不同我叙叙旧?”
魏青已经掠出去数百丈,那声音反而越来越近,最后就像是在他耳边说的一样。
魏青毛骨悚然,主动停了下来,随即看到,黑衣人正端坐在他面前的石头上,彷佛自始至终都没动过。
魏青手脚冰凉,身体忍不住战栗起来。
暗阶和山阶的差距,比山阶水阶之间大多了。他曾几次和夏成凉战斗,使出浑身解数,却不能撑过二十招,而这还是夏成凉手下留情。
魏青硬着头皮道:“我们恐怕不熟……只是不知,你怎么会在这里等我?”
黑衣人轻笑:“我教有东西南北四使,从四个方向拦截,你无论去哪里,都会撞上一人。”
魏青心中震动。
倘若四使都是暗阶高手,那就太恐怖了。大陆上的暗阶高手就那么多,这四人必定在其中。魏青回忆起自己见过的那些暗阶高手。
“洗盐教为了杀老夏,还真是倾巢而出。不知道,阁下是四使中的哪一使?”
“我守北方,自然是北使了。”
魏青提问之际,再度向后窜去,同时,将剩下的两颗焦土威弹,一同丢了出去。
这已经是他最后的手段了。
爆炸声蔓延开来,魏青忽然感觉脊背发凉,北使出现在他身后。
“教主很欣赏你,不过这一次,我得违背他的意志了。”
“老夏,救命啊!”
魏青用云卷云舒,勉强化解了北使的第一击,但是北使招招必杀,魏青拼命腾挪,却觉得五感慢慢丧失,恐怖的压力随时要折断他的身体。
漆黑的夜色之中,忽然淌出一段丈余长的月光。
压在魏青身上的气势瞬间破碎,夏成凉化作一道剑光,穿透了黑衣人的身体。
黑衣人无声无息倒下,身体碰到土地的瞬间,化为乌有。
剑光暴涨,横扫开来,金色的光环在林间荡漾,照亮一切黑暗。
一道波纹在金光的照耀下无所遁形,迅速掠走。
夏成凉敛起光芒,并未追击。
魏青从生死关头回过神来,长长舒了一口气:“老夏,你是不是早就醒了?”
“不错。我装睡,一来是让你陷入绝境,或许能激发你的潜力,帮你突破山阶。二来,我想试试看,能否突破暗师。”
“要是一个不小心,我早就一命呜呼了!等一下——你突破了吗?!”
“那倒没有。”夏成凉摇头,颇有些遗憾。
魏青松了口气。
他被誉为天才,可在夏成凉面前,简直无地自容。
夏成凉三十五岁便突破暗阶,又用十年突破暗子,仅仅五年,又找到了突破暗师的契机。这样的天赋,放眼大陆,寥寥无几。倘若有足够的时间,他或许能突破暗阶,迈入光阶!
“既然你醒了,追兵估计马上就退走了。接下来去哪儿?”
洗盐教想杀夏成凉,但是除非出动三四个暗阶高手,否则绝不可能成功。就算三四个人出击,夏成凉也有可能逃跑。所以他们只能不断编造谣言,从精神上摧毁夏成凉。
“去枉死堂,到手的线索可不能放过。”
“你那个时候就醒了,居然让我背了你这么久!”
两个人转向东方,飞得极快,一天后便来到了枉死堂所在的岛屿。
不过,眼前的景象出乎他们预料。
这座岛屿有两三个镇子那么大,岛上原本绿树丛生,鸟语花香,还有几座华丽的宫殿。
现如今,呈现在他们面前的,只有几个光秃秃的礁石。
倘若两人不是凭借灵力痕迹找到了这里,必定觉得来错地方了。
“看来,他们将岛屿彻底摧毁了。”
魏青下到海中探查了一番,只找到了更多的石头,一个洗盐教教众的影子也没看见。
摧毁这样一座小岛,魏青也能做到,只是没想到,洗盐教动作这么快,这么果断。
“这下无计可施了,你要是那个时候就醒,或许还能抓住点蛛丝马迹。”
“你说得没错,好在还有另外一个线索。”
魏青想到了夏成凉昏迷前说的话。
“对方可是牵机宗长老,或许整个牵机宗都跟洗盐教有关,你打算怎么办?”
“去桂月宗。”
天下暗阶高手不过百人,花翎、牵机、桂月三宗,就占去三十人,是天下宗派的榜样。
桂月宗更是三宗之首,桂月宗宗主同时也是飞龙盟盟主。
两人向东南方向去,一路上再没有遇到阻拦,所有想要杀夏成凉的人,彷佛同时销声匿迹了。
八月上旬,他们来到了目的地。
离桂月宗山门还有好几里,先闻到了桂花的香气扑面而来。
来到山门下,便看到了桂花树海,漫山遍野的月白、淡黄。桂月宗建筑就藏在桂花林中,显得如梦如幻。
每一天,都有络绎不绝的队伍来到桂月宗,有修炼者,有商人,还有很多单纯来赏桂花的普通人。
桂月宗来者不拒,还有一片专门的区域,来接待这些慕名而来的人,彰显出大宗海纳百川的气魄。
魏青和夏成凉也算名人,一露面就引起了轰动,旁人纷纷避开。
夏成凉淡然道:“夏成凉求见孟宗主。”
负责待客的年轻弟子看着夏成凉,脸色阴晴不定,以恐惧居多,壮着胆子问道:“你想要挑战宗主吗?宗主没有空。”
弟子这么想并不奇怪,想要挑战他们宗主的人很多,夏成凉还是个“惯犯”,挑战了几十名暗阶高手。
夏成凉道:“另有要事。”
弟子狐疑地看着夏成凉,还想推辞,忽然听到一个声音:“夏先生,有失远迎。”
人群发出惊呼声。
一个中年男人踏着桂花而来,五十岁上下,衣着华贵,相貌俊朗,整个人散发出令人着迷的气质。
“孟宗主!”围观者齐齐行礼。
魏青仔细看了看孟紫玉。
晋升暗阶之后,衰老就会减缓,但多数人突破至暗阶时,已经白发苍苍,所以大陆上的暗阶高手,看起来通常都不年轻。
魏青印象中,只有三个年轻的暗阶高手,夏成凉,牵机宗宗主唐惜阴,以及这位桂月宗宗主孟紫玉。
作为桂月宗宗主,飞龙盟盟主,孟紫玉非常适合这个身份,任何见到他,都不免生出敬服之感。
孟紫玉目光温和地看着夏成凉,彷佛从未听过他的传闻一般,说道:“久仰夏先生大名,今日得见,请让我做一回东道主,邀两位去林中赏花饮酒。”
在众人疑惑的目光中,孟紫玉亲自带路,将两人引到了桂花林深处的凉亭里。亭外有一个小湖,湖面铺满了飘落的桂花。
亭中早已备好美酒和酒杯,孟紫玉亲自给两人倒酒。
魏青盯着孟紫玉的动作,总是会忘记,眼前这个人竟是桂月宗宗主。
“天下桂花酒种类繁多,我宗酿的桂花酒就有十几种,这是我最喜欢的一种,名为香玉,酿造过程很繁琐,需要特殊的桂花来酿,一年也酿不了几瓶。不过,它的味道丰富浓郁,绝不会让人失望。两位客人,请尝尝吧。”
夏成凉正色道:“我来此不为喝酒,我想请孟宗主率领飞龙盟,讨伐洗盐教!”
夏成凉的语气颇有些火药味。
正是飞龙盟的纵容,洗盐教才能屠杀那么多门派。身为盟主,孟紫玉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对于夏成凉的唐突,孟紫玉并未生气,抿了一口酒,轻叹道:“十五年前,铁焦派几乎灭亡,你出手援救,我对此十分钦佩。只不过,飞龙盟并不能肆意妄为。
“飞龙盟的存在,不是支配,而是约束。失去约束的暗阶高手,比洗盐教可恐怖多了。所以,洗盐教屠杀之时,我们只能见死不救。这属于山阶门派的事情,和飞龙盟无关。”
夏成凉道:“如果有关呢?洗盐教存在数位暗阶高手,他们都是飞龙盟各派长老,自然跟飞龙盟有关。孟盟主难道对此事一无所知?”
孟紫玉神色微微一变,说道:“洗盐教或许有暗阶高手,不过在那些门派被屠杀之际,暗阶高手从未出手。也有几次屠杀,我派弟子前去探查,只要他们的暗阶高手出手,联盟便能介入……眼下并无暗阶高手存在的证据,联盟只能置身事外。”
夏成凉苦战十五年,便是为了找到洗盐教存在暗阶高手的证据,借飞龙盟之手,除掉洗盐教。眼下他终于找到了,盟主孟紫玉却虚与委蛇,丝毫不打算介入其中。他的心中被愤怒和悲凉占据,剑魂几乎要破体而出。
孟紫玉坦然望着夏成凉,彷佛没有察觉到他的愤怒。
“洗盐教的存在和屠杀,皆因飞龙盟,飞龙盟岂能置身事外!”
孟紫玉正色道:“夏先生,此话未免太严重了。”
夏成凉冷声道:“千百年来,飞龙盟几十万修炼者,占据了绝大多数的修炼资源,大陆上几千万修炼者被排斥在外,寻常门派永无出头之日。那些有天赋的高手,要么投靠飞龙盟,要么被打压永远无法突破,要么被暗害,飞龙盟才是修炼界的害群之马!
“洗盐教能够存在,能够获得支持,是因为人们被飞龙盟压制了太久,心中充满了怒火,便借助屠杀来泄恨,来抢夺本属于他们的资源。”
孟紫玉慢慢抿着酒,聆听着夏成凉的话,并未反驳。
“然而,他们错了。飞龙盟对洗盐教置之不理,不是因为不敢和天下人对抗,而是因为,飞龙盟才是洗盐教的核心!飞龙盟中,有几个强大的暗阶门派掌控了洗盐教,侵吞小门派的底蕴,来确保自己的地位永不动摇。牵机宗便是其一,花翎宗又如何,桂月宗又如何?难不成,孟盟主,你就是洗盐教教主?”
夏成凉越说越愤怒,最后剑魂破体而出,震得桂花纷纷飘落。
孟紫玉古井无波,没有丝毫愤怒。
他随手接住一瓣飘飞的桂花,说道:“夏先生,你此刻的气魄很不错,若是能保持到明年春天,或许有击败我的可能。明年春天,飞龙大会,你可以试试击败我,自己来做这个盟主,再带领天下人,铲除洗盐教。”
“那就如你所愿!”
夏成凉隐去剑魂,起身离去,走入了无边无际的桂花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