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张庄旧闻

“好的,请两位客官稍等,马上就来。”茶店家说完后再一阵点头哈腰退了下去,赶紧去生火烧水。

这一等少说一盏茶的功夫过了,才听到楼梯响,那店家双手托盘,上面放着两杯茶,小心翼翼地端了过来。

轻手放下茶杯推到两人胸前后,才将茶盘收回在腹前,小声问道:“两位客官请慢饮。本店还有些特色茶点,不知……”

“捡些好的来,等会一并结帐。”

“好的好的,老汉马上就去,包客官满意。”

俩人待店家走后,手捧茶杯慢慢品着,目光随意扫向街道上,那些面无表情的行人和商贩。牧大眼睛不经意间察觉到右边街阴处,有两个行迹可疑的家伙正盯着茶馆。

这不是东升桥收取剿匪税的周狗儿、赵麻杆吗?这两人看来是盯自己的哨了,心中不免对张庄又生出恶感来。

要不是察觉这张庄有异常,根本不会花那两百冤枉钱。铜钱是小事,但张庄民团的行为确实坏人心情。

没过多久,那茶店家就端了几样茶点放下后也不走,站在那里迟疑了半天,小声说道:“老汉看两位客官是从外面人吧?”

“哦,何以见得?”

店家小心道:“我在张庄开店二十余年,什么人没见过。只需一眼,就知是本地人还是外地人。何况,你俩如是本地人,为何如此不小心,惹来张家走狗。”

“张家走狗?你是说东升桥收剿匪税那帮人?”

“嘘!小声点小声点。这张家走狗可惹不得。他们可凶了,都是吃人的主。他们不光把守东升桥,西迟桥那也有一伙人拦路收钱。就说这街里头,还有好几个走狗在盯人。”

“嗯,我们刚才东升桥那边过来。他们说收税是为了保护张庄老百姓,是为筹集粮食、兵器消灭土匪。难道事情不是这样的?”

“呸!这帮畜生的话怎么当真?这张家人,年年讲月月说,都不知收了多少税,也不见他们去打匪。”

“哦,我明白了,打匪只是口号,收税才是目的。我看这的生意可当成无,以前是这样吗?”“哎!怎么说呢。客官你们是外地来的,不了解这里的情况。以前每逢赶集,那十里八乡的过来,可是人山人海、挤得水泄不通。但从十年前开始,生意就不好做了……”

“十年前,这里发生了什么,会变成这样?”

“看来你们真是外地人,没听过一句民谣。”

“什么民谣?”

“西北狼,东南虎,横征暴敛张庄府。民团狠,乡兵毒,敲髓吸血不吐骨。”

“此话大意我是听明白了,但具体指些什么?”

“客官,别的老汉不敢讲,单说说这西北狼。”

这店家无愧是开茶馆的,装着满肚子的牢骚话和不满,在牧大慢慢引导下,讲出过往故事:

这张庄在前十年,还十分繁华,南来北往的客商如过江之鲫。后来发生了一件大事,直接影响到这里生活的百姓。

且说在张庄往西约二十五里远处,有个吴乡。吴乡下面有个村子叫徐家村,出了个强人徐伦。

这徐伦家里本有父辈留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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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亩水田,日子勉强过得去。但坏就坏在这十亩水田,属于条件最好的水浇田。因位于河沟边,与邻村吴家村隔沟对望。于是。徐伦这十亩水田就被吴家村的土豪吴仁给看中了。吴仁见徐伦喜欢讲义气交朋友,还爱喝酒和小赌。

于是吴仁设计找人跟徐伦喝酒,几次酒桌喝下来就成了好友。

好友之间喝多了,偶尔还小赌一把。就这样没过两年,徐伦的本钱不是让酒喝完了,就是被赌完了。吴仁见机,以仰慕徐伦为人豪爽仗义的名义先后借钱给徐伦花,支持他继续喝酒和赌博。

徐伦在不知不觉中,就欠了吴仁上百两银子无法还清,最后只好将十亩水田抵押给他。

徐伦彻底成了破落户,酒友没了,田地没了,这才清醒过来,原来被吴仁给设计骗了。

于是上门找吴仁退田,反被吴仁派出十来个家丁手持棍棒,将徐伦打得个半死丢在水沟里,任其自生自灭。

徐伦也是命大,好不容易捡条命回来,等伤好后找了个月黑风高的雨天,摸进吴仁家杀人放火,最后跑到在张庄西北处约三十里外的青狼山落草为寇。

这青狼山于平地里孤兀冒出,又三面绝壁,地势生得十分险恶,状如朝月嗷叫的青狼。因上下山只有一条山径可供人通行,自来易守难攻。

据说,这青狼山上天生一石狼,吸天地灵气、采日月精华,久而久之生出灵智可显人世。传闻有求必应十分灵验。于是周围百姓自发为它建庙修祠,供奉天狼。

有人说,徐伦身负气运,得天狼认主。是故,徐伦当了青狼山大头领后,自封天仁大将军,招了很多无法生存下去的贫苦穷人。后来又有几位破落户投奔于他,被封为地仁将军、天义将军、地义将军、天智将军。

一时间,青狼山兵强马壮,不可一世,人数多达一千五百余人。打着劫富济贫的旗号,干着打家劫舍的勾当。

吴庄其它豪绅一看,这还得了?万一哪天这帮土匪就杀进自己家里了怎么办。于是一边摊派粮草银两,一边联系周边乡村民团及夏县官府县兵,多次对青狼山进行围剿。前前后后、大大小小干过好几仗,官府县兵和各个民团硬是没能打败青狼山的天仁土匪军。

常言说得好:“兵过如梳,匪过如篦,民团过境如梨地。”加之各地豪绅打着剿匪的名义,肆意摊派,不断加税征粮,让本来富饶的一片土地,糜烂如此。

这张庄的乡正张钺、团总张椒,在本地也是大户人家出身,凭着与官府县兵联合剿匪的名义,扯起民丁组成的民团,得了个“勇镇三乡”的诨号,也日益壮大骄横起来,便趁机巧立名目、无中生有,用各种名义蛮不讲理地对辖内进行盘剥。

进出张庄要交剿匪税,生意交易要交打狼税,结婚要交生子税,死后要交减丁税……其它,还要按月追加“横赋”,如“曲引钱、纳醋钱、卖纸钱、户长甲贴钱、保正牌银钱、两诉不胜罚钱、胜诉纳欢喜钱、折纳牛皮牛筋牛角钱”等,殊名异目,无奇不有,弄得张乡上下也是民不聊生、哀声载道。

总之,张庄这十年来,除了乡正一家,其它人不是家败了,就是地荒了;不是媳妇逃跑了,就是生意倒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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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为什么还在这开门做生意?”

“哎,我家世代就生活在这里,这茶馆从祖上传下来,我也舍不得丢啊。”

“你家里还有其它人吗?”

“还有一个老婆子和一个憨儿。”

“他们没在这里住?”

“都放在村下安全点。”

“这怎么讲?”

“两位客官。不是我吹牛,就凭我开茶馆这么多年,不说我亲眼所见,光从顾客嘴里听到的,早就知道这世道乱了。比如那青狼山匪,官府和民团剿了几次?总之是土匪越剿越厉害,百姓越来越贫穷。说不定哪天就摸到这里来了。为了他们安全,就安排他们回赵沟村住了。”

“原来如此。店家贵姓赵吗?”

“什么贵不贵的?免贵姓夏不姓赵。”

“小可还以为,赵沟村全姓赵呢,看来是我想错了。”

“赵沟村之前也不是全姓赵,只是赵姓是大族。几百年下来,难免有些赵家人需要招赘,或者其它原因迁入迁入的,于是便有更多的其它姓氏。我家祖上本是夏源村人,后来入赘到赵沟村。”

话音刚落,下面就传来砰砰砸门声:“夏老汉快滚出来,现在该交打狼税了。夏老汉,夏老汉,你再不出来,我一把火烧了你这烂茶馆。”

“我的张爷爷嘞,你就高抬贵手,放过我这烂茶馆……”这夏老汉,听到下面声音,脸色一变。赶紧用手扯过牧大、牧小,带着俩人从二楼雅间穿出,从另一个楼梯下来到后院杂间,从堆放木料的破烂玩意的旮旯里一摸,露出一个洞来,用手势让俩人钻进去藏起来。

“这是干嘛?”

“嘘!两位客官小声点。你们已被张庄民团的人盯上了,快进去躲躲。”

“我们进去躲起来,你怎么办?”

“放心,我是本庄的老人,他们不会把我怎么样。快进去。”

牧大、牧小想了想,听从了夏老汉的建议,钻了进去。

洞很矮小,用石条砌成,可容两三人藏进去。夏老汉把洞给掩盖住后,急脚荒手地又上二楼,把牧大、牧二刚喝茶的痕迹抹去后只差连滚带爬,朝楼下的大堂跑去。

“夏老汉,打狼税快快交来。”

“张爷爷,我的亲爷爷,今天老汉还没开张,一文钱都没落下,哪有钱交打狼税哟。张爷爷,请你稍等等,等有客人来喝茶,有了茶钱老汉我马上送过来……”

“夏老汉,张爷我给你脸,你不要脸是不是?”说完就听“啪”地的一声,跟着身体撞桌响,人的惨叫声、碟儿破碎声、筷子落地声、凳子倒地声等响成一片。

“哎哟……哎哟……我的腰断了,哎哟……”

“夏老汉。你他娘的居然敢骗我。楼上不是有人在喝茶吗?你以为我张爷的眼睛是瞎了,还敢当面骗我。信不信,我现在就烧了你这破茶馆?”

“张爷张爷,你行行好,放过老汉。真的真的,今天还没开张……”

“开你娘的张!”又“啪”的一个巴掌声响起。

“张爷,饶我这一回,我再也不敢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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