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秦战辗转反侧。
没办法,麻药过劲儿了,疼……
另外每到半梦半醒时,还总有一道森然刀光斩落,或脖颈,或腰肋,或当头,骇的他总是从梦中惊醒,睡意全无。
冷兵器带给人的恐惧和热武器是不同的。
当人看到黑洞洞的枪口时,他会恐惧,会不敢妄动,会战战兢兢。
但这只是主观意识告诉他:开枪,你会死。
可如果换成利刃,那么不仅主观意识,全身的细胞都会向他传递信号:危险!快逃!
这是在数千年战争中逐渐融入基因的本能!
秦战并非第一次面对兵刃。
回到华夏的当晚,于蓓她哥就掏出一把蝴蝶刀,并毫不犹豫的做出了捅刺动作。
后来在津门保税区,十三太保也是个个手拿家伙事,啤酒瓶、棒球锁、扳手、匕首不一而足。
但那时他并没感觉到危险,反而觉得好笑。
因为他知道那些人伤不了自己,主观意识客服了本能带来的恐惧。
然而在面对倭刀时,他怕了!
虽然主观上很羞耻,但客观上对方确实是个用刀高手,换言之,如果对方不是鬼子,而是其他种族,他一样会怕。
只是心理上会好受一点……
秦战自嘲的笑了笑,起身走到窗边。
透过窗帘缝隙,他看到了阎宫安排的安保,巡逻队五分钟一组,明哨站在门前,暗哨藏身草丛和房顶制高点。
侧耳倾听,隐约还能听到客卧的呼吸声和客厅的走动声,显然何方和阎宫都一宿没睡。
秦战低垂双眸,慢慢握拳。
怕,解决不了问题,正相反,恐惧只会令人手脚发软,引颈受戮。
系统,也解决不了问题。
就像这次,枪手的目标虽然是他,但实际执行时却是冲着车去的,所以紧急提醒毫无反应。
同样,刀手也是在听到枪响后才冲出门外,在看到他的那一刻才触发了紧急提醒,而彼时他已然身陷险境。
指望别人更解决不了问题。
爹有娘有不如自己有,朋友兄弟帮得了一时帮不了一世,要想不受伤害,终究还是要靠自己!
天边隐泛青白。
秦战拉开窗,扑面而来的风让人精神一振,心中阴霾也随着天光放亮逐渐消散。
又是新的一天!
……
东瀛,东京都,千代田,九段坂。
这是一间充满日式风格的居所,屋顶飞檐,室内低矮,门窗多为纸质,只有一扇为玻璃材质,擦拭的一尘不染。
以房主的身高,跪坐时刚好能透过玻璃,遥望向数百米外的高大门楼。
那里,是靖国鬼厕!
此刻,一位身穿和服、眉毛黑白掺杂的老鬼子正靠墙跪坐,身前是矮几,身侧是刀架,架上供着一柄武士刀。
老鬼子对面则跪坐着一位身穿作训服的中年人,他身形雄壮,头颅低垂,一股酸臭味儿从臀腿之间不断散发。
老鬼子皱了皱眉:“重光桑,靠近神社,为什么不沐浴?”
中年人抽抽鼻子,歉然道:“失礼了,接到您的消息时我在训练,下次一定注意。”
上次你也是这么说的……
老鬼子端起清茶,用茶香遮住脚臭,同时右指轻点茶几:“看看吧。”
“嗨!”
中年人重重点头,双手捧起两份他早已看过的消息。
两份都是彩喷,因为老鬼子不习惯电子产品,又要求时效性,所以手下只能将网络新闻翻译成日文,再打印出来。
其中一份是《洛杉矶时报》,画面上秦战意气风发,奖杯高举,标题为“洛杉矶英雄”。
另一份来源相同,但秦战变得神情萎靡,绷带染血,标题是“洛杉矶遭到恐怖袭击”,副标题则是“英雄生命垂危”。
看时间,前后相隔不过一小时。
中年人笑了笑:“敏右伯父,美国媒体向来耸人听闻,这说明不了什么。”
“是说明不了什么,目前是。”
老鬼子冷然道:“但社团有行动,为什么我不知道?重光桑,你已经等不及了吗?”
“不!您误会了!”
中年人面色大变,俯身跪伏:“伯父,我只是不想打扰您休息,绝对没有欺骗您的意思!”
老鬼子不说话,任由对方跪着。
过了许久,感觉敲打够了,他才换了副面孔,叹息道:
“重光桑,我理解你的做法。”
“梅津家和重光家共同背负着这个国家的屈辱,从出生那天起,你我便注定要为洗刷屈辱、重振国家而奋斗。”
“但成功的道路不可急功近利,否则只会给国家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就像这次。”
老鬼子敲了敲转译版报纸:“美国共有一百位参议员,而你的鲁莽导致整个美国对我们的态度转变了百分之一。”
“支那有句古话,千里之堤,溃于蚁穴。我们有多少个百分之一?”
“还有这个支那人。”
老鬼子指了指秦战:“他刚为洛杉矶摘掉懦弱者的帽子,你就派人袭杀,你有没有想过,洛杉矶是什么地方?”
中年人身形一僵,他还真没想到这点。
洛杉矶是世界电影工厂!
这些年各财团不计成本的跟好莱坞合作,就为了在电影中掺杂日系元素,从而影响美国乃至世界对日本的看法。
若是这次袭杀引得哪位大导演脑袋一热,拍一部日本人袭击美国人,甚至日本人发动恐怖袭击的电影,那……
他不住颤抖,冷汗潺潺而下。
老鬼子心满意足,话锋一转:“不过你也无需担心,大部分议员还是倾向我们的。至于好莱坞,我会拜访三井家。”
中年人跪伏的更低了。
好莱坞六大电影公司,排在首位的是索尼/哥伦比亚影业,而索尼的最大股东是三井财团。
三井若是愿意帮忙,自然能影响好莱坞,但三井若是不高兴,同样能让他死的无声无息。
而三井是帮忙还是生气,全看老鬼子拜访时怎么说。
所以,这不是安慰,这是警告!
……
走出房间,晚风一吹,中年人打了个冷颤,这才发现自己的前胸后背已经湿透了。
他小心的吸了口气,再徐徐吐出,脚步也尽可能的放轻,生怕再惊动那位看似平庸老迈、实则阴狠老辣的伯父。
绕过坪庭,分开角门,一道挥舞木刀的身影透过窗纸映入眼帘。
中年人笑了笑,低声道:“雷藏,还没休息呢?”
“冢哥哥!”
名为梅津雷藏的大男孩放下木刀,面露惊喜。他名字起的雄壮,声音却阴柔的宛如女子,长相也带着几分柔美。
推开侧拉门,雷藏吐了吐舌头,小声问:“爷爷又教训你了吧?”
重光冢苦笑。
“真是抱歉。”男孩九十度鞠躬:“因为我的私心,给您添麻烦了。”
“唉,过去就好。”
中年人摆了摆手:“雷藏,川井君已经玉碎,伯父又禁止我轻举妄动,恐怕短时间内,你师父的仇是报不了了。”
“没关系的。”
男孩露出一丝足以让某些女生尖叫的微笑,语气轻柔的道:“冢哥哥,我要去美国读书了,师父的仇交给我吧。”
重光冢大惊:“你不是他的对手!不要去送死!”
“怎么会?”
梅津雷藏笑的越发甜美:“我已经长大了,大到可以追求女孩子了。”
“秦战君有个妹妹,长的很漂亮。”
“我想追求她。”
“然后……”
他低下头,目光羞涩。
重光冢又打了个冷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