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被围观了

清晨时分,万物寂静,一米金色的阳光穿过屋檐下的铜铃,洒落在道观的青砖之上。

刺眼的光晕落在李令月的脸上,她下意识地伸手格挡,遮蔽这耀眼的光束。

由梦转醒的她,低头看了看怀里的宫儿。

小丫头吧唧着嘴巴,挂着哈喇子的大脸盘子往李令月的怀里拱了拱,脑袋紧贴着她的小腹哈着热气。

李令月耳朵一烫,素手捏了捏宫儿的脸颊,笑骂道:

“喂,猪妹,佩奇,醒醒,起床了!!”

宫儿扭动着身躯,慢慢悠悠地从李令月的怀里爬了起来,揉了揉睡眼蓬松的眼眶,憨憨地问道:“公主!天亮了?!”

李令月碎了她一口:“赶紧起来,待会让人瞧见了,又得挨罚了!”

“哦!”宫儿应了一句,突然想起了什么,脸色一变,连忙伏地请罪:

“公主!奴婢昨夜倒在您怀中睡去,犯了僭越之罪,请公主责罚!!”

揉着大腿的李令月双颊微红,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

“臭丫头,刻意拿我开涮是不是?你见过哪个公主像我这般跪地认怂的,好啦,赶紧给我起来!”

宫儿抬起下颚,眼神坚定地望着李令月:“在奴婢心里,公主永远都是公主,独一无二的公主!”

‘独一无二?我还唯我独尊呢?’李令月自嘲地一笑,目光不由自主地看向那座关闭的太清殿……

主仆二人回到住处,宫儿亲自去打了水,两人简单地洗漱后准备离开房间,却见灵云站在屋外,宫儿脸上欢喜,连忙上前问道:

“灵云姐姐,我们是不是不用再跪了?!”

灵云尴尬地一笑,朝两人行了一礼,然后对宫儿纠正道:“贫道乃出家人,切莫已‘姐姐’相称,居士唤我名字便好!”说着,看向李令月,略显歉意地说道:

“弟子奉师尊之命,来只知会公主一声,自今日起,公主不可再着素衣跪于殿外,若公主诚心入我道门,就请公主穿上外衣再去伏地读经!”

简单的一句话,既回答了宫儿的问题,又提出了新的要求。

李令月想了想,随口问道:“请问灵云师兄,我等可否穿百姓的衣服?”

灵云一愣,旋即答道:“不可!”

李令月嘴角浅笑,没再多问,朝灵云一拱手:“烦劳师兄回禀师尊一声,弟子照做便是!”

送走了灵云之后,李令月重新回屋换上公主长裙,帮忙整理衣衫的宫儿喋喋不休地发问:

“公主,她们好奇怪呀,昨天让我们脱衣服进观,今天怎么又准许我们穿衣服了?”

“还有,我们包袱里只备有宫中服饰,公主怎么提到百姓的衣物?奴婢也没准备啊?”

“还有!还有!她们为何不许我们穿普通百姓的衣服呢?”

面对这个心眼耿直的丫头,李令月既好笑又懊恼,懒得跟她解释,衣服一穿好,便径直走出了屋子。

“公主!等等奴婢!”

宫儿慌忙地套上自己的宫女服饰,快步跟了上去。

李令月走了几步,又停了下来,转头看向宫儿,犹豫了一下,正色道:

“丫头,你跟在我身边的时间也不短了,有些人,有些事,有些话,得自己动脑子去想,你性格纯真,憨实可爱,本公主着实喜欢的紧,但……”

说到这儿,李令月停顿了一下,终是不忍心过早地催熟这个丫头,烦躁地摆了摆手:“算了,算了,当我没说,你自己慢慢领悟吧!”

“啊!”宫儿一脸呆萌地看着李令月:“公主!领悟什么?!”

李令月感觉自己额头有两道黑线,没好气地说道:“领悟你是如何一见到婉儿姐智商就在线!”

说完,李令月头也不回地走了,宫儿愣在原地,嘴里嘀咕:“公主这是怎么了,穿衣服和婉儿姐又有什么关系?”

主仆二人一前一后来到大殿外,像昨天一样,李令月恭敬地跪在地上,拿出那本已经背得滚瓜烂熟的《洞玄灵宝三洞奉道科戒营始》,继续诵读。

宫儿跪在她身旁,手里虽然拿着书,但眼神却格外涣散,很明显,李令月的话多少刺激到她了,以致于没有将心思放在书本上。

与昨日不同的是,今日太平观的大门敞开,香客们可以进到观内上香祈福!如此一来,那些进来的香客,都会经过李令月的身边!

跪在地上的李令月和宫儿,很快便成了道观内最亮眼的一道风景线,想让人不注意都难。

每一个路过的香客,目光都会在她二人身上停留片刻,那一双双猎奇的眼神,像是在围观两只峨眉山来的猴子。

宫儿的圆脸臊得通红,她双手摊开书本,将脸颊埋了进去,然后侧脸打量李令月,见对方单手持书,身形笔直,脸上的表情泰然自若,全然没有理会外人的目光。

宫儿惭愧地转过头,继而鼓起勇气,学着李令月的样子,重新抬起额头,大大方方地跪在地上。

说来也怪,规模并不宏达的太平观,今天却香客如云,门庭若市。

不同于普通的百姓,洛阳城内的达官贵人一早就得到消息,说公主在太平观修道,于是纷纷命令家奴驱车来到道观,只为一睹公主芳容。

普通百姓或许识破不出李令月的身份,但这些达官贵人却是见过世面的。

当他们进到观内,一看到宫儿身上的服饰,便立刻认出这是宫中婢女,再看向身着华服的李令月,自然就能猜到定是公主无疑。

堂堂一国公主,居然恭敬地跪在道观内诵读经书,这让他们大受震撼的同时,又对天道门产生了深深的敬畏,而天道门也可籍此来彰显自己绝对的权势和地位。

常人都能看明白的道理,李令月又岂会不知!

但眼下的局势,由不得她任性妄为,只要武后不倒,总有一天,她定能将自己失去的尊严,再加倍地拿回来,故此,才会忍受屈辱,无条件地作出妥协。

好在她公主的威严还在,这些达官贵人明知跪在地上的人是公主,也不敢上前叨扰,他们排着长队,依次路过李令月的身边,然后停下脚步,朝李令月躬身一礼,接着再依次离开。

“公主!奴婢想明白了!”宫儿俏脸暗淡,看着李令月小声说道。

李令月闻言,侧脸看着宫儿,有些希冀地问道:“哦?是吗?那你倒是说说看,想明白什么了!”

宫儿深吸一口气,伤感地说道:“奴婢都想明白了,她们让我们以宫服示人,是存心让外人知晓公主的身份,让公主跪在这里,是在故意当着世人的面羞辱公主,用不了多久,所有人都会知道,原来高高在上的公主……也有给她们……给她们下跪的时候!”

宫儿越说越伤感,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她抹了抹眼眶,哀求道:“公主,要不……咱们离开这儿吧!!”

李令月嘴角一弯,捏了捏宫儿的脸蛋,由衷地感慨道:“你这丫头,总算还长了点脑子,可惜看问题的眼光还是太过短浅,哎!”

李令月叹了口气,重新拿起书本,正要继续诵读,宫儿却从地上站了起来,咬着银牙说道:

“奴婢怎可让公主受这般欺辱,宫儿就是豁出性命,也要为公主讨个公道!”

说着,就要去找那玉真子理论,李令月看向宫儿,内心很是感动,但面上却是装着一副冷若冰霜的模样,厉声训斥道:

“不准去,给我老老实实跪下!”

“公主!!”

“跪下!”

李令月不容置疑的语气让宫儿脸上泪花闪烁,她狠狠的一跺脚,只得重新跪地。

过了许久,李令月见小丫头还在抽泣,心中一软,放下书本,伸出衣袖替她抹了抹眼泪。

不擦还好,一擦眼泪更多了,李令月只觉得自己遇到了一个祖宗,连忙好言宽慰道:

“傻丫头,别哭了,你想呀,咱们来这儿的目的是替母守孝,不是修这狗屁的道法,既然是奔着目的而来,总得付出点代价不是!退一步说,咱们人都来了,罪也受了,现在离开,那之前受的窝囊气,岂不都白受了?”

“可是……可是……现在……!”宫儿抽泣地想要继续表达委屈,李令月摇头笑道: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可你得学会换个角度看问题,你是什么,你只不过是个小小的宫婢,而我呢,也只是一个没有权力的公主,咱俩的面子加在一起,能扳倒天道门吗?能让她们乖乖交出圣印俯首赔罪吗?能逼迫皇家与道家决裂吗?能让天下人都站在自己这边吗?如果不能?那你今日的冲动和义愤,在别人看来,只是争面子的匹夫之勇罢了!”

“可是公主,难道我们就只能这样忍受别人的羞辱吗?”宫儿不甘心地问道。

李令月伸出手指刮了刮她的鼻梁,继续开导:

“记住!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人家现在能欺负你,只是因为你不够强大,不够厉害,更不够坏,所以你活该被欺负,活该装孙子,活该当王八,可一旦等你强大后……”

说到这儿,李令月的目光又瞟向那座太清殿,恨恨地说道:“等着看吧,到时候我有一千种办法弄死那个恶婆娘!”(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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