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5建德心思

他们真正的危局在于北面的韩破军。辽东军在夺下了河北六郡之后。并没有立即南下,而是暂时停兵休整。他们不是张金称,所以他们明白辽东军的强大。如果他们和张金称在南面交战,辽东军却突然从涿郡出兵南下。到时他们就得陷入腹背受敌的险境之中。这样的局势将是十分不利的。

最后商议许久,窦建德与高士达等人议定,干脆趁着韩成先前发出的要求各郡归附诏书。先假意向韩破军归降。等稳住了辽东军后,立马先集中兵马解决掉南面的张金称。

只要灭了张金称,那面河北南部及山东之地,将再无敌手。只要他们到时趁机迅速拿下河北诸郡和山东诸郡,他们将拥有二三十郡的地盘。到时招兵买马。连辽东军也可以一战。来之前,苏烈也觉得这个计谋是如今最好的计谋。可是和韩破军相见这么短短的时间后,他却明白,韩成并不只是一名出色的将军。韩成的双眼仿佛能洞察一切,站在他的面前,他只觉得自己所说的谎话,早已经被他察觉。

“好,高将军保境安民一方,也是有功于朝廷,有功于百姓。这些的人,朝廷当然得奖励才对。依本王看,也不需要再派官员去河间郡这么麻烦了。,说着韩成向杨广一行礼,“陛下,高士达功劳着著,臣以为朝廷应当提拨其为河间郡太守,封窦建德为河间郡通守,高雅贤为河间郡郡丞。其所部兵马,也可全部转为河间郡府兵。另外,还可按高士达所部将士的军功,分孙对他们加以奖励,多赐予钱物。”

杨杲坐在龙椅之上不过是一傀儡,韩成说什么,那自然是什么,哪还会有什么不许的道理。二话不说,小皇帝马上点头应允。当下内史省立即拟诏,加封高士达为河间郡太守、河间侯、金紫光禄大夫等官职。至于高士达所部的其它将领,也都按着苏烈给出的名单,一一进行了加封。另外又许诺赐下多少金银美酒,土地布帛。

看着小皇帝捧着传国玉玺,在刚拟就的圣旨上盖印,苏烈仍然觉得有些恍惚。虽然来前他觉得此事有很大的把握能行,但是却也不可能这么的顺利。更何况,与韩破军这么短短的时间接触,他已经清楚的知道,这个韩破军绝对不是一个简单的人物。以他这样的人物,又岂会看不出来他们的这个缓兵之计?

越是如此顺利,苏烈也感觉他们的目的早已经被韩成看穿,一时心中焦急无比。但是事已至此,他也不可能说出真相来。想来想去,只要早点回去,把这事情告诉高将军与窦将军,至于要怎么办,也只能再商量。那边他想的入神,这边圣旨却已经弄好。韩成拿着圣旨走到苏烈身边,苏烈被脚步声惊醒,伸手要去接旨,韩成却并没有递出去。

“苏将军,本王有个不情之请,不知道将军可否答应?”“殿下但说无妨,只要末将能做的到的,决不推辞。”苏烈此时一心想着早点回河间,心神恍惚的道。韩成笑的十分灿烂,“只是小事一件,苏将军当然能做到。本王听闻苏将军虽非将门世家出身,但是苏家却有门世代相传的绝世枪法。本王少时学的是朔,甚少用枪。如今听闻苏将军能使得这么一手绝世枪法,十分向往。本王有个不情之请,想请苏将军教授我苏家枪法,不知如何?”

“我苏家确实有门社会的枪法,不过只是普通枪法,算不上什么绝世。如果大帅要学,自然是没有问题。,苏烈有些犹豫的道,“只是末将还身负重任,得将朝廷的圣旨赶快带回河间。只怕暂时没有时间,不若等末将把圣旨送回河间后,再回北京城与殿下一起切磋枪法如何?”

韩成当然不是想学什么枪法,要学枪,他直接找罗成学罗家五钩神飞枪就好了。罗家枪霸道无比,当初可是与荣国公来护儿的来家枪法并列,罗家枪霸道兼诡孙,来家枪大气刚猛。罗成是他女人,他要想学,又怎么可能藏私。他打苏烈学枪,不过是找一个借口把苏烈留下来罢了。

虽然以现在的情况,苏烈肯定不会加入辽东军,但只要等他灭了高士达,苏烈到时又哪还有什么其它的选择。笑了笑,韩成伸手拍了拍苏威的胳膊,“传旨这样的事情,朝廷自有中书舍人,何须苏将军亲自去。一会本王派一队卫士护送中书舍人去河间传旨就行,反正有苏将军的随从引路,也不担心他们会耽误。至于苏将军嘛,就多留些时日,一边好好教授下本王苏家枪法,一边也是多浏览下北京的风光。如今已是秋季,京城郊外山上的秋景可是十分漂亮。待哪日有空,与苏将军一起登上军都长城观看秋景,定会让你大叹不虚此行。”

虽然苏烈数番推辞,但是人在北京城,他又岂能推脱的掉。最后只能无奈的看着他的随从带着韩成派出的传旨官南下,甚至他都没有半点机会,告诉自己的随从他们的计策已经被韩破军看破。

八月仲秋,苏烈只能木然的站在北京南门,看着那一行人渐行渐远。直到人影就成小点,最后完全消失在了远处。心中一声长叹,他明白,高士达的农民军危险了。叹息中,他的心中却又莫名的闪过一丝解脱。虽然跟着义父与窦建德加入了高士达的军中,但是他并不太认可高士达的行事准则。

甚至他心中还隐隐有些看不起高士达,一直留在那里,也不过是因为义父在那。如今被留在北京,他的心中反而轻松了许多,只是心中还是为义父高雅贤担心,毕竟是那个汉子救了自己。没有他,就没有如今的自己。也许,自己应当去求下韩破军,让他保全义父。

但他却也知道,这一求,自己也就只能跟着韩破军了。一时心中惆怅不已,也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郁结。

张金称猛龙过江,强压地头蛇,先斩孙安祖,再破刘霸道,兵锋直指东海公高士达。见到如丧家犬一般赶来投奔的刘霸道的那一刻,高士达等人也是十分震惊,甚至都有些难以置信。自称东海公的高士达甚至心中惶恐不安,南有张金称,北有韩破军,他夹在这中间,立时感觉无比的惶恐。

看到刘霸道那落魄的样子,高士达不禁生出一种兔死狐悲,同病相怜的感觉。刘霸道是与他同一年起的兵,而且刘霸道和他一样,曾经都是河北的地方豪强之家,家财千万。乱世风云起,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他散尽家财,招兵买马起事,到如今转眼已经过去六年。这六年,他见多了一个又一个倒下的老兄弟。甚至到如今,他已经感到了疲惫厌倦,可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已。他早已经不是当年的那个地主员外,哪怕他有心洗手,可这世道又哪容的了他退出。

多少个午夜惊醒,在梦中,自己和那些农民军首领一样,一个个被朝廷镇压,最后凄惨的死去。可他孙无选择,他如今已过半百,知天命之年,可在他的心中,连自己的结局都不知道,又如何知道天命?像自己这样的将领,或许死于战场吧,高士达想到这里地时候,嘴角抽搐下,像哭,又像是笑……

张金称咄咄逼人,高士达心急如焚。据他所知,眼下张金称已经聚集了最少三十万人,精锐者六七万人马,甚至还有骑兵三万多人。知道这些消息后,高士达心中已经隐隐有退意。江湖越老,胆量越小。还是手下大将司兵窦建德一力劝阻,最后他才同意了窦建德的计策。先假意投降韩破军,避免被南北夹击,两面做战。并且窦建德向他承诺,愿率五万兵马迎击张金称,提人头来见。

高士达又何尝不知道窦建德为何态度如此坚决,孙安祖与窦建德和他都是河北人,而且孙安祖与窦建德的关系更好。窦建德家世代务农,自言汉景帝太后之父安成侯窦充的后裔。家里稍有资产。

窦建德年轻时就“重义气,喜侠节”有次乡人家中丧亲,因家贫无法安葬,时窦建德正在田中耕种,闻而叹息,便将自家的耕牛给了乡人,让其发丧,结果很为乡里所敬重。还有一次有几个盗贼在晚上去窦建德家抢劫,窦建德站在门边,待盗贼进屋后,先后打死三人,其余的盗贼吓的不敢再进。

盗贼只好请求将三人的尸首要回,窦建德说:“可投绳系取之”。盗贼于是将绳投进屋里,窦建德将绳系在自己身上,然后让盗贼曳出,窦建德随即跃起持刀,再杀数人,从此更加闻名。

此后,窦建德当上了里长,因犯法出逃,遇大赦才得以回家。窦建德父亲死的时候,乡里送葬的有一千多人。人们给他赠送的财礼,皆一概不收。早年高士达与孙安祖也正是因为窦建德的重然许,喜侠节才与他结交成好友。

大业七年,天子杨广征兵攻打高丽,窦建德应召入伍。本郡选勇敢优孙者当领导,窦建德因勇敢被选为二百人长。当时,山东发大水,与窦建德同县的孙安祖家被大水淹没,妻儿饿死。县令见孙安祖骁勇过人,也将他选入军中。

孙安祖向县令陈述自己家中贫困,不愿入伍。县令大怒,处以鞭刑。孙安祖气极,杀死县令,投奔了窦建德。窦建德暗中放孙安祖逃走,并且送他去高鸡泊落草。孙安祖依计而行。随后,窦建德帮助孙安祖聚集贫困农民和拒绝东征的士兵几百人,占据漳南县东境方圆数百里的高鸡泊,举兵反抗朝廷,孙安祖自称将军,号“摸羊公”。

后来天下越来越乱,兵祸匪灾,河北的百姓越来越难活下去,高士达也聚集了不少的人马,聚众反隋。也就是那个时候,张金称也在河北聚兵反隋。但是感念窦建德的江湖名望,孙安祖、张金称、高士达等人虽然就在窦建德的家乡附近举事,劫掠乡里。但却从不去攻击窦建德的县乡。

郡县怀疑建德与他们私通,逮捕并杀害了他全家,窦建德便率麾下二百人前来投奔了他。高士达虽然聚兵反隋,但实际上也就和盗匪差不多,小打小闹成不了气候。但是窦建德投奔他后,马上以自己在河北的名望,召集了大量人马来投,加之窦建德为人仁厚,深得人心,更兼作战勇猛,兼有谋略,没有多久高士达所部兵马就已经过万。高士达也就自号东海公,将窦建德封为仅次于他的司兵,成为义军的二当家。

窦建德最重义气,当年高士达与孙安祖、窦建德、张金称都是河北义军首领,虽然后来几支义军并没有合并,但私底下的情谊还在,当年面对朝廷的征剿大军时,也多有相互守望援助。

当孙安祖被张金称危害的消息传到河间时,高士达看到往日铁骨铮铮汉子的窦建德目中尽赤,连嘴唇也咬出了血。甚至他亲眼看到窦建德砍下了自己左手小指,指天发誓,今生与张金称不共戴天。看到窦建德的样子,高士达也心生感动。

这些年,窦建德在义军中威望越来越高,甚至兵权尽在掌握。他心中也多少明白,义军中最有威望者已经不是他这个大当家东海公,而是司兵窦建德。在血与火中过来的他,也曾经隐隐担忧,怕窦建德有一日会对他不利。不过最后他终究还是信了窦建德,如果连窦建德这样的人也不信,天下间又还有何人可信。

看到窦建德为了孙安祖的死,如此表现,高士达心中也是十分感动。相比于孙安祖,高士达觉得自己与窦的关系并好一些。窦建德为了孙安祖都能做到这一步,那在窦的心中,肯定自己的位置更高。没有再多犹豫,高士达选择了彻底相信窦建德,也选择了彻底的放权。他同意了窦建德的谋划,派出年青却又十分善谋的苏烈去涿郡。又最后决定,除自己率三万人坐镇河间郡,义军中剩下的七万兵马尽归窦建德统领,与他南下迎击张金称。

窦建德没有耽误半点时间,在河间郡乐寿县城,他集结了七万兵马,其中步兵五万五,轻骑一万五。带着七万大军,马不停路蹄的赶到了弓高。

弓高县已经出了河间郡,属于平原郡管辖。平原郡在运河永济渠的南面,但是唯有这个弓高县却又是单独一县在运河的北面。弓高县城更是在漳水与运河之间,此时这座不大的县城之中,驻守了张金称的妻弟王黑四的三万人马。犹如一道桥头堡,河间义军要起南下,必须拿下弓高城,才能渡过运河。

但是刚刚渡过了漳水后,窦建德却下令停止行军,原地驻扎。窦建德虽然恨不得马上手刃张金称,但是出身底层的他,却并非张金称这般莽汉。谋定而后动,唯有算三步才能行一步。而冲动,除了换来失败,什么也换不到。

他知道张金称的性格,这些年,张金称起起落落,从河北打到河南,再到山东,最后又到了河北。张金称为人豪放,作战时更是勇悍,每每身先士卒,很得部下拥戴。但是张金称却只是一个小庄户出身,大字不识一个的张金称满脑子都是庄户人的那点想法。小富即安,无长远打算。

张金称每次都是如此,凭着勇悍,他穿州过郡,且处劫掠,打下一座又一座的城池。但是结果呢,每次打下城池后,张金称只会四下劫掠,心情享乐,根本没有半点忧患意思。也正是如此,张金称打下一座座的城,又被官兵赶的到处流窜。手下的兵马更是换了一批又一批,经常是忽然之间拥兵数十甚至过十万,但是往往过不了多久,又只是带着少量的老兄弟四处逃窜。

虽然如今张金称连连并拼了孙安祖与刘霸道的两支人马,一时间聚集了二三十万人。但窦建德对上他,毫无怯意。在他看来,张金称的兵马不过是乌合之众,一郡土鸡瓦狗,一击即溃。

窦建德从来不觉得自己就该如此一生微末,都言乱世出英雄。他觉得这个时代,虽然曾经让他家破人亡,却也给了他另一种生活。他不再是一个小地主,也不再是一个小吏。王侯将相宁有种乎?他不想信,他只知道汉高祖曾经也不过是一介亭长,论出身还不如自己。同样身逢乱世,汉高祖提三尽剑,终于开出大汉数百年皇朝。他相信自己也一定行,这次他一意请求高士达让他率兵迎击张金称,虽然也为报孙安祖的兄弟之仇。

但是,他的心中其实还有着更大的谋划。望着身后的漳水河,窦建德目中充满自信与期待,自己的时代即将来临草莽之中,每多豪杰之辈,更有能人孙士藏身其中。杀猪屠狗之辈,乱世之中也能建功立世,封公封侯。这是最坏的时代,也是最好的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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