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子的占地面积很大，三面为山，唯独他们入村的道路旁边，有一条颇为宽敞的大河。
桑林带着高明远在村口转了两圈，找了根棍子在旁边的草丛拍打。高明远秉持着大腿做事肯定有道理的原则，跟着拿着棍子一通乱戳。
这条路一边靠山一边靠河的，地势一目了然。
高明远戳来戳去也没有上心，转回来时手下的棍子一空。
嗯？
高明远扭头，盯着面前的山壁。
两秒后，“哥，快来！”
听见高明远的动静，桑林快步过来，“怎么，发现路了？”
高明远惊奇，“哥你咋知道的？”
桑林顺着他棍子戳的位置拨开茂密的草叶，“下面就是河，这村子历史悠长，肯定有路下去。”
随着他说话，草叶被彻底拨开，一条足够三人行进的石洞路出现在视野里。那道路还特意用石板铺过，特别的平整干净，根本不像荒废多时的样子。
桑林探头进去看了看，问高明远：“你是跟我下去还是留在这？”
高明远选择的毫不犹豫：“我跟你下去。”
跟着桑林到处跑可能有危险，但他一个弱鸡高中生落单，危险肯定更大。
这条路是挖空山体铸成的，中间遇到不少大石头，道路不得不拐弯，平白增加了不少行进时间。
入口在一个又一个的拐弯中消失在身后，光线彻底暗了下来。
滴、答、滴、答
水滴缓缓砸落在地面，山体内的凉意让高明远想起王麻子那间房间，也是同样的寒冷。刚好这会儿身后起了风，他一个哆嗦加快步伐。
甬道里湿冷得很，石板路上本就青苔多，他稳当着走还好，这一加快速度直接就是个脚打滑——“我靠靠靠！”
身后动静来的突然，桑林下意识往旁边一躲，就看见个熟悉的身影哧溜着跑前面去了。
“救命啊啊啊 ——”
高明远视野一片黑暗，手几乎是本能地胡乱挥舞，试图抓住什么东西止住下滑的趋势。
就在这个时候，手忽然一紧。
桑林拽住人下滑的动作，一脚踩在突出的石头上，将茫然的幼崽给拎回了身边。
高明远蒙了会儿，反应过来得救了，嗷的一声抱住桑林大腿，“呜呜呜呜我差点就无了。”
桑林动了动，试图抽出腿来。
高明远察觉到手下的大腿要跑，下意识抱得更紧了，抽抽噎噎地缓解恐惧。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在桑林的催促下站起身。
前车之鉴摆在那，接下来的路，桑林全程拽着高明远，生怕这小子再踩歪往下滑一次——哭起来太吵耳朵。
高明远一点也不嫌弃姿势不舒服，乖巧地矮着身子让桑林拽。
又走了大概五分钟，视野前方忽然有了光线。
两人走近后，才发现那是同样被杂草遮挡的草叶，将草叶清理掉之后，入目就是还算宽阔的河坪，河坪之上种了一片柳树林。
高明远咽咽口水，莫名想起了西坡的槐花林。他往桑林身后一躲，再探头“哥，这树是不是不对劲？”
桑林抬步往前，这回倒是回答了高明远的问题，“四大鬼树之一，你说对不对劲？”
咕咚。
高明远咽口水的声音更大了。
“那、那不是封建迷信嘛。”
桑林扭头瞥他，疑惑：“你在这里说封建迷信？”
他们突然从熟悉的地方到这，中间一点异样都没有，光这一条就是‘封建迷信’才能做到了。
高明远脸上的欲哭无泪更重了。
桑林看回那片柳树林，鼻尖动了动，沉吟道：“你在洞口附近等着，遇到事情就大声叫。”
身后洞口冷风呼呼地刮，前方飘动的柳枝看得人头皮发麻，高明远在跟上去拖后腿，和蹲在原地当摆饰之间纠结了会儿，哭唧唧地选择了后者。
他抱大腿，总不能把大腿拖死了。
桑林目睹幼崽逐步丧失精气神，不由轻咳一声，压住笑意拍拍他脑袋：“放心吧，你只要不是一分钟都撑不过去，我肯定能回来救你。”
高明远信了，他可怜巴巴叮嘱：“哥你过去要小心啊。”
“嗯。”
桑林看着那片柳树林，往前的步伐还算轻松。
他其实没有感觉到什么危险，只是柳树到底有‘四大鬼树’的称号，又是在这么个奇怪的地方，带着高明远过去的危险性就太高了。
风从河流的方向吹过来，茂密的柳枝随风摇摆，步入柳树林之后，周围的环境明显暗沉了下去，看着像是——
忽然出现在脑海里的既视感让桑林脚步一顿。
看着像是倒挂的头颅，飘扬的柳枝是柔顺的长发。
这种想法冒出来的一瞬间，桑林的后背就是一凉，鸡皮疙瘩爬满身体。
呼——
风至，危险感猛然炸开。
桑林往前一滚，白色的长袍落在地上，长发扬起，下一刻白金色的卷毛小猫出现在远处。
而方才，他所站立的地方，空无一物。
卷毛猫弓着背，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吼声，一身毛发炸开，显得大了好几号。
在猫的眼睛里，柳林之中，一个个人影缓缓显现，好似雾气一般，随着柳枝晃动转移身形。
小小的卷毛猫不受控的，毛发又蓬松了一个度。
树影婆娑间，人影随处可见。
柳枝从身边划过，桑林蹦跶着，跳到个人影稀疏些的地方，一双耳朵高高竖起，耳簇随风晃动，将周围一切声音捕捉。
那些人影好像没有意识，就这样僵持了十来分钟，桑林终于忍不住甩甩脚丫，试探地往前行进。
人影依旧随着柳枝转移身形，却始终没有对穿梭它们之间的桑林做什么。
桑林蹲在一个人影身边，抬头看了看，心头的小猫疯狂挠痒。
不等他抉择好，面前的人影又消失了，也不知道它再次出现的方向是哪，不过没关系，桑林的侧面出现了一个新的人影。
被这么勾着，他实在没能忍住，爪子伸出——猫爪轻而易举地穿过人影，桑林警惕地抬起头，被它穿过的人影没有任何动静，周围的环境也没有变化。
咦？
卷毛猫歪头。
自带眼线的漂亮眼睛转动着，环视一圈周围人影和柳树。
桑林跪伏在地，额头抵住前爪。
下一刻，年幼的卷毛猫身形变化，长袍遮掩身体，白金色的长发垂落在地。
风止。
佛系飘荡的人影们顿住身形，不着痕迹地转向突然出现的人类。
警示神经疯狂跳动，桑林身体紧绷着，敏锐的听力捕捉到了四面八方而来的破空声，他一掌拍在地上起身，脚掌用力，扭身转向破空声最少的方向。
偷袭的柳枝攻击瞬间迅猛起来，原本‘人淡如菊’的虚影们狰狞地扑过来，要将这不知死活闯入的人类撕裂。
桑林躲过穿刺而来的柳枝，宽阔的视野让它轻易看到一个人影被柳枝穿透，可那人影确实瞬间凝实了几分——这鬼东西居然还能滋补人影！
还是得变回去。
这么想着，桑林身形迅疾起来。
围上来的人影越来越多，一只只手朝着桑林伸来，柳枝在无数次的穿刺中已经封锁了周围。
柳林内的光线不知何时更加阴暗了，冷风呼呼吹过，倒是和先前接触到的阴气不太一样。就在桑林盯着黑暗最浓郁的深处时，身上长袍忽然一紧，止住了他不断往深处去的身形。
抓住那片衣角的人影发出诡异的动静，好似兴奋和呼唤，很快就有一双双的手攀附而上，势要抓住桑林将其撕裂。
就在这个时候，桑林腰腹一卷。
手上的重量一轻，一群人影身形僵直，盯着那忽然出现的猫陷入寂静。
人……呢？
软乎乎的卷毛猫喵喵两声。
陌生的动静惊醒这群人影，它们几乎是下意识地松开手，猫猛然落到地上，受惊地穿过一个个人影消失在了柳林深处。
非人类在这里确实安全，一路上柳枝和人影都悄无声息。
随着环境深入，周围的柳树越来越稀疏，人影数量稀少下来，却也是十步一人的垂首站立。
深处的柳林没有风，站立守卫的人影也没有动静，偏偏给猫的危险感更重，像是随时可以出手拿走桑林的性命。
桑林沿着离守卫十米远的位置转了转，毫不犹豫地转身穿过密密麻麻的人影，在柳林边缘的树后变换成人形，伴随着破空声飞速离开。
他怕出意外，出了柳林也没有减缓速度，直到他没在洞口前捡到放在这儿的幼崽。
桑林：？
簌簌簌簌
旁边草叶晃动，桑林刚要动手，鼻尖先一步闻到了熟悉的味道。
下一刻，高明远顶着一脑袋的草叶探出来，“哥！”
桑林视线顺着他的脸往下滑，落到了那一身的草叶上，不解：“你这是在干什么？”
高明远麻利出来，一身藤叶编织成的衣服，他拍拍胸口：“我做的吉利服啊！哥你刚刚是不是完全没发现我？”
桑林沉默两秒，由衷道：“确实，手艺不错。”
身后的柳林还在晃动树枝，两人也没在这里多说什么，快速顺着甬道回到上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