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衍的注意力马上就被转移了：“师尊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晏行垂眸，雪白的小狐狸正仰着头，满是关切地看着他，异色的清澈眼瞳中只有他一人的倒影，像是再也容不下其他。
晏行敛了神色，不动声色地收起心中不应该再出现的独占欲，柔声道：“我没事，不用担心。”
池衍可没有人族的那么多弯弯绕，听到对方这样说就放下心来，认死理地继续思考刚才被打断的问题。
小狐狸嘀嘀咕咕地在那自言自语：“可是我还不会双修呀，怎么会梦到呢，我都没跟人双修过……”
池衍一想到这就有些郁闷。
身为狐族，双修之法，魅惑之术，这些应该都是本能，况且妖族寿命都长，虽然他和族人比起来年龄尚小，但也算修行有一段时间了，以前还从未听过他的族人有谁到他这个时候仍一窍不通，怎么偏偏就他什么都不会呢？
不知道在那嘟囔的小狐狸哪句话触到了晏行的点，虽然还是温和模样，但那双幽深的黑眸中已经重新浮现起笑意，安慰道：“没关系，慢慢来，小衍现在会化形了，以后这些也能慢慢掌握的。”
不得不说，晏行在哄小狐狸高兴这一方面已经非常得心应手，池衍耷拉着的狐耳慢慢支楞起来，大尾巴在身后也跟着一甩一甩的。
对啊，起码他现在会化形……了？
不对，他怎么一觉醒来又变回原型了？
迟钝的小狐狸到现在才发现不对。
池衍沉下心去感知，新凝成的妖丹还在体内运转着，经脉中是充盈的妖力，分明自己已经成功渡过化形期，但他试着想再次化形的时候却怎么都变不了。
小狐狸正惊慌着，就被一双修长有力的手抱了起来，晏行独有的温柔嗓音在头顶响起，解释道：“妖族刚化形后都是这样的，过一段时间自然就稳定了。”
那人温凉的指尖从身上抚过，池衍还是没逃过兽类的本能，在对方有一下没一下地抚摸中舒服地眯了眯眼，安定下来。
眼前人好像任何时候都这么温柔平和，又什么都知道，甚至还会教他怎么化形，又不像族人说的对妖有偏见，只相处了短短几天，小狐狸不知不觉中就已经十分依赖对方了，以至于此时才发现醒来后好像一直没有见到苏合的身影。
不过他家兄长最烦这些腻腻歪歪了，醒来能第一时间见到人才是怪事。
池衍在晏行怀中扬起脖子，四处张望了一下，问晏行道：“师尊，我阿兄走了吗？”
“嗯。”晏行道，“他见你没什么事，就先离开了。”
果然。
池衍毫不意外，闷闷地应了一声。
但刚化形的小妖还是想要有族人陪在身边的。
那点不明显的失落被抱着他的人很敏锐地察觉到了。
晏行有意分散池衍的注意力，抱着小狐狸出了卧房。
晏行的府邸位于崇吾派最高的山峰上，平日少有人打扰，远远望去云雾缭绕，恍若神仙居所。
而今日的崇吾派明显比较热闹，才刚办完掌门继任大典，就可见一艘艘飞舟载着人从山脚下往宗门中来，哪怕在晏行这块清静之地，也能见到下面人影憧憧。
小狐狸的目光果然被飞舟还有来来往往的修士吸引住了，爪子扒拉住晏行的臂弯，从怀中探出头去，感觉十分新奇。
晏行顺势问道：“今日崇吾派开宗门面向外界收徒，想不想去看看？”
收徒？
是了，人族修士不像妖族，很多基础术法生来就有传承，难一点的看看族中典籍也能参悟了，人修都是需要后天修炼，这就要靠师父领进门，传授修炼心法。
咳，当然，小狐狸想到这有些心虚，像他这种什么都不懂的是妖族中的例外……
他也有些好奇，其他修士收徒会是怎么样的呢？
直到现在，池衍都想不通仙尊那时为何直接就要他改口叫师尊，这也是人修奇怪的习惯吗？
比如说，没有收过徒，修道生活就不完整之类的。
人族的心思真难猜。
不过除了刚开始有些不适应外，池衍很快就叫得顺口。
像是……他本就应该有一位师尊的。
晏行看了一眼怀中小狐狸，觉得那张毛绒绒的小脸上还能出现这么丰富的表情也实在有趣，笑了一下，带着小家伙往山下走。
崇吾派的收徒仪式就在举办掌门继任大典的大殿旁，晏行带着小狐狸来到道场，正好赶上门派中的各位有意收徒的长老进场。
负责安排的弟子是新任掌门云祁真人的徒弟，刚忙完自己师尊的继任大典就来帮着举办收徒仪式了，在上午还全程跟了新弟子的入门考核，全仗着身为修士的强健体魄才没直接累趴下，晏行走到他面前的时候还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口中机械地说道：“长老，您往这……仙尊？！”
他瞬间就瞪大了眼睛，几乎不敢相信。
要知道，一直以来，仙尊可是都不过问门中事务的，往届的收徒仪式，仙尊同样也没有参加过。
而且为防万一，昨日他们还传了信，是意料之中的没有回应，现下仙尊是改主意了？
难道说……仙尊也想要收徒？
亏了亏了，这届新入门的真是赚大发了，竟然有可能拜仙尊为徒，他现在重新入门还来得及吗？
晏行就看着人傻愣愣地盯着自己，也没个反应，耐心地再次道：“一时兴起过来看看，不知可有打扰？”
不可轻慢仙尊已经是他们崇吾派快要刻进戒石上的门训了，那弟子倏然回神，慌忙道：“自然不会，仙尊请随我来。”
一边走，那弟子还在为自己刚才的表现有些不安，小心翼翼地对晏行解释道：“昨日传了信给您，见您没有回复便以为您不会参加今日的收徒仪式，多有怠慢，请仙尊恕罪。”
昨日？
晏行眉目一动，印象中好像是有收到传信，不过昨日他的小狐狸刚刚化形，只顾留心这件事情去了。
“是我抱歉才对。”晏行道，“昨日的传信尚未来得及看，许是一时遗漏了。”
晏行如此没有架子，甚至比门派中一些长老还要好说话，却让那弟子更加惶恐：“仙尊日理万机，没空顾得上这些小事自然是正常的。”
只是那弟子无论如何也不会知道，他口中日理万机的对象就是正从仙尊臂弯中探出头来四处张望的小狐狸。
那双颜色漂亮的眼眸滴溜溜地转着，刚好和人对上时，还小小地嘤了一声，像是在和人打招呼。
那弟子一看，便瞬间移不开眼了。
面前的狐狸只有小小一团，两只雪白的前爪踩在晏行的手臂上，仰着脑袋看过来时的模样可爱招人，一身雪白的狐狸毛蓬松漂亮，光是看看都可以想象到如果能摸一摸的话触感该是多么令人着迷。
不过他才看了几眼，小狐狸就被仙尊抬手按了下去，轻声道：“别乱动，小心掉下去。”
因此池衍只能在晏行手下露出个脑袋，但仍未收回看向那年轻弟子的视线，像是在思考。
他在继任大典上见过这人，好像是刚到崇吾派时带路的那个被其他人称作掌门的奇怪修士的徒弟。
怪不得他总觉得这人看自己的神情有些熟悉。
原来这就是师徒啊！
小狐狸恍然大悟，觉得自己对人族对了解又加深了不少。
晏行不知道池衍那天马行空的小脑袋中得出了什么稀奇古怪的结论，只觉他家小狐狸盯了那弟子一路，直到他们坐下，那人躬身离开，才恋恋不舍地收回了目光。
印象中那人是崇吾派现任掌门的徒弟，除此之外也无甚特别，小衍为何对他那么在意？
于是池衍一转头，就觉他的师尊脸色又变得有些微妙，虽然看起来还是那副温和模样，但这次池衍隐隐感觉到对方似乎有些不悦。
“嘤嘤嘤？”
在来的路上，晏行就与他约定好不能让别人发现他能口吐人言，池衍又还没学会传音法术，所以旁边有他人在场的情况下，池衍还是只能用这种方式询问晏行。
这次晏行像是听懂了小狐狸的话，说道：“我没有不高兴。”
……他才不信呢。
但池衍知道，人族都是些口是心非的家伙，连他的师尊也不例外。但谁让师尊一直以来都对他那么好，他决定还是勉为其难地哄一哄人吧。
小狐狸抖了抖身子，从晏行的手底下钻出来。
晏行还以为是自己这样按着他，把小狐狸弄得不高兴了，立刻移开了手，但下一瞬就见小狐狸在他大腿上趴下了，还翻了个身，抬起爪子轻轻地挠了挠他的手腕，又用脑袋蹭了蹭他悬着的指尖，声线非常轻软地小声叫唤着。
腹部是妖族的妖丹所在，可以说是妖族的命脉，哪怕这段时间小狐狸如何亲近自己，只要一不小心碰到他的肚子，小家伙都会立马警惕地避开。
这还是……小狐狸第一次主动向他露出柔软的肚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