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越野车尚未驶入卫星城区域。
远处的天际线,依稀可见如墨团一般的黑雾。
黯淡天光中,周中尉低声汇报道:“我收到消息,刘思源刘老师……在警备区的门口,要见您。”
厉行洲神色平静:“带老师进去了吗?”
周中尉:“还没有。”
厉行洲:“让他在办公室等我。别关门。”
周中尉:“明白。”
厉行洲说完之后,打开屏幕,继续看着视频里那一团团扭曲的物体。
周向海中尉心里却是七上八下的。
等下厉将军要处理的事,说简单也简单……
说困难也困难。
简单,是因为那件事的道理很清晰。
困难,是因为这其中,夹杂了“人情”。
在警备区门口等着将军的这位刘思源老师,是厉将军,也是自己,还有其他数名军官在军校时的老师。
刘老师当年主讲“社会与历史”,讲课的时候常常妙语连珠,算是深受学生欢迎的教师。
而刘老师的妻子,林女士,是一位温柔大方、十分有亲和力的女性。
在军校的时候,有一年的实地演习时间正好赶上了新年,参加演习的学生都不能回家。
当时的周向海还是高年级的学生,因为“表现出色”而有幸参加演习,自然也被圈在了学校。buhe.org 非凡小说网
听着广播里庆贺新年的祝福语,隐隐约约的鞭炮,再想起电话里爹妈的唠叨,再看到冷冰冰的宿舍,说完全不想家不难过那可真是骗人了。
正在这时,宿舍里的座机响了。
是刘老师打来的。
对方笑呵呵地说:“向海啊,快,来我宿舍一趟。”
老实巴交的周向海愣住了,没有立刻应声。
军校的老师,就算有家有口,在城里另外有住处,学校也都会给安排一间小宿舍,方便他们一大早起来上课。
可这个时候,刘老师不应该和他的老婆、两个儿子一起,在家听广播吃饺子,等着12点放鞭炮吗?
刘老师在电话那头催促道:“快点啊,你师母这就把饺子下锅了。”
“你们楼还有几个人啊?叫上一起啊。”
“赶快的,等下饺子坨了不好吃啊!”
原来是要吃饺子?
现煮的热乎饺子?
周向海立刻在走廊里跑动着敲了一圈门,将所有留下来参加演习的学生都叫上了,十几号人在冰天雪地里一路小跑着到了刘老师的宿舍,再把老师那一间小小的单人宿舍挤得满满当当的。
也就是在那天,在人挤人人挨人的小宿舍里,周向海第一次近距离地看到了厉行洲。
彼时的厉行洲才12岁,按理根本不到进入军校的年龄。
但是,他在江笑涵教授的特别推荐下,参加了《战场信息判读与应对》《陆军分队行动组织
与指挥》《生存区防务与战略研究》这类核心课程的测试,全都取得了接近满分的成绩。
最令人惊叹的是,他对于污染物的识别和行动预判,有着其他人远远无法企及的天赋。
因此,他破格成为了军校年龄最小的学生,还有资格参加这次的实地演习。
由于年级的差异,在这个新年之前,周向海只在食堂远远看过厉行洲几次。
当时,室友们推了推周向海,说:“快看,就是那小子,叫厉行洲的,今年新入学的小天才,据说天生就是做指挥官的。”
远远望去,只能看见一个瘦削的少年,独自端着饭盘走到一张空着的桌子边。
直到今天,周向海才算看清了厉行洲的五官。
让周向海心惊的,是厉行洲看人时那种过于锐利近乎锋芒毕露的视线。
以及这人身上那种似乎与生俱来的,让人难以亲近的气场。
这样的视线,这样的气场,对方真的只是一个12岁的少年吗?
即使是在如此拥挤的小地方,哪怕其他同学都挤在一张凳子上了,也没有人敢贴到厉行洲身边去。
就好像这人身边自带了一个隔绝一切外人外物的领域,多看他一眼或者多朝他迈一步,都会被这领域里的寒气所冻伤。
周向海也不敢多看,自然而然地转开了视线。
后来,便是师母端出了大盆大盆的饺子。
也不知道师母提前准备了多久,才包出了这么多的饺子。
师母笑眯眯地指着一个特别大特别丑的饺子,说这是刘老师包的,你们看看,怎么能丑成这样,他是不是糟踏粮食。
接着又指了几个四不像都被煮得开口了的饺子,说这是他们的小儿子,才六岁的刘卓桓给包的,你们看看,这是不是包得特别好。
面对着如此双标的师母,在场的人几乎都大笑起来。
至于厉行洲笑没笑,周向海并没有注意,
他只记得,就在大家一个个都狼吞虎咽的时候,厉行洲搁下筷子提前离开了。
还是师母牵着小儿子送这人出的门。
再后来……
周向海中尉在心中叹了口气。
再后来,就是刘老师他们的大儿子,刘卓航中尉,和自己一同成为了厉将军的副官。
刘中尉,行事稳妥聪明能干,深得厉将军的信任。
然而,在第16次畸变期的时候,刘中尉牺牲了。
周中尉如今还记得,刘老师和师母在听到消息的时候,哭得几乎瘫软在地上的情景。
他也记得,厉将军在刘中尉的墓碑前,对着墓碑上黑白分明的照片,静默了许久。
除此以外,在旁人看来,厉将军似乎也没什么别的表示了。
但作为经手人的周中尉知道,自那以后,厉将军从自己的薪金里划出一部分,每个月都补进刘中尉的抚恤金里,不为人知地给到了刘老师家。
不止如此,厉将
军曾经说过,“不要让刘老师一家在生活上遇到任何困难”。
有了这样的暗中照拂,刘老师家的小儿子算是顺风顺水的长大成人,还进入了军校,成了一名军人。
一切看着都很好。
直到……
直到一个月前。
一个月前,经过追查,那起让军内震动的、数年来的首次贪丨污案,终于查出了主犯。
谁也没想到,主犯之一,是刘卓桓。
他是刘老师的小儿子,刘卓航中尉的弟弟。
是那个当年包了四不像饺子给大伙儿吃,笑眯眯地追着人喊哥哥的六岁男孩儿。
是那个和师母一起,陪着厉行洲离开的小男孩儿。
他的手段不算高明,却十分隐蔽——
在畸变期的时候,刘卓桓是负责看管押运“物资包”的负责人之一。
他从自己看管经手的物资包里,这个取出一份,那个减少一点,再分批次地运到地下市场,以高价贩卖。
而且,握有居民名单的刘卓桓,特意避开了那些斤斤计较的小家庭,避开了知道如何一点一点核对物资数量的年轻人,专选那些老迈龙钟无所依靠的独居老人。
这样的老人,即使发现物资略有欠缺,也会怀疑是自己数错了看差了。
再或者,即使他们真发现了有什么不对,要么会担心工作人员嫌弃自己年老多事,要么会因为行动不便难以出门,还有可能是根本口齿不清无法表达,最终都会默默吃下这点哑巴亏。
这次畸变期之后,刘卓桓用他拿到的信用点,以师母的名义在核心城买了一间公寓——
据说,这间公寓保留了旧纪年的种种设施,住起来舒适无比。
东窗事发之后,刘卓桓被迅速送上了军事法庭。
今天,判决结果出来了。
按照现行法律,死刑,立即执行。
定下来的行刑日,也就是两周之后了。
至于刘老师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来找厉将军……
周中尉能想到原因。
作为第三区唯一的一名联合军将军,作为第三区军事行动的指挥官,厉将军可以签署“特许令”,证明某位人士的一切行动,都是基于无法公开的军事理由,可以免除刑罚。
这相当于是一个可以颠覆军事法庭判决的绝对权力。就连余总理都无法仅凭个人判断就做到这一点。
不过,自厉行洲成为指挥官以来,他一次都没有动用过这项权力。
那么这次……
周中尉脑海里,又浮现出了厉将军顶着漫天细雨,伫立在刘中尉墓碑前的情景。
厉行洲刚带着副官走进办公室,坐在沙发上的刘老师就立刻站了起来。
厉行洲坐到办公桌后的椅子上,主动开口道:“刘老师,师母身体还好吗?”
刘老师依然站着,摇头道:“不太好……病得糊里糊涂的了……”
这头发花白的老人,深吸一口气:“厉将军,我来找您的原因,您应该能知道。”
“小桓是有错,他是走岔了路,是犯下了大错,是该重罚,但是——”
老人尽可能地挺直了腰板:“但是,按照法律,他罪不至死!”
“他贪污的钱款,并没有用于其他违法活动;他之前从未有过类似的行为;他非常配合追缴工作,全部款项都已退还……\”
“还有,最关键的,厉将军,他没有真正造成严重后果!他并没有致人死亡!”
“在这种情况下,直接适用死刑,属于量刑过重,根本不是一个谨慎判断的结果!”
老人用他在课堂上的那番激情一条条讲了起来,从为什么要慎用死刑一直讲到了第三区的改革。
厉行洲沉默地听着,手指在桌面上时不时地敲一下。
当敲到第十下的时候,他从抽屉里取出一份文件,推到刘老师面前,打断了老人的慷慨陈词。
这份文件,是对当时被“盗窃”了物资包的老人们的调查。
有人说,物资包里一直都没有肉没有蛋,最后自己严重缺铁性贫血,引发了器官衰竭。
有人说,在畸变期结束前的最后几天,物资包被提前吃空了。要不是邻居发现救济了一包米,恐怕活不过来。
……
刘老师手撑在桌面上,看着这些调查,额角的青筋突突地跳。
厉行洲注视着他,没有情绪地又补了一句:“按照刘卓桓的口供,在他多次盗拿物资包的生活用品、又没有被发现之后,他决定拿一些‘更高价的’。”
“于是,他开始盗取治疗高血压和糖尿病的特殊药物。”
“为了掩人耳目,他还用维生素药片混进了原有的药物里,让人一时间分辨不出。”
“于是……”
厉行洲缓缓站了起来:“有五名老人,死于并发症。”
“他们,已经不可能亲自完成这份调查了。”
“刘老师,您告诉我,这,算不算严重后果?”
“那些因为营养不良而器官衰竭的老人,那些因为摄入不足而导致失明的老人,那些对我们的供给系统产生的怀疑,那些一旦被激起就难以消解的不信任,算不算严重后果?”
刘老师的眼底布满血丝,鼻翼开始一张一合。
他摇摇头,道:“但是,厉将军,死刑,我在课堂上就说过,死刑是对生命权的剥夺,是最严重最无可挽回的刑罚……”
“它是对人类尊严的践踏,它永远消灭了一个人改过自新的机会,它是对‘留今日以尊严,寄明日以希望’的违背……”
“刘老师。”厉行洲从办公桌后面绕到了前方,打断了刘老师的话。
由于身高的缘故,他几乎是在俯视着这位当年的良师。
“刘老师,我无意与您就此进行辩论。”
“但我知道,刘卓桓的行为,绝不属于‘基于特殊理由的军事行动’
。”
我不会干涉法庭的判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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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句话一出,刘老师的腿明显一软,整个人都要站不住一般。
他两手按到桌面上,强行撑住自己的身体,嘴唇不断哆嗦,声音又干又哑:“厉将军……”
“法律之外……不外乎人情……”
“我的大儿子,我的卓航,一路追着您,已经没了。”
“我只有这么一个儿子了……只有这么一个了……”
“你师母,你师母她现在都病糊涂了,每天躺在床上,嘴里轮番念着卓航和卓桓的名字……”
“厉将军,我们不求无罪,不求不服刑,只要改成死缓,再给他一个机会,一个机会就够了啊!”
“这不单单是给他机会,也是给你师母,给我这个老头子,一个活下去的念想啊!厉将军!”
一旁的周中尉,一直垂手而立的周中尉,眼皮稍稍跳了跳。
在第三区的法律里,“死缓”是“死刑,缓期一年执行”的意思。
这个执行制度,就是为了给判处死刑的人一个机会,看他们一年里能不能“改过自新”。
如果适用死缓,那么刘卓桓有极大概率最终可以活下来。虽然有可能终生都无法离开监狱,但好歹是活着。
这边刘老师说着说着,突然膝盖一弯——
厉行洲迅速扫了周中尉一眼。
周中尉一个箭步,飞快地伸手扶住了刘老师的胳膊,没有让老人跪倒在地。
厉行洲低头看向佝偻着背的刘老师,一字一句道:
“刘老师,我不会——签署‘特许令’。”
最后这句话,如铁一样沉,如冰一样冷。
周中尉只觉得自己胳膊一沉,很明显刘老师是已经站都站不住了。
这老人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一分一分憔悴、衰败下去。
老人呼哧呼哧喘着气,手指曲成爪状揪住自己胸口的衣服,张着嘴,直直地看向厉行洲。
厉行洲的神色阴冷如旧:“周中尉,安排勤务兵送刘老师回家。”
周中尉:“是。”
话音刚落,刘老师突然咧开嘴,开始哈哈大笑,笑声中带着疯癫,带着痴狂。
周中尉脸色一变,没有通知勤务兵,而是通知了警卫兵。
刘老师一边仰头大笑,一边指着厉行洲:
“说得好听,什么不干涉法律,什么化解人民的不信任!”
“少扯什么大道理了!分明是你,是你自己,你担心影响下一次的晋升!担心影响你厉行洲将军的政绩!担心这件事成为你的污点,让你不能爬到上将的位置上去!”
“厉行洲,你根本就没有心!你根本就没有一丝一毫人类的感情!”
厉行洲的脸上没有半分的情绪变化。
警卫兵来了。
刘老师并没有抵抗,更没有动手。
他一面拖着脚步被架着往外走,一面嗬嗬地往
外吐着气:
“我大儿子,因为你而死。”
“我小儿子,你见死不救。”
“我妻子,知道了这个消息,也活不下去的。”
“我的家,我一整个家,全没了——”
“你眼睁睁看着他们去死,看着他们去死……”
“你果然和第五区说的一样,你就是一个天天和污染物泡在一起,忘了人是什么的怪物!”
“你根本就是个无心无情的怪物,怪物,怪物!”
在被架出门口的最后一瞬间,他竭力扭转头颅,对着厉行洲再次咧嘴:
“厉行洲将军,我祝您早日长出心,早日体会到我这种……眼睁睁看着所爱之人死去的滋味。”
“不,不!我祝您——有朝一日,亲手杀死所爱之人!”
厚重的木门关上了。
厉行洲坐回了办公桌后面。
他的半个身体,都隐没在了阴影里。
周中尉尝试着想说点什么,却不知道应该从何说起。
这时,厉行洲的声音响了起来。
平稳,淡定,不带丝毫的情绪波动。
仿佛刚才那被责骂,被曲解,被诅咒的人根本不是他。
“周中尉,联络舆情处和情报处,启动应急预案。”
“第五区的情报部门很快就会用这件事大做文章,还有可能试图影响下一轮的听证会。”
“必须提前处理。”
周中尉知道,“下一轮的听证会”,指的是联合政府特别执行委员会,关于“污染物应对策略”的方案听证会。
上次畸变期结束后,厉将军就已经参加了一轮未公开的闭门听证。
当时的委员会并未给出最后的结论。
所以,“下一轮的听证会”,决定了未来联合政府究竟会继续采取厉将军的现有策略,还是第五区力推的“新铁壁计划”。
其重要性不言而喻。
周中尉不再多说任何一个字,速速开始着手准备。
深夜两点。
厉行洲自己取过大衣,走出了办公室。
方才周中尉问过他,“要不要住在这里的宿舍。”
他拒绝了。
即使明知道这个点,凌鹿一定已经睡了。
即使明天早上自己出门的时候,这家伙多半也没有起床。
但……
厉行洲坐进后座,捏了捏眉心。
凌晨三点。
城内的各处都是一片黑暗。
据说,在旧纪年的深夜,路边都是有路灯的,从高处望过去,连绵灯光宛如灿烂星河。
但在现今的主城,“在深夜进行公共照明”,是不可想象的浪费与奢侈。
道路上没有行人,没有灯光,只有厉行洲的黑色大车呼啸而过,载着他停到了公寓楼楼下。
和其他建筑一样,公寓楼没
有半点亮光,也没有半点声响。
厉行洲独自走上楼,推开了公寓门。
“咔哒。”
门刚一打开,橘色的灯光便瞬间照了下来——
漆黑一片的屋子,瞬间就有了几分暖意。
是玄关处的一盏小灯,在没有人按开关的情况下自动亮起。
厉行洲眉头微挑——这?这应该只是一盏普通的灯啊。
但他心里立刻就有了答案。
稍一环顾,果不其然在玄关柜上看到了一张纸条:
【先生!我给这盏灯加了释电传感器、螺纹透镜和外围控制电路,给它改成自动感应灯啦!哪怕先生回来得再晚,也会有盏灯在等着先生——而且还不会浪费电!】
有盏灯……在等自己吗……
简简单单一张纸条,厉行洲却仿佛看到了凌鹿那神采飞扬晃着尾巴说“先生先生,来看这个!”的模样。
他紧绷了一天的脸部线条,终于缓和了几分。
厉行洲收好纸条,脱下大衣挂在一旁,往房间里走去。
出乎他意料的是,刚走到客厅位置,又一盏灯自动亮起——
暖暖的灯光,映着茶几上的一个保温壶,一个茶杯,一张纸。
这又是……?
厉行洲走进了灯光里。
他先拿起了那张纸。
【先生:我想你这么晚回来,实在很辛苦,就试着给你煮了茶……
我不太会煮,试了好多次,最后这锅看上去应该和你以前喝的差不多?
另外,因为茶壶被我摔碎了,所以就用保温壶装着了……
快到凌晨一点了,我先去睡啦。
先生晚安哦。
以及:我还没把《海底两万里》看完,实在是太好看了。
又及:对不起啊先生,除了茶壶,茶杯也摔得就剩一个了……明天我会去买新的茶具!】
同玄关那张纸条一样,这张小纸条也很简短,上面的字迹远远谈不上美观。
至于纸条里的事,和今天的任何一件事相比,都是最琐碎,最无用,最不值一提的。
但厉行洲还是把这张纸条看了一遍,两遍,三遍……
他拧开保温壶,从里面慢慢倒出了茶汤。
原本应该是润泽通透的暗红色茶汤,如今是形色可疑的一团焦黑,在灯光下更显诡异。
原本应该是醇厚清香的顶级红茶香,如今是奇奇怪怪的焦糊味,随着热气缓缓飘散。
厉行洲将茶杯送到了唇边。
果然是难以入口的奇特味道。与其说是茶水,倒不如说是煎坏了的药。
可厉行洲浑不在意。
他坐在灯下,抿着这杯为他煮出来的茶,盯着那留给自己的纸条。
橘色的灯光,温热的茶水,短短的纸条。
还有那布置下这一切,正在卧室里酣睡的人。
此时此刻,这散发着寒意的秋夜里,它们就在此处,在自己的身边,如此的真实,如此的纯粹,如此的……
刻入人的心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