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的佣人在看到顾璟渊的身影出现在门口时，各个神色慌张地躲到了一旁。
然而，却迟迟不见顾璟渊走进来。
就连跟在他身后的苏瑶和苏小北也一同停下了脚步。
顾璟渊像是脚下有千斤重似的，久久挪不开自己的脚步，往前迈一步。
面对如此安静的宋秋芳，他倒开始有些不太适应。
他尝试着，微微张开嘴，叫了一声妈。
此时，屋内的人几乎都摒住了呼吸，大气不敢出，深怕一个不小心就得罪了顾璟渊。
空气在这一瞬间凝结了。
顾璟渊紧绷着身子，朝前迈开了一步，缓缓走了过去。
这是他走得最慢的一次，也是最艰难的一次。
等到他走近的时候，就看见床前柜上放置着一个小药瓶。
“妈…”顾璟渊沉痛地嘶吼了一声。
之前被喊来照顾宋秋芳的两名护工，见状，内心十分惶恐，站立不安。
一直耷拉着脑袋，不敢看向顾璟渊。
“对……对不起，顾少，是我们的疏忽。”一名护工主动认错地说。
“对不起，顾少，我们实在是不知道宋女士偷偷地将我们每天给她的少量安眠药给攒起来了……”
另一名护士边道歉边解释说。
她们每天早上都会对宋秋芳做常规检查，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状况，自然也就没有起太多的疑心。
然而，说一千道一万，终究还是她们疏忽了。
两名护士十分自责地低着头，不敢再吭声。
顾璟渊始终都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宋秋芳。
换作旁人，估计这会儿早就对着她们两个人破口大骂了。
顾璟渊心里却很清楚，宋秋芳这是早就做好了这个打算，一心想求死的人无论别人怎么戒备着，都无济于事。
久久，他终于冷声一句，“你们先出去吧。”
屋内的人闻言，各个行色匆匆地离开了房间。
最后一个离开的人，好心地替他们关上了房门。
顾璟渊安静地坐在床沿，抬手想要握住宋秋芳的手，却发现她的手指冰冷而又僵硬。
顾璟渊手蓦然一顿，身体
紧绷着。
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此刻，苏瑶很清楚地看到，他的眼角有一颗珍珠般的泪水轻轻地滑落了下来。
苏瑶心莫名揪了一下，满眼全是对他的心疼。
同时，脑海里不断浮现出宋秋芳写的那份简短的遗书。
上面写的大部分内容都是都有关于顾璟渊的。
“璟渊，妈这一辈子最对不起的人是你！当初既然选择将你生下来，就应该要好好地照顾你，可是我没有，我发现我竟然没有这个勇气。”琇書蛧
“其实不用你说，我心里比谁都清楚，这些年在你心底，家这个词对你而言，或许是一个熟悉而又陌生的痛吧？”
“可我又何尝不是呢？”
“我极尽所能想要去挽留你父亲，到头来却还是一样，至今他都没能给我和你一个完整而又幸福的家。”
“我想让自己的余生过得很快乐，可是我能骗过所有人，却骗不了我自己。”
“我之前一直都不能理解，我儿子如此优秀却为何会看上一个平平无奇的女子，后来我才慢慢明白了过来，瑶瑶她确实是一个很好的女人，值得你去好好对待她。”
“因为她懂得如何去爱自己所爱的人。”
“她不会给自己所爱的人限定各种框框架架，更不会压得别人喘不过气来。”
“而我…因为我的自私，我的无能，影响了你整个人生。”
“除了给你带来麻烦，就只剩下伤害了。”
“妈希望你不要因为我的离开而难过，我只是想体面地离开，请不要怪罪任何人。”
“以后，你和瑶瑶她们好好生活，她们才是你的家人。”
“……”
当苏瑶看到“她们才是你的家人”几个字眼时，就莫名觉得宋秋芳这是对她“先扬后抑”，带着几分不甘和怨念离开了人世。
苏瑶不敢随意揣测，毕竟她现在也无法求证什么。
顾璟渊一直努力压抑着自己的情绪，有那么一瞬，他的身影剧烈地晃动了一下。
他淡漠的眼神渐渐地被一层薄雾所替代。
“怎么会这样？”顾璟渊突然开口问了一句。
“啊？”苏瑶一时没反应过来，呆愣了几秒，回过神后，她弯下腰趴在顾璟渊的腿上，抬眼看向他，“璟，璟渊？”
她眉头微微蹙起，眸中闪过几分细细打量。
很快，她分辨出眼前的这个顾璟渊，是他的主人格。
顾璟渊目光缓缓地移到苏瑶的脸上，定定地看着她。
“妈是吃了过多的安眠药才去世的。”苏瑶微微垂下了眸子，黯然了几分，抬手握住他的双手，简短地解释了一句。
顾璟渊，“……”
他谈不上此时是什么心情，只是觉得心里极其的不好受。
不久后，乔礼走了进来，轻声安慰几句之后，便帮着顾璟渊一起处理宋秋芳的后事。
消息一经传出，杨啸天他们很快就得到了消息，纷纷闻讯赶来。
但凡和顾家沾上一点边的人大多也都参加了葬礼，唯独没有见到顾鸿博的身影。
具体原因，也不知道是顾璟渊没让他过来，还是他自己不愿意过来。
葬礼差不多快要结束时，应七征求了顾璟渊的意见，“顾少，要不要我先帮你把工作往后推一推？”
没料到，顾璟渊就真的应了他一句，“嗯。”
看来，顾少这次受到的打击确实很大，需要点时间来缓解一下内心的伤痛。
应七深深地看了苏瑶一眼，然后微微点了点头。
这时，乔礼也走了过来，抬手轻轻地拍了拍顾璟渊的肩膀，对着苏瑶说:“还有病人等着我去医院，他就交给你了。”
苏瑶了然地点了点头。
陆陆续续地送走所有人，处理完后续的事情，这才陪着顾璟渊一同回到了别墅。
刚走进客厅，顾璟渊就将自己丢进了书房里。
苏瑶深知他的情绪不佳，转身就去了厨房，给他倒了一杯白开水。
书房的门没有反锁，苏瑶敲了敲门，走了进去，将水杯递到他的面前，柔声说:“先喝口水吧。”
“谢谢。”顾璟渊干涩的嗓音，略显沙哑。
很明显能够听出，他话语中透着几分疏离和客气。
苏瑶闻言，握着水杯的双手蓦地颤抖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