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1章 蛀虫

而阿一口中的主子,必然是天子。

换而言之,赵宣亲自来给吴文峰送行。

此等殊荣,吴文峰感动,内心复杂,刚才的委屈不满,一扫而空,吩咐使团,“你们现在此地休息,我过去一趟。”

紧接着,他跟在阿一身后,往前走了一里,只见赵宣一身白衣,正在一座凉亭内,和喜公公下棋。

喜公公的棋术即便精湛,但依旧不是赵宣对手,没多久便被杀的溃不成军,丢盔弃甲。

喜公公满脸惭愧,“陛下,老奴认输了,不是您的对手。”

赵宣哈哈大笑,“你的棋术很不错,拼杀的也很厉害,但却太过一根筋,没有谋略,少了运筹帷幄,你若不是太监,必然成为一个浴血奋战万人莫敌的大将军,想成为元帅却依旧差一些。”

喜公公连忙拱手。

“陛下就别折煞老奴了,老奴年纪一大把,根本没有上战场杀敌的豪情壮志,老奴这辈子最大的理想就是跟在陛下身边,为陛下赴汤蹈火,在所不辞,为陛下尽心尽力,奉献剩余的生命。”

闻言,赵宣满意点头。

吴文峰看二人下完棋,才跪地行礼。

“拜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赵宣扭头,笑看吴文峰,“今天你前往高丽,朕过来给你送行。”

吴文峰心中感动,眸子微红。

文武大臣不来一个,他不在乎,也无所谓,陛下过来送他,足够了,此等殊荣足够他吹嘘一辈子。

当即,吴文峰跪在地上,眼眸微红,感激涕零。

“陛下大恩大德,臣铭记于心。”

赵宣呵呵一笑,命喜公公拿来老酒,亲自给吴文峰倒上一杯。

“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

这句诗,瞬间将吴文峰的内心击溃,再也忍不住,嚎啕大哭,端起酒,一干二净。

“吾皇万岁!”

赵宣神情沉重,看着吴文峰,缓缓开口。

“你应该知道,此次出使高丽,路途艰辛,九死一生。告诉朕,怕不怕?”

吴文峰刚毅的脸庞,浮现毅然决然,摇头。

“有什么好怕的,纵使前方刀山火海,臣也不怕。”

赵云极出使吐谷浑不同样危机重重?既然吐谷浑的危机已经解决,臣又岂能辜负陛下期望,解决不了高丽的事情?

赵宣点头,“很好,你的勇气,让朕感到欣慰,但朕的意思,并非你搞不定高丽,而是指你的命运和前途。”

吴文峰一愣,陷入沉默。

赵宣一双龙眸,似乎能将他的内心看穿。

万万没想到,他的孤臣之道,也被赵宣看出来了。

赵宣智商很高,却万万没想到高到令人匪夷所思的地步。

赵宣叹息一声,看着吴文峰。

“孤臣之道,相信,你应该清楚什么意思!就是和所有大臣成为对立面,唯我独行。

孤臣虽让人在极短的时间获得权利,迅速升迁,但付出的代价,也是很大的,是为官途中最艰难的一条大道。

不仅要夹缝求生,还要左右逢源,激流可进,缓流可退,大勇气、大智慧,缺一不可。

即便是世家子弟、皇亲国戚,想走孤臣大道,也非常困难,而你包衣出生,确定能行么?”

赵宣欣赏吴文峰的能耐和才华,并不希望他活的很悲哀,前途一片灰暗。

因为,孤臣的路,意味着他要和大严所有士族,甚至满朝文武,成为对立面,如履薄冰。一个不小心,将掉落万丈深渊,万劫不复。

吴文峰出生寒门,想求荣华富贵,凭他的才华不是问题,也没有必要去走这条如履薄冰的道路,所以赵宣才有此一问。

吴文峰仰头,目光诚恳的看着赵宣,内心五味杂陈。

“陛下知遇之恩,臣即便与天下为敌,都会一如既往的走下去。

臣家境贫寒,见多了人情冷暖,世态炎凉,也知道大严在高速发展,欣欣向荣,蒸蒸日上,百姓幸福指数提升的同时呈现的弊端。”

“弊端?”赵宣横眉一挑,笑了,“你说说,在朕的治理下,大严有何弊端,朕怎么不知道?”

吴文峰深吸一口气,心喷喷直跳,鼓足勇气,不答反问。

“敢问陛下,您骁勇善战,统一东大陆,打的西大陆丢盔弃甲,包括西域三十六国都瑟瑟发抖,但为何依旧会有各地造反,不断纷乱?”

赵宣一愣,眉头微皱,“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根本问题从来没有改变,陛下的政策,若非天下士族推行,仅凭陛下一道圣旨,或许连京城都出不去。

而当大严需要发展的时候,士族可以和陛下站在同一条阵线,一起去努力。

当大严已经强大到如此地步的时候,他们就不安分了,开始逐渐站在陛下的对立面。

中原自古以来都是阶级固化,另一方士族掌控当地各种资源、财富、土地、房产。

不过,这是表象,世家贵族只认血缘,经过数百年的联姻,结成了盘根错节的人脉,亲族关系坚不可破。

这群阶层,都是大严的蛀虫,即便陛下推行的政策再好,再施恩于民,油水都有大半流入到他们的口袋。

您若置之不理,迟早有一,天他们会做大,成为地头蛇,地方叛乱就在他们一念间,也是他们一句话的事情。

而强龙不压地头蛇,陛下纵使再有能耐,也不可能这边起义派兵这边,那边起义派兵那边,就算能做到派这派那,大严也将处于无尽的消耗之中。

而总有一天,难以承受消耗巨大,帝国轰然坍塌。”

闻言,赵宣心头狂震。

历朝历代的弊端,都来源于士族,他是明白的。

士族不处,便会剥削百姓,官官相护。

他即便打下再多江山,发布再多施恩于民的政策,大严也永无宁日。

先前,赵宣除掉了很多贵族,但治标不治本。

想想就知道了,除掉一波,上来一波接替前一波的位置,根源问题没有解决,便是无穷无尽的祸患。

最主要的是,赵宣是皇权的掌控,而士族又是皇权的垫脚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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