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猪皮还是那样保持沉默，仅仅简单应答王晋一声，而后却并没有多大反应，神情略带麻木地起身向人拿过来后，便径直又坐了回去，把晚饭搁在地上。
“小猪皮，你？”
王晋把手搭放在他肩膀上摇晃，尝试着想把小猪皮叫唤回神来。
“怎么了？”
“没，没什么，刘公公。”
“哼，没什么，那你叫他，为何就跟叫木头一样，这是要干嘛？”
刘渐平走到小猪皮的面前，看着他问道:“你摆个死人脸，是打算臭给谁看？”
“刘公公，其实，小猪皮他。”
“你安静点，王晋，他也会说话，行么。”
“是。”
王晋试图想为小猪皮找理由开脱，可刘渐平却并没有那个耐心等他说完，便直接抬手打断了。
“小兔崽子，你现在垂着个脑袋是什么意思？”刘渐平见他有抬起来头，可竟就在看了眼自己后，便又直接俯首回去，不禁有些大为光火地质问:“怎么，在撷芳院死的那个人，他是你亲爹，还是你亲妈，需要你这样在司苑局里臭摆脸色？”
“那是我朋友！”
小猪皮猛地抬头吼他。
啪！
刘渐平等吼完，直接就赏给他一巴掌，怒笑道:“哟，原来只是你朋友啊？”
“你！”
啪！
“小兔崽子，先给我搞清楚了，这里可是在皇宫，不是你以前玩泥巴的自家后院！”刘渐平极其罕见地对吼回他一句，“你要是觉得受不了，现在就可以离开皇宫，马上滚回去啊！”
“我是非常不介意帮忙的！”
“公，公公，请息怒。”王晋带着哭腔为小猪皮下跪磕头辩解，“小猪皮，他绝不是有心要这样再次顶撞你的！”
“他都没有说话，你那么急着给我磕头干什么？”刘渐平一脚就把王晋踹翻，“给老子滚一边去，什么东西！”
“唔！”
“混蛋，不准你再欺负王晋！”小猪皮眼见刘渐平狠狠踹出，把王晋踢倒一旁，再也无法压抑心中的愤怒，直接暴起发难了，“我跟你拼了！”
“嗯？”
咚！
“什么，你这小兔崽子！”
刘渐平猝不及防地被小猪皮给扑倒在了地上。
“刘公公！”站在他身后的那些人，看到刘渐平被扑倒在地，作势便想冲上前去帮忙。
“都他妈别过来，全给老子退下！”刘渐平顾不上小猪皮，扭头就对手下呵斥道:“我现在还没夸张到，连这么个小兔崽子都搞不定！”
“是。”
“你们全给我回去休息！”他回转过来，两手死死控制住了小猪皮，一边重新作势起身，一边对着其他人大声喝令道:“手上没有什么破事的人，就都给我早点回自己宿舍休息，听到了吗！”
“是。”
“小的们明白了，刘公公。”
包括张德在内的那些人，纷纷躬身领命退开。
至此，现场便只剩下小猪皮和王晋他们俩个，跟刘渐平还在现场纠结。
“给我放开！”刘渐平等看人全都走远了之后，方才最终使劲挣脱出小猪皮的怀抱。
眼看他死性如此，刘渐平再也忍不住，十分窝火地抬起脚，一下便狠踩到了其脸上！
砰！
“公公手下留情啊！”
“你给我闭嘴，王晋！”
刘渐平恶狠狠地朝王晋喝止，转头便盯视着已被自己踩在脚下的小猪皮，他猛吸大吐了一口白痰到其稚脸上。
“你以为通过这样发泄自己的愤怒，就能企图改变什么现状吗？”刘渐平冷笑嘲讽他道:“就算你把我扑倒了，又能怎样？”
小猪皮没有回答，只是红着眼睛，极为倔强地扭转过来头，和刘渐平对视，丝毫没有在意脸上的白痰，咬牙问他:“难道就因为她们身份尊贵，就可以胡乱杀人吗！”
“景东只是想挥拳头教训一下她们，就活该死于非命吗！”
刘渐平这次在听他问完后，出奇地安静，显然和之前在撷芳院时不大一样。
三人在现场沉默了好一会功夫。
小猪皮忍不住想爬起来，但却被刘渐平死死压制住。
“你干什么！”
“我想起一个事，在档案里，你和王晋写的年龄都是十岁。”
“你，你突然说这个干嘛？”小猪皮被刘渐平这话给整得有些不明不白，没有去细想，他只是耿直对其吼说:“你要打要骂就快点，别扯这些莫名其妙，让人听不懂的话！”
“你在家里是年纪最大的那个吗？”
“是又怎么样！”
“哦，我懂了，天底下还有这样的父母啊。”刘渐平像是知道了什么非常搞笑的事，十分戏谑地俯视着他说道:“他们花钱费事把才十岁的你，特意送进宫里来做阉人，原来就是为了盼着。”
“盼着什么？”
“自家儿子在皇宫里头当差第一天，就因为想替所谓的朋友强行出头鸣不平，最后被人给重新轰出来呀！”
只见小猪皮在听完刘渐平这满满的讽刺话语之后，整个人竟就低头怔愣于那儿，也不再开口出言反驳他了。
“哼。”刘渐平看他停止挣扎和反抗，也就无谓再继续踩着头了，“你原来还有听得懂人话的时候。”
“小猪皮！”王晋看到刘渐平把脚挪开了，连忙过去用自己袖子给小猪皮擦干净脸上的白痰。
“在这里，宫女和阉宦，只是仅次于狗的低等存在，没有人会真把你们当一回事。”刘渐平蹲下非常冷漠地对小猪皮和王晋说道:“从你们被送进宫阉割的那一天开始，就已然注定了，会和过去种种日常不再有任何关联，懂吗？”
“小的...明白了。”王晋低头回答。
“嗯。”
刘渐平转看向他，问道:“小猪皮，你呢？”
“我，知道了。”
虽然只是简短的回答，却代表了他终究敌不过残酷的现实。
“不管你是有真心听进去了。”刘渐平得到答案起身，“或者仅仅只为了敷衍，而口是心非，这对我而言，全都无所谓。”
“言尽于此，你自己晚上好好想吧。”说罢，他便不再等小猪皮和王晋开口，径直就转身离开了两人宿舍。
“小猪皮。”王晋等他走远后，这才将小猪皮搀扶起来。
“王晋，你先进去休息吧，我想去洗把脸清醒一下。”
“可是。”
“我没事了，你放心吧。”
小猪皮看着他轻笑了一下，“刘...刘公公，都那样说了，我虽然到现在还是无法释怀景东的事，但却也被他点醒。”
“如果我再这么任性妄为下去，不要说为家里挣钱补贴了，恐怕自己的小命都难保吧。”
“小猪皮，你能这么想真是太好了。”王晋听完他的一番话，竟是忍不住有些眼红哽咽，“之前，景东就这么死在大家面前，其实吧我...”
“别说了，王晋。”小猪皮红着眼睛，反过来去安慰他，“爹娘送咱们进来，可还不就是指望以后的那些俸禄补贴不是？”
“王晋，我实在给你添了太多麻烦，真的很对不起。”
说完，小猪皮还主动向他鞠躬。
“呜...”
“王晋...”
说到底，王晋也和小猪皮一样，只是个半大不大的孩子。
在最初哭诉给刘渐平同伴被人所害，而自己却反被猛扇了好几个耳光的时候，他心里其实并没有多难受。
顶多也就是对宫里这些大人从当初的期望转变成失望而已。
可当小猪皮说完这些话后，却是直接让他，在那瞬间，再也掩饰不下去自己内心的难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