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译半张脸都藏在阴影里，隐约可见对方的脸上没什么表情。
“你身上有没有这东西我并不好奇，这东西虽然是无数人想要得到，可是在我看来，同一块废铜烂铁没有区别，甚至还不如。”
云九默不作声的看着他，像是在辨别他话中的真伪。
“无论有没有，想必你心里有了计算，就不必我多言其他了。”他淡淡的说道。
周译远离朝堂多年，练就不问世事的功夫。
他不会去管任何人的决定，就连当初林相在危机四伏的朝堂周转时，他也没曾阻拦过，更别提云九只是对方的儿子。
他顿了一会，最大程度的说道，“无论那条路都是你自己选择的，我只希望你最后不要后悔。”
话音一落，他转身离去，没有再管云九的反应。
船上的走廊很狭窄，只能行一人，周译独自穿过，上了楼梯来到甲板上。
甲板湿漉漉的，拂面的风带着淡淡的腥味，那是独属于河水的味道。
他站立在船头，望着远方，周围如此喧嚣，他却只觉得心中一片寂寥。
对于英年早逝的好友，他已经做了所有能做的事情，再过几十年下去后见到对方，也算无愧于心，有了个交代。
“林兄，你这儿子可真是像你。”他朝着虚空轻轻呢喃着。
饱含落寞的字很快被风吹散了，还被带去无法触及的远方。
一个中年男人不知何时来到他的身后。
周译像是后脑勺长了个眼睛一样，头也没转就知道身后的人是谁。
“人都去了吗？”
男人双手放在身前，一派恭敬，“回禀老爷，赵立等人一个时辰前已经出发了。”
“追得上吗？”
“老爷放心，他们骑着快马去的，又对地形熟悉，走的还是小路，一定追得上。”
周译点点头，略微放心了些。
“去了多少人？”
云九一行人刚进入翠屏后就被康邵楠盯上，他们居住的客栈外面一直有人盯着。
虽然在云九的安排下，秦沐等人很敏捷，一察觉到不对劲立马离开了远安，可是难保那边的人没有派人追上去，为了保卫她的安全，周译特意嘱咐多派人手保护。
“派了十二个人，还是赵立领头，定不会出猜错的。”
想起自己的得力干将，周译一颗心稳妥下来。
算算时间，若是一切顺利的话，天亮之时就能将人带回来。
“他们一会就会回来，你这这处等候，事情办妥后再回府。”
中年男人低着头，“是。”
……
周译离开后，房间里只剩下云九一人。
他没有来之前，还有那个大夫的呼吸声作伴，眼下却静得赫人。
背紧靠在墙上，一直紧绷的肌肉放松下来，腹部伤口的疼痛变得难以忽视。
他盯着桌上的盒子，桌子在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伸出手去肯定是够不着的。
思考着从下床到桌边，一系列动作不牵动伤口的概率，答案是零。
可下一刻，他却下床来，边捂着腹部的伤口，边光着脚走到桌边，拿起盒子后又回到床上。
拿过来看后才发现盒子并不是全体黑色，盒盖和盒体的交界处镶嵌了一块黄金器件，可以用来挂锁，不过此刻上面并没有锁。
将盒子揭开，层层叠在一起的信纸展露出来，有半个盒子这么厚。
他拿出其中一封，信封上的字迹勾起他的回忆。
小的时候每次过于调皮惹了祸，父亲都会让他跪祠堂，同时抄家法。
家法是由父亲亲自抄录的，以至于后来他照着抄多了，竟然能模仿得七八分相像。
手中信封上的字，同记忆中父亲重叠在一起，他感到很怀念，嘴角不由扬起来。
他注意到信封上面写了时间，于是他按照时间的顺序一封封的看了过去。
不知不觉间到了深夜，身体里还残留着迷药，渐渐开始觉得困顿。
身下的船在河水的作用下微微晃动，更是加剧了他的睡意，眼睛控制不住闭合在一起，没一会呼吸声变得平稳。
耳边响起公鸡打鸣声，床上的人面色微动，眼睫颤了颤，下一刻那双狭长的眼睛睁开，露出玻璃珠一样的瞳孔。
也不知谁在船上养了一只鸡，天还未亮透就开始打鸣，嗓子像是破锣一样，听得人耳朵疼。
云九右手放在额头上，按了按额头，睡过一觉后，只觉得精神都好多了。
外面隐约传来脚步身，似乎是朝着这边来的。
床上还散落着信纸，只因为昨日没看完就睡过去的了，根本没有收拾。
他十分警惕，迅速将信收好装入黑盒子中，弯腰又将黑盒子放到小床下面。
做完这一切后又躺回去。
一双眼睛盯着木门，默默等待来客。
脚步声在门口停下，下一刻，门同预料中被拉开。
门外的人却让云九怔住了。
……
将两日以来发生的事情都告诉了秦沐，云九觉得有些口干。
秦沐站起身来，为他倒了一碗水，待他喝完之后有将碗接过来。
“照你这么说，那个周译还帮了我们。”秦沐呐呐道。
云九点点头。
不管他的做法如何，就凭借他将父亲的信交换给自己，那他就是帮了大忙。
秦沐未置评词，表情有些不哈。
听云九说完后，她心里对着这位没有见过的长辈感到很不舒服。
这人还算是有良心，可也没多少。
居然能干得出来让人朝云九射箭这种事情，简直是个胆大妄为之徒。
她一不高兴就写在了脸上，尤其还是对着自己最亲近的人，更是没有隐藏自己的不满。
“不要生气，那人弓箭使得极好，也是有把握才敢这么做。”
秦沐没好气道，“那是没出什么事他才这么说，若是真射中了致命处，又是另外一种说法了。”
她的话听着似乎有些道理，加之云九心虚，便没有反驳。
“他也是为了将戏做全套，好将此事嫁祸给明南王。”
秦沐冷哼一声，瞪他一眼。
一说到这个，她顿时觉得疑问。
“那些人真的能相信是明南王的人做得？若是被拆穿了，周老爷不就死定了吗？”
云九一笑，为她解释道，“且不说明南王天高皇帝远，能不能知道这件事，就说明南王和南宁王之间的关系吧，有些微妙。”
提高皇家秘闻，秦沐顿时来了兴趣。
看过这么多宫斗剧，她还真得挺好奇，现实是不是真的同电视剧里演的一样，为了皇位能都得你死我活。
“两人一直有矛盾，皇子成年之后会依次离开皇宫。昔日为了争夺封号，两人就无所不用其极，互相视对方为自己的眼中钉。所以若是宁王知道了此事，多半不会怀疑。”
就因为如此，周译才敢将幕后之人设计到明南王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