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李长师一步步走进了村子,现在的村庄已经看不见当年热闹的景象了,到处是残檐断壁。

有的墙面还残存着多年前的血迹,都在诉说着当年发生在这里的惨剧。

李长师没有去找到坟墓祭拜父母,因为当年的惨剧父母的尸首都没能留下,全村的尸首连同土匪的尸体一同被焚烧,埋在了同一个坑中。

他循着记忆找到了自己长大的那个屋子,这么多年的风吹雨打这栋青砖建造的房屋都没有倒塌。

这是李长师在当上县令后为家里修缮的房子,在当年就是全村最最阔绰的房子,到了现在院子里面最多的东西就是杂草和青苔了,还有一个孤零零的大水缸,里面装满了雨水,水里长满了浮漂。

李长师的爹是村里的教书先生,让村里不至于全是文盲,还培育出了李长师这个进士,母亲是一个很善良的妇人,村里人对他母亲都是夸赞,在这种最容易引起人背地戳脊梁骨的地方都没人说李母半个不是。

李长师从小就在最幸福的家庭中长大,虽然没什么钱,但是吃饭也不成问题,家里还有几本书可以供李长师学习,这是其他家的人羡慕不来的。

他撩起常服的下摆,好方便他跨过他家有些过于太高的门槛,看着庭院里的灶房门口,那已经干涸多年的血迹,李长师还是不争气的落下了几滴眼泪,在李长师的眼前浮现了一幕幕儿时的场景。

他因为背不出书被父亲拿竹板打手心,因为偷吃家里的肉被母亲拿扫帚追着打。

那年冬日母亲捧着他的小脚在自己的肚子上为李长师暖脚,父亲将李长师扛在肩上一遍一遍的说飞咯飞咯,这一切的记忆李长师始终无法忘记,纵然他自己已为人父同样如此。

所以他不管自己家境有多好,到了冬天总是会用自己的肚子帮年纪尚小的王书凡、李思诗暖脚,把他们扛在肩上让他们飞呀飞,因为他是一个父亲,而他的父亲,母亲小时候候就是这样的,他不自觉的认为作为一个父亲的爱就是这样的,让自己孩子飞呀飞。

赵启瀚随着李长师一同进了房子,在他的眼里这个房子残破不堪,只是相对外面那些已经倒塌的要好上一点,可是他看到走进屋子时,这位李大人又掉了眼泪出来,虽然哭了可是看起来却不像是悲伤,更像是幸福,少年不理解,但是也没有多说什么,毕竟人人的想法都是不同的,李大人的年纪所经历的也不同,自己不明白也正常。

这时李长师转过身跟赵启瀚说,“启瀚,你随我来,我给你一个东西。”

赵启瀚有些好奇这位李大人会拿出什么来,跟着李长师向屋子里面走了进去,本来屋内用青石铺就的路早已看不清楚,甚至都不是有太多的灰尘遮挡,而是不知从何而来的泥土把青石路都掩盖了。

李长师推开了一个房间的门,其实根本就不用推开,整个门都腐朽了,只有个大概的样子能被看出,轻轻一碰整个门连同门框一起落地,叮铃哐啷的响,整个屋门口全是落下的木屑和扬起的灰尘。

两人不约而同的抬起手掩住口鼻,再扬了扬灰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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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长师还伸手扯断了一些在木门周边的蜘蛛网,好让自己不粘上蛛网,毕竟这东西弄在身上还是怪不舒服的。

李长师横跨一步避开那些地上的烂木头进到屋子里,屋子的内部很简单,有一张大床,一个书桌,还有一个灯架,就没有什么其他的东西了,床和桌子都蹋了一半,这两件东西的木头用料肯定是很不错的,这么多年过去都没有太明显被虫蛀的痕迹,至于蹋下去的原因,应该是被老鼠或者其他什么东西咬的。

李长师去拉桌子的抽屉,结果刚把手搭上去整个桌子就全蹋了下去,把李长师吓了一条,冲身后的赵启瀚尴尬的一笑,然后继续在塌掉的桌子里面找东西,摸摸搜搜好一会儿,李长师找到了一个黑色的像石头一样的东西,还有一个长条状的石块。

赵启瀚也看出来这是什么了,砚台和墨条,可是现在还拿这些出来干嘛?

李长师看着手里的东西有些高兴的模样,吹去了上面的灰尘说,“启瀚,你去帮我打点水来,我好磨墨。”

赵启瀚不明所以但是还是照做了,他看了眼地上从桌子内掉出来的抽屉,捡起了一个抽屉勉强能充当简易的打水工具就去打水去了。

李长师看了一圈四周,他在找能用来书写的东西,想了一下盯上了床上的被子,折的还整整齐齐,被子的外面已经全部发黑,烂的还很严重,棉絮几乎都漏了出来,他想了想把这床烂被子抱起来,铺开在地上,这次他的动作变得小心翼翼,免得床又蹋了,到时候又是个麻烦。

在将被子铺在地上后,李长师两面都翻开看了看,全部都烂掉了,好像没有能拿来用的了,于是又将用来打底的被子抽出来,终于在第二层被子的时候看见还有一块不小的地方还能用来写字的地方,随后把那块地方撕下来,捋了捋让这块布看起来不那么皱巴巴的样子。

这时赵启瀚打好水过来了,他还专门把抽屉都清洗了一遍,水从窟窿眼里一点点的漏出来他还拿手指去挡着窟窿,这也导致了他现在拿抽屉的样子有些滑稽可笑。

李长师看他的样子忍不住笑了几声,“研墨用不了这么多水的。”然后从抽屉的水里沾了几滴在砚台里面就一圈一圈的研磨起来,随后将砚台交给了赵启瀚,让他帮忙研磨,自己又重新开始在那一堆书桌的残骸之中翻找起来。最后再这木头堆的最底下找到了一只已经相当残破的毛笔。

李长师将这只毛笔简单的抖了抖灰尘后在水里稍微清洗了一下就拿来用了,在砚台里面蘸上墨汁,提着笔将布块平铺在床上,仔细的写下了一篇文字,落款李长师三字,开头也是三字,寄岳父。

李长师抬头看着赵启瀚,将手里的这块写满字的布交给了赵启瀚,笑着跟他说,“启瀚,你是个很好的读书苗子,我不想你埋没了,这是我的引荐信你到时候去济州总督府,把这封信拿出给他,他肯定会给你一个机会的,这也算是临走前给你的礼物。”

赵启瀚接过了布块,有些猝不及防,盯着这块布看了良久,顿时热泪盈眶,一下跪在地上连磕三个响头,“先生大恩,赵启瀚定当铭记一生,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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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敢忘。”这是赵启瀚第一次不称李长师为大人,而称为先生。

李长师将赵启瀚扶起,替他拍了拍灰尘,“记住,这份机缘是你自己争取的,不是我给你的,道不外求。”

“谨遵先生教诲。”

李长师挥挥袖,“你先走吧,我就在这里等着他们来,我在你这里寄托了希望,你要好好的活着,记住。要好好的对你爹娘。”

赵启瀚重重的点头,“嗯”

赵启瀚转身出门,手里紧紧的攥着那块布,忽然他回头问道,“先生,要是日后我思念先生了该怎么办?”

李长师哈哈大笑,“那你就遥寄春风观秋月,总有一样可以让你放下哀愁。”

少年转身哭成了泪人,这位李先生是他从小到大遇到的除父母外对他最好的人,虽然只有短短几天,可是赵启瀚能感受到李长师对他的一切都是发自内心的,这让这些年在马车行被欺负的很惨的少年,内心获得了多年未有的温暖,这个几天前的陌生人,现在于他而言就像亲人一般,又亦师亦友,之前他不明白李先生的悲从何来,现在他也感受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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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渊阁

陆远修一只手撑着脑袋,眼睛眯着,看样子是在休息,可是手指还在一下下的敲打着桌面,嘴里还在哼唱着小调。

今天文渊阁内只有他陆远修一人,是少有的清闲景象,只不过今日的清闲都是因为陆远修给阁臣放了个假,理由是陆远修看着他们觉得妨碍眼睛,说是自己眼里看不得傻子。

这些阁臣都是通过科举一步步上来到这个位置的,有的还是在六部当了十几年侍郎换来的职位,到现在在陆远修眼里都变成了蠢人,众阁臣一个个气的不轻,但是又实在不好发作,最多也就出门得的时候猛甩几下袖子,只不过这等行径被陆远修看见了,只是更让他嗤之以鼻。

陆远修看着外面稍有些变暗的天,叹了口气,缓缓睁开眼睛看了眼垫在桌上的一封已经打开的密信。

“真有你的李长师,看来我看错你了,你还真是个正人君子,是个舍得换命的,脑子也确实聪明,这个死局都让你破了,既然你想用自己的命换你那一大家子的命,那我有什么办法?只有答应你了呗。”

陆远修站起身从桌上拿起起了一壶酒,这是他今天才从酒楼里买的好酒,一壶就是十几两银子。

又从桌上拿上了一个茶盏,把茶盏里的茶叶抖落赶紧,然后将酒都倒在了酒盏里,右手将装有酒的茶盏举过头顶,走到门口一脚将门踢开。

茶盏里的酒都被他泼在了地上,然后又满上一盏,一饮而尽,举杯大喝,“李大人走好!!”

随后疯癫似的大笑,笑声传的很远很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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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的佃州城外超过五百人的官兵被突然集合到了城门,全部装备穿戴整齐,整装待发。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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