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龙留

“将军小心!”雀奴忙大喊着奔进了房内。

薛平今日未披甲,又未带长枪。雀奴知道龙胆的手脚是西市匠人图赫所铸,坚硬异常,龙胆看起来又法力极高,万一龙胆趁薛平不备,将他伤了,可该如何是好?

雀奴一时之间,只觉得心急如焚,急慌慌地飞身扑入了房内。

哪知她一冲进门,却看见龙胆正以头触地,扑跪在薛平面前。

薛平连忙躬下身来,双手扶推着龙胆的胳膊,并不知龙胆欲待何为。

“薛平将军,龙留剑,现在仍在你那里对吧?”龙胆突然问道。

薛平迟疑地点了点头:“昨日我进宫,将剑呈给了圣人。圣人看了看,又与丞相议了议,便与我说,他不愿以武兴天下,为明此志,不奉刀剑,于是又将龙留剑赐还给了我。”

“属下上次在相州城,几次想去找将军,却被她无理拦下。”龙胆说着,愤恨地指了指雀奴,“今日,她又要阻拦!”

“明明是你来路不明,怎,怎地又怨我……”雀奴顿时觉得自己百口莫辩。

薛平如何不知她有心维护自己,忙朝她略微颔首。

雀奴见薛平的神情,方才有些安心。

“我怎是来路不明?我一身铁骨忠胆,显能助将军稳守江山,荡平反贼!”

雀奴听龙胆这话说得没头没尾,觉得实在好笑:“反贼是你那旧主田承嗣,早已被荡得再平不过了!”

“如今龙留剑在薛将军手中,属下显然便只一心追随薛将军!”龙胆回道。

雀奴抬头瞥见薛平不豫的脸色,知他不愿,于是便又开了口:“你愿意追随薛将军,薛将军未必愿意带上你。”

“怎会?”龙胆大奇。

“那你倒是说说,你从哪来?”雀奴问道。

“我……我从龙留剑里来……”龙胆说完,也自觉十分立不住脚。

“龙留剑以前呢?”郭怀好奇地问。

“龙留剑以前……”龙胆十分困惑地思忖了良久,实在觉得这个问题难以回答,只得又恭敬正跪,冲薛平连连磕头:“属下虽不已记不起自己的过往,但仍向主上保证,属下一片赤诚之心,日月可鉴!从自今日起,属下任由将军驱使。”

“哎!你个没心没肺的!”敲骁举着一片冒着烟的傀儡竹冲到了龙胆和薛平中间:“你信不信,小仙我把它给捻得碎碎的?”

“你敢!”龙胆恶狠狠地说道。

敲骁见龙胆狰狞的模样,瞬间腿抖得跟筛子似的,气势全无地嚅嗫着:“小仙我……呵呵呵,我有何不敢的!”

薛平将龙胆扶起,苦口婆心地劝说了一阵,龙胆却仍旧一根筋地要跟定薛平。

如今,昭义之危已解,薛平总算可以将身上的重担暂且卸下。他此次应圣人诏令,押送魏博大将卢子期、回朝觐见。在长安,他只需稍候个几日,待圣人诏令一下,无论任他为昭义哪一州的刺史、或是昭义兵马使、又或是昭义节度使、节度副使,他都将与郭怀再回昭义,以承父志,悉心经营父亲旧时属地。

龙胆这般诡仙,薛平虽不知他底细,但他既然是从帝王剑中走出之人,想必若论才智武功,均不会差。只是,被龙胆称为主上,他总觉十分不妥,是以始终不肯接受龙胆所请。

薛平眼见说服龙胆无望,正暗自烦扰,却又见敲骁抻着脖子凑了过来。

“咳咳……倒是有一个好法子!”敲骁一脸堆笑地说:“薛大将军,你若是能把龙留剑赠给小仙我,嘿嘿,不就万事两全了吗?”

当着薛平,雀奴憋了良久,仍旧不好意思骂出那个“滚”字,正兀自难受,便听得龙胆咆哮了一声:“滚!”

雀奴周身舒畅,抿住了嘴唇。

“得嘞!”敲骁嘻嘻一笑,“咳咳,不答应就不答应呗,你这模样真凶!”

“我对这些神魔之事,实在分辨不清。”薛平说着,向雀奴使了个眼色。

雀奴一时之间有些愣神,忙抬起了头来,眼睛对上薛平的目光。

雀奴目光到时,薛平与她刚对了一眼,却又立即转过了脸去,低下头来去寻雀奴的耳畔。

“他的脸是字还是图?”薛平仍蹙着眉,偏脸小声问道。

雀奴疑惑地打量着龙胆纹满刺青的脸,越是认真瞧去,就越是觉得心惊:“之前我只觉得怖人,并未仔细去瞧。现在看来,好像是字,但我却不识!”

薛平点了点头:“龙胆,你可当真不记得自己曾经是谁?”

龙胆诚惶诚恐地屈膝跪下,认真回道:“禀将军,属下实在不记得!”

薛平无奈地闭上了眼,默默匀气。

雀奴知他不愿再与龙胆说话,只得拿捏着冲龙胆开了口。

“你家将军命你起来!”雀奴冷起了脸,面无表情地对龙胆说道。

薛平冷哼了一声:“你倒是会传话。”

“嗯,表情也学得像。”雀奴小声说道。

“你说什么?”薛平奇道。

雀奴抬头望见薛平的神情,不禁莞尔。

“我说,龙胆表情总变化,我瞧不出他脸上是什么字!”

雀奴说完,又偷偷瞧了瞧薛平的脸。

薛平心下跟明镜似的,但面上依旧如常,似是并未听见她方才的嘟囔。

“劳你将他脸上的字,仔细临摹在纸上。”薛平见天色已晚,对雀奴嘱咐完毕,便与郭怀一同出门上了马。

“今日先行告辞,龙留剑之事,我们改日再说吧!”

“别啊!”龙胆连忙大喊着追了出去。

“龙胆,你家将军命你回来!”雀奴追着龙胆喊道。

龙胆对雀奴的话显然置若罔闻,仍旧不管不顾地奔上了街去,腾跳飞跑着追着薛平和郭怀的马。

“敲骁!”雀奴不得不又大喊。

敲骁早已气歪了鼻子,连忙大喊了一声“着”,拿起了桌上一只茶盏,朝着手中的傀儡竹就狠狠泼了上去。

龙胆还没追出延寿坊的坊门,便化作了一缕浓烟,消散不见。

“敲骁!你弄这许多水,傀儡竹湿得透透的!”雀奴急得连连跺脚。

“啊?如何啊?”敲骁气鼓鼓地问道。

“如此一来,今日如何再将龙胆变出,我又如何好去摹他的脸?”雀奴崩溃至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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