檀织许原本是在漫无目的地抬头，并没有看天还是看星星。
听了柳依依的话，才将目光落在那一颗颗闪烁的星星上，“是啊。”
她小时候就喜欢坐在这里。
可那时候，不只是她一个人。
檀织许摸了摸秋千，小时候可以坐两个人的秋千，现在只能坐下她自己了，还有余下的位置，却坐不下另一个人了。
檀织许轻轻扯了扯唇角，带着几分自嘲的意味。
她又在胡思乱想什么呢。
顾怀璟现在是何等的风光，在京中她那般行事，怕是早就让顾怀璟心生厌恶了。
这秋千啊，说到底还是她一个人的秋千。
也是，不会属于她的秋千。
再回京，也带不走这秋千。
“星星有什么好看的吗？”柳依依挪了下凳子，坐在檀织许身边，和檀织许一起抬头望天上看。
“没什么好看的。”
星星还不都那样，能有什么好看的，好看的是陪她一起看星星的人啊。
如今，那个人也没了。
“一闪一闪的，挺有趣的。”檀织许说。
柳依依轻轻点头，也不知道认同与否。
“天色不早了，娘早些休息吧。”檀织许从秋千上下来，扶着柳依依回屋。
“舟车劳顿，你也早些休息，顾忌明天夫人他们就回来了，到时候还要过去请安呢，可不能失了礼数。”
“我知道的，娘快些休息吧。”
躺在床上，檀织许还以为自己要失眠了，却没想到，没多长时间，就在带着熟悉的香气的被窝里睡着了。
次日醒来时，奉椿已经摆好了早膳。
白露匆忙帮檀织许梳洗好，扶着檀织许过去。
“姨娘，我起晚了，还让您等我。”
“是我让白露不要叫你的。”柳依依拍了拍自己身边的位置，示意檀织许坐过去，“昨天睡得晚，我想让你多睡一会儿。”
“快过来吃东西，都是你喜欢吃的，我专门让厨房准备的。”
“什么呀。”奉椿笑着打断柳依依，“这些都是姨娘亲自准备的，怎么还把功劳推到小厨房那些人身上去了？”
“我就知道是娘亲自做的，这些菜，一看就是娘的手艺，厨娘可做不出这么精致来。”
“你呀，也不知道在哪儿学的，竟是油嘴滑舌的！”柳依依拍了下檀织许的胳膊，亲自动手给檀织许撑了一碗粥。
“再尝尝这茯苓糕，你从前爱吃的。”
“谢谢姨娘。”檀织许道谢之后接过。
一顿饭，母女俩吃得很是开心。
但饭后就没那么开心了。
檀泓章回来了。
按照规矩，檀织许应该去请安的。
“奉椿，你先去老爷那儿传个话，就说我晚些时候带着四小姐过去请安。”
“是。”奉椿答应下来，转身就走了。
“姨娘，爹他对你还好吗？”奉椿走了，檀织许才开始问柳依依在府上的日子。
嫁到侯府到现在，檀织许最放心不下的就是柳依依了。
当初檀泓章为了让她嫁到侯府去冲喜，不惜用柳依依来威胁她。
她若是不同意，便要将柳依依卖到青楼去。
如此便可得见，檀泓章的心里，根本就没有柳依依这个人。
或者说，他谁都不爱，就只爱他自己，爱权势，爱钱财，至于身边人，不管是女人还是儿女，都是可以用来牺牲，用来交换权势钱财的工具罢了。
柳依依脸上始终挂着浅淡的笑容，“有什么好不好的，还不是那样？”
檀织许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却被柳依依打断了。
“轻轻，姨娘知道你想说什么，但女人这辈子，嫁汉嫁汉穿衣吃饭，起码这一点，府上并没有委屈我，至于感情什么的，姨娘既然成了这檀府的姨娘，就从来都没有奢望过，我现在的日子很好。”
或许最初刚被接到府上的时候，她也曾经想过，要与檀泓章琴瑟和鸣，夫妻恩爱。
可当初那一点奢望，早就在日复一日的冷待与利用之中，消耗殆尽。
早在她生下檀织许，只得了一句“女孩轻贱”这话时，她就已经彻底寒心了，再没有奢望过能从檀泓章身上得到爱意了。
“轻轻，人不是非要有爱才能活的。”
她的女儿，比她还要不容易。
虽说是做了正头娘子，管着偌大地家业，可男人已经没了，进门就开始守寡，听说她的婆母和大嫂都不是好相与的。
“你张姨母送了信回来，说你大嫂……”
“姨娘。”檀织许按下柳依依的手，“我现在的日子也过得不错，整个侯府上上下下，都要靠着我才能过活，他们不会为难我的。”
“可是，轻轻，我看得出来，你不开心。”
“我没有不开心，女子嫁了人都是这样的，大夫人难道就开心吗？”檀织许轻声问。
侯府的老太太整日耀武扬威的，张氏嚣张跋扈，她们就开心吗？
“可是……”本来，她的轻轻是可以开心的。
顾怀璟是她看着长大的，她这个当娘的，自然能看出顾怀璟的心意。
也能看出她女儿的心意，可这份心意，硬生生被檀泓章给毁了。
“没什么好可是的，这世上的事情，哪能事事都如意啊。”
檀织许也不知道是在劝柳依依还是在劝自己。
她和顾怀璟，终究是再没有可能了。
“我只想让你开心。”柳依依说着，眼泪就掉下来了，檀织许时她历经生死才生下来的孩子，哪里舍得让她受苦。
“哪怕，是我离开侯府吗？”檀织许也不知道自己这一瞬间脑子抽了什么疯，连想都没想，就脱口而出了。
“离开侯府？”柳依依先是皱了皱眉，沉默良久，终究还是点了点头，“是，即便你离开侯府，只要你开心，我也是支持你的。”
檀织许的眼眶倏地就红了。
她是最知道柳依依这一生的人，她还记得，她小时候，柳依依曾经与她说过，说这檀府是她的根，她本来是一棵无根的浮萍，到了这侯府，才有了根。
还说，希望她以后也能找到一个可以生根发芽的地方。
她说，嫁了人的女子就有根了。
“姨娘就不怕，到时候我又成了无根浮萍吗？”
“那你会开心吗？”柳依依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檀织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