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查尔斯的万般期待之下,月读唯一行人终于到达鸟取。
那个少女被她的少年抱在怀里。听琴酒说是受到了神惩,暂时没办法掌控自己全部的身体。
青年几乎控制不住嘴角,想要放声大笑。他的目光如影随形,没有一刻从月读唯的身上离开过,好像要从人的躯壳望进最深处去。
“才几天不见,你就又变态了不少啊,查尔斯。”
月读唯讨厌他那双如蛇一般黏人而冰冷的眼神,就连琴酒的眼睛都比查尔斯的要讨喜些。
“这都是托你的福啊,巫女小姐。”
他唇角牵起,似笑非笑。
双方仅打了个照面,又各自离去。月读唯并没有在查尔斯的身上感受到那股灵力的波动,难道说他没有从那块白色蓝宝石上得到什么收获吗?
少女对此存疑,且感到深深的不安。她的双腿在查尔斯离去之后,有了几分知觉。再到后面见到bss的时候,整个身体已经完全恢复了,只是还较为孱弱。
这是她第二次见到乌丸莲耶,较上次相比,那副容颜几乎没有任何改变。但是鹰钩鼻之上的锐利双眼更为浑浊了,那是任何药物都无法掩饰的老态,这幅历经百年的躯壳已大势将去。他甚至无法维持正常说话的语速,缓慢而迟钝的,如同被刀割过的嗓音告诉倾听者这段时间他已经做过不少的手术或者实验。
“帮帮我,孩子。”
“现在只有你能帮我了。”
他的身体被插入各种试管,身边是各种仪器在为他的生命体征做检测。作为驾驭乌丸集团这个财富帝国已有百年的主人,曾经再极致的风光与再庞大的权力,也无法逆转时间对生命的吞噬。
他见过太多的死亡。
乃至对死亡习以为常。
但当这份象征终点的痛苦亲身体验时,乌丸莲耶才知道生命的可贵。当然,是只有他的生命,最为可贵。
月读唯没有拒绝这位老人的请求。
只是在将灵力灌输进对方身体前,将车上与琴酒所说的两人的关系再度告知给乌丸莲耶。如果想要她再一次施展起死回生的魔法,那是必不可能了。
更何况她已然失去了神明的宠爱。这个世间,祂会挑选一位新的使徒来行使「正义」。
“祝您好运,先生。”
“或许在最后的时光里,那位神明会看到您的诚心,为您降下福祉。”
少女身体里仅剩的灵力已经不多了。
但她并不在意。
「圣洁光环」的存在会让罪孽深重之人对她说的话深信不疑,且无法生出想伤害她的念头。
越是沾染血腥,便越是如此。
当两人从病房走出来的时候,琴酒就在外面等候。他的身体也被月读唯给予过不少的灵力,以至于在他眼中也能隐约看到那层朦胧的黑气。
琴酒总算见到了「恶灵」的真面目。
他也看到了自己的身上有着这种
可怖的东西。
狰狞又如同黑泥般,以人的心脏为中心,向外撕扯扩张起来。
这种东西在组织里几乎人人都有,不对,应该把几乎去掉。就连月读唯的身上亦有这层浅薄的雾气。
她也想杀人。
想杀的是谁?
琴酒一下子就推开门去看那位缠绵病榻已久的老人,他身边的仪器仍在平稳的运转着,说明他依旧存活。
不是那位先生。
“我不会杀了他的。”
“我怎么会杀他呢?”
少女浅浅开口,眼神里似乎还带着几丝笑意和轻松。
琴酒能够从组织底层爬上这个位置,头脑与手段缺一不可。在人话语落下的瞬间,他一下便明白了。
她想让那位先生为她做替死鬼!
果然任何事物的背后都早已标好价格。更何况是长生。月之巫女早就不想受神明的掌控,这才唱了一出大戏,想要将这所谓的力量转移到别人的身上。
乌丸莲耶是最好的人选。
他挣扎百年,只为求证时间长河能否逆转。帝国的建立亦是以人血白骨所搭建而成,与神明要求完全相悖。
只有他成为新的“神使”,神明会立刻降下神罚,顷刻间这盘踞一个世纪的阴云便会被彻底撕散,到时候,哪里还会有什么黑衣组织——
那群猎狗定会抓住这千载难逢的机会,猛扑上来将他们咬得鲜血淋漓,连半点皮毛都不剩!
好手段!
他即刻想要拔枪对向月亮金酒,却发现这念头一动身体便僵硬起来动弹不得。
“别挣扎了。”
少女的指尖点了点人的胸膛,男人的身体瞬间想起那个夜晚,一股难以挠解的痒意从心脏处扩散开来,让他瞳孔都有些涣散,竟无法生出任何违背她的念头。
“你和他,一个都逃不掉。”
曾被称作神女,如同高山皑雪般圣洁的那双眉眼间透出的气质,如今却似乎沾染了地狱莲火般的艳与妖。她的眼神不再清明,早已为复仇的火焰所燃烧。
月读唯不会放过曾经注视过她的那轮明月,亦不会放过身后病房里的那位散发着腐朽气息,将他人生命作为垫脚石的鸦首,也不会放过面前这位将她所成长的神社一炸而空,将寻婆婆和千春姨带走的琴酒。
她不会是他们的救赎。
她只会给他们带来极致的毁灭。
……
夜晚如期而至。
晴天,无雨无云。清月得以普照大地,倾洒下如纱如水的光芒,为世间驱赶黑暗,或者成为窥视黑暗的眼睛。
祂先是一如十多年来所做的一样,将目光投放到那位手握身份卡牌的少女身上。
凉风习习,吹拂着人如墨般的长发。原先及腰的长度,如今竟缩短至只到背部的一半。
是了,她的灵力已被褫夺。那具身体将会逐渐把灵力散出,去寻找更为合适的寄托者。
听话的孩子总要受到惩罚。
祂想,假若她后面能够收收心,就像其孩童时期般的乖顺与努力,祂未必不能够再给她点恩赐,就像猫又那样,在身边做个随叫随到的奴仆。
想到这里,祂手腕翻转,一只带着银白项圈的黑猫跃然于掌间。祂抚顺着人身上的皮毛,有一下没一下的摩挲着猫的耳尖。
那是在小世界被召唤的猫又。
“叫你替我看着她,瞧瞧,你都干了些什么?”
察觉到手掌下的一团僵硬,祂拎起人的后颈肉,毫不留情地将这些年它所生出的灵智与力量全部剥夺,那双绿色猫眼由恐惧到无力再到懵懂,仅是两三下眨眼之间。
“猫就是猫。”
“驯了多少年都是不认主的东西。”
祂指尖一抹,那银圈瞬而消失,嫌恶地看向那已然昏瘫的柔软猫躯,连触碰也懒得,只驱灵力一踢,那黑猫便从云层之上跌落而下,呼呼狂风令猫清醒,尖叫,恐惧,在半空中挣扎无力,只能眼睁睁瞧着自己即将成为凡间的一滩肉泥。
祂重新看向自己曾经选中的孩子。那盈盈月色下,踩着斑驳树影而行,对着身边人巧笑嫣兮的少女。
那双眉眼间的气质曾颇有几分像祂,是祂所握的几个小世界中少有的出色的孩子。可惜被命定的气运之子诱惑,自甘堕落,居然想成为一个普通人。
这个世界的气运祂早已算明。一红一黑,象征着善与罪。工藤新一是该世界这一个百年来,红方的选定者。他将成为红方的首领,成为黑方的宿敌,挑战这个世界的天秤。
那原本会是月之巫女的帮手,祂选定工藤新一作为她的辅助者。为祂开疆扩土再添一份筹码。
只要祂让红方成为天秤的占上方,再借势播种信仰之力,何愁权柄不握?偏偏选定者与神使竟合起伙来背叛祂——
要不是不可妄动世界气运的选定之人,换了旁人,祂早派猫又把人拉下三途川去了。
既然如此,祂何必让红方占了上头?
这样一想,祂便追随着少女体内散出的灵力,那丝丝缕缕的银色光线别人看不见,在这一刻却在祂的眼中瞬间清晰起来,结成一股拇指般粗细的绳子,一路牵向某处。
于是祂看到那块白色蓝宝石。
亦看到了白色蓝宝石身旁如黑火滔天般的将近凝实的雾气。
是哪个聪明的孩子?
竟做出了这样讨喜的事情。
那个清秀青年仍在源源不断地收集宝石所散发的灵力,将其转化至一份又一份恶念。
就在这一刻,他仿佛感受到背后有什么人的注视,手上的动作忍不住停滞下来,抬眼环顾四周。
这样窥视的目光仅停留一瞬,又再次收走。但那一瞬,却足以让查尔斯心惊肉跳。难不成是神明?
他走到窗边,推开窗去看那轮明月。
如此皎洁而圆润的模样,那光芒好像也照在了他身上。
不,是真的照在了他身上。
青年欣喜若狂。
而高高天空之上,祂亦是如此做的。如果这个孩子能够成功,给一点鼓励何乐而不为?
不过人心甚贪,祂也仅给了那么几秒钟的希望,又再次收回。因为祂发现还有一缕只有银针般细小的灵力牵向另一处。
那是个已经垂暮的老者。
不用辨析,仅一眼就可看出那是黑方在上个百年所选定的气运者。
那是个极恶极贪之人。
气运鼎天之时甚至一度压过红方,霸占了世界的大部分版图。
只可惜每一个百年气运轮转,这个百年黑方所选定的人并不是他。哪怕再苦苦挣扎,也终究是螳臂当车,早晚会被历史的车轮碾过,化作灰和土。
神明不愉,该世界受法则影响,祂的灵力是无法直接注入的。先前还可借着月读唯作为桥梁和容器,一点点将力量传输过去。
可如今那个少女已不再接受祂的任何“奖励”,也就说明这世间的灵力已无法再增加。
哪怕是这么微弱的一丝,也弥足珍贵。怎么可以浪费在这样一个无用之人身上。
心念一动,那如银针般微弱的细线,便被掐断。而失去系方的线头又被牵着引到了查尔斯的身上。
……
合该是这样才对。
祂总算露出些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