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3 章

第23章

岳清影自然也看到了。

虽外人极其惧怕寂王殿下,可家里人都知道,寂王殿下的脾气其实很不错。

只要不触怒他的底线,他惯常是温和的,只性子清冷不太爱搭理人罢了。

以前岳清影来寂王府做客的时候,偶遇王爷几次,都得了他温和的问候。此时再相见,想必还是如此。

陆氏却面露惶恐。

这件事是她挑起头的,把岳清影请来王府的也是她。

现在满王府里头,谁不知寂王把那穆小姐护得紧?

平日里旁人想到王爷书房院子的附近都很难,他却将人好生安顿在了隔壁院落,紧贴着他的凝辉斋。且在周围布置了飞翎卫护卫,生怕旁人将她欺负了去。

若非此次想到了找明安伯府世子夫人来拿捏,想必见她一面都是不可能的。

陆氏退缩着想要离开。

可是衣袖被岳清影给拽住了,一时间竟是没能挣脱。

“王爷……”岳清影平日里清冷的眸中散发出熠熠光彩,喃喃自语着,无意识地拉住了陆氏衣袖,“王爷他怎的这个时候回来了。”

陆氏有些烦躁,“我哪知道。”

不是说他出京城了么。既是有要事去办,合该回不来才是。怎的短短几日功夫就回了京?

那些侯府派去帮忙守在京郊看动向的人都是死的么。竟没来通禀!

陆氏想喊着岳清影一同离开。谁知岳清影非但不往回撤,反倒是朝着寂王那边开始走。

陆氏被吓到了,忙反拽住岳清影,“你做什么?”还不赶紧跑!

“你说他忽然回来,会不会是听说我在这儿了。”岳清影贝齿轻咬朱唇,难得露出小女儿的娇羞模样,“他以往对我可是十分和善的。”

王爷不生气时对谁都和善!关氏在旁嘀咕着,劝道:“趁着风雪大,王爷不见得看清楚我们在此,还是赶紧离开吧。”

谁都知道王爷比她们的目力好许多,她们都看清楚王爷了,王爷何至于看不清?

不过给双方个台阶下罢了。

陆氏心里有数,继续去拉岳清影。

岳清影自不肯走的。

拉拉扯扯间那道挺拔的身影已经到了她们跟前。

满目极白中,缪承谦只看得到那抹纤细瘦弱的身影。处在众女眷之间,显得那么孤独无依。

男人的脚步极其坚定。只望向她前行,只朝着她为她而来。

他当即大跨着步子走到她的跟前,看一眼女孩儿见她还算安好,以守护的姿态将她挡在了身后,冷目环顾四周,沉声问:“怎么回事。”

岳清影看出了他对那女孩儿的爱护,嫉妒得眼睛发疼。

但她自忖和王爷相识更久,径直上前巧笑嫣然,“王爷长途跋涉想必累极了,不如我让人备些热汤热茶,也好给您暖暖身子。”

说着就要吩咐身边人去办。

缪承谦抬手制止

,垂眸打量了岳清影片刻,忽而笑了。

“倒也奇怪。”他语气甚淡地说道:“这是我的王府,我的家。怎的一个外人还能在我这儿驱使我府的人去做事。”

冷眼刮过周围仆从,“是谁教你们的规矩,居然敢听从一个外人的吩咐。”

丫鬟仆妇们纷纷低头,一声都不敢吭,只敢瑟瑟发抖。

岳清影登时俏脸通红。

她自恃美貌才华,走到哪儿都是众星捧月的待遇,何时被人这样奚落过?

便是寂王,以前遇到的时候也客客气气打招呼,从没有这样当众落她面子的!

岳清影忙说:“王爷这是什么话。莫不是清影也成了你家‘外人’了。”语气里透着显而易见的亲近,又侧眼去打量那个姓穆的女孩儿。

陆氏觉得王爷此刻的眼神有点吓人。

和前段时间太后娘娘崩逝后,他不动声色却血洗朝堂归家的目光十分相似。明明看上去沉静若深渊,却透着杀人如麻的嗜血寒光。

那段时间里,王府众人噤若寒蝉,谁都不敢在王爷跟前多说半个字。

近些天王爷忽而莫名其妙地心情好了起来,大家这才重新恢复了往日的玩闹。

可谁也不敢忘记之前的战战兢兢。

陆氏越发后悔起来,想要叫上岳清影赶紧走。

而寂王已经转向了那抹明艳俏丽的身影,垂眸温声问:“你可还好。”语气和刚才的寒声质问截然不同。

大雪纷飞。

他的素色松柏纹大氅上落了霜雪,眉间和长睫挂着雪花,衬得他本就白皙的肤色更显冷白。本该极致冷冽的模样,眸中却是和煦暖意。

镜熙也不知刚才那三个人怎么忽然顾不上她而开始拉扯起来。

她觉得这些人都是自己人,唯独她是外人。

对寂王来说,比起相处多年的家人,她又算得了什么?她凭什么和寂王谈他的家人如何为难她与姐姐?

于是默了默只道:“你冷不冷。”

缪承谦觉得她在关心他,十分受用地缓缓笑了,“还好。”有她的庚帖贴在心口微微发烫,何至于会冷。

连翘瞧出王爷对小姐极好,大着胆子在旁高声喊:“王爷!有人欺负小姐!”

竹苓吓了一跳,忙去觑小姐。

却见王爷正动作温柔地为小姐拂去肩上落雪。

竹苓忙垂下眼不敢再看。

镜熙却正想着和缪承谦谈谈回伯府的事情。

与其她在这儿让姐姐担惊受怕,倒不如回伯府去。

东平王那儿,她自然是怕的。

但她更怕姐姐为了她而有任何的闪失。

毕竟她是鸠占鹊巢占用了姐姐对原本那个妹妹的爱护,毕竟她其实是个外人,当不起姐姐如此的关怀。

或是她安然无恙而姐姐被人算计着孕中不得安宁。或是东平王瞅准了空子把她带走。

两害相较取其轻,她宁愿自己往后要和东

平王斗智斗勇谋得生机,也不愿意姐姐再为她而这般提心吊胆担惊受怕了。

镜熙不打算就这件事绕圈子,便直截了当道:“我打算回伯府过年。本要和几位太太说起的,正巧王爷回来了,就和王爷说一声。”

说着福了福身,多谢王爷这段时间的抬爱。还要劳烦王爷为我准备车马,感激不尽。?”

缪承谦没料到她再开口就是这些,登时愣住,竟然忘记了制止她行礼。待到反应过来,忙拉了她到身边。

“好好的怎么要走?她们为难你,你和我说便是。何至于要走。”他语气急切中带了些焦躁。

镜熙察觉他这话说得太过亲近了些,正要开口,不曾想旁边有人比她反应更快。

“王爷,我们可没有为难她。”岳清影捏着帕子,清丽的面庞轻轻仰着,目光中带着憧憬和期盼,望向面前的高大男人,“我和两位太太每日里好心去看她,她却摆架子不见。我们好心请了她姐姐来府里说话,她却要追过来冤枉我们为难她姐姐。”

关氏越听脸色越白。

陆氏却突然有种瞧好戏的快意。

岳清影顾不上旁人,只怔怔地望着眼前的他,“也不知怎么的,她突然生气,非要把伯府世子夫人给送了回去。世子夫人不过是怀了孕而已,穆小姐却说我们、说我们……”

岳清影正想着后面的字句该如何去接。

镜熙却已经怒极。

她顾不上自己已经没有了前世的威势,当即扬手一巴掌对着那张可恶的脸狠狠扇了过去。

“姐姐还怀着身孕!”镜熙怒喝,“你们竟然恶毒至此,让辛辛苦苦好不容易有孕的她,大风雪里赶来找我,为的就是你的一己私欲!现在却口口声声冤枉我,说都是我的过错。你们的心是什么做的?对有孕的女子也不能宽容些吗?”

她本以为这些人不知道姐姐怀孕的事儿,尚还对她们存了几分的客气。

谁曾想,她们知道!

想她在宫里怀孕的时候,女子们都对她甚好。

在伯府时,大家也十分融洽。上到伯夫人和大奶奶,下到仆妇丫鬟,都十分紧张世子夫人的这一胎,恨不得把最好的都给了世子夫人。

镜熙还以为大家同为女子,更应当互相照料。

却不想世间还有这样心思狠毒的人。明明知道姐姐有孕,却还要让姐姐遭受这种痛苦,大风雪里来寂王府,又一步步走到后宅。

旁人对她不好,她可以忍。

对姐姐不好,忍不得!

镜熙气得眼泪都冒了出来。

岳清影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巴掌给扇懵了。

她从小到大顺风顺水,被人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做事向来我行我素,何时受过这种委屈?

忍不住喃喃:“你居然打我。你竟敢打我。”

继而反应过来,愤怒质问:“你知道不知道我是谁?你小小伯府的堂小姐,凭什么打我!我可是文国公府的——”

够了。”低沉又满含怒意的声音响起,打断了她未尽之言。缪承谦冷冷地看着岳清影,“滚出去。”

岳清影呆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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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年纪不小了,今年十四,过了年就十五。明明可以成亲的年纪,却还没定亲。

虽靠着美貌和才华搏了许多好名声,年纪大后也大不如前。以往排着队来求亲的人家,陆续已经定下亲事。

前两年到国公府求娶她的盛况已经渐渐衰落。

姑母她们都在催她早点定下,不要挑挑拣拣的了。

可她的心思,他们这些人,包括寂王明明都是知道的,却都装作不知道、视而不见。

为什么她要遭受这种待遇?

岳清影看不明白,也不愿意看明白。

她实在瞧不出来这个穆小姐有什么好。只脸蛋十分漂亮罢了,其他没甚突出。娇娇弱弱一看就不是能够主持得了偌大寂王府中馈的。也就那张脸能看。

“为什么?”岳清影盯着那张极致美艳的面孔,不甘地低喃着。

堂堂寂王殿下只看脸么。

镜熙厌恶这个人投过来的目光,犹还带着泪当即就要冲过去辩驳。

缪承谦见不得她的满面泪痕,更不愿让这些人看到她的泪,索性解下大氅兜头给她披上。

镜熙正哀伤愤怒着,一个没防备就让他的衣裳给包裹。小脸大半盖住,只露出小巧白皙下巴挂着几滴泪珠,楚楚惹人怜。

她怒火上头,当即就要扯开大氅继续和那些人争辩。

身边男人却一把扶着她细瘦的肩将她半揽住。

“我们走。”她听到他低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有陶鹤在,自有她们的好果子吃。”

镜熙十分烦躁地扭动着,“缪承谦,你把我放开!”

这一声喊出来,其他所有人都吓坏了。

这世上没有人敢直呼寂王殿下的名讳。

便是旁人都说能够和寂王一争高下的文国公老公爷,也不敢。

可明显两个当事人都没觉得这个称呼有什么不妥当的。

缪承谦用力半揽着女孩儿硬生生把她拖走,压低声音在她耳边低喃,“你不听我的,我就抱你回去。”

镜熙哽住。

这家伙怎么一如既往的不讲理?

如今更加混蛋了!

她脚步微顿的功夫。那边岳清影已经反应过来,顿时煞白了一张脸。

岳清影望望那位穆小姐,又看看自己心心念念的男人,怒从心头起,忽而扭头对陆氏道:“四太太。女子的德行该如何去论?”

言下之意,穆小姐这样和男人拉拉扯扯的,对名声极不好,传出去的话一辈子都不用嫁人了。谁敢娶这样人品败坏的。

陆氏没敢吱声。

缪承谦顿步回头,望向随行的灰翎卫,“怎么国公府的表小姐还在这儿?”语气里透着显而易见的嫌恶。

岳清影瞬间想到了他口中对她的那个“滚”字,全身力气瞬间

被抽空。

本以为他不过一时失言。

没想到竟是认真的。

待到灰翎卫半恭敬半强迫地把岳清影带走。

缪承谦视线扫过陆氏,眸光凛冽,“郊外十里探头探脑守着的家丁,都是你们长宁侯府的吧。”

十分肯定的语气。

陆氏暗骂岳清影不懂事,好端端的把她扯进来做什么,刚才让他们走了不就好么。非得惹出这些事端。

闻言只能干笑,“王爷说的这是甚话。我竟是听不懂呢。”

“是么。”缪承谦低头轻笑,理了理怀中女孩儿的兜帽。他身量极高,偏她这样娇小,穿着他的大氅已经拖了地。

“我本听说那些人是你派去的,叫人捉住后只丢在了京兆府。探听窥视的罪名是逃不过的,倒还活着。既然不是你们侯府的人,那砍了也就砍了。”

缪承谦语毕,朝陶鹤使了个眼色。

陶鹤抱拳而去。

陆氏揪紧了衣角。

关氏骇然,扭头小声说:“弟妹不拦着?”

若没记错的话,四太太当时说遣了十几个人过去。十几条人命啊。

“不是我派去的,为什么要拦着。”陆氏嘴硬,咬着牙道:“一些和侯府不相干的奴才而已,死了就死了,犯不着费工夫。”

关氏咽了咽口水,低着头装作什么也没听见。

凝辉斋里烧了炭火。

撩帘而入时暖意扑面而来,驱散周身寒冷。

缪承谦刚刚松开手的同时镜熙便挣脱了他的桎梏。她抖身把大氅甩到地上,气恼地寻了把太师椅坐了。

环顾四周方才发现,连翘和竹苓二人不见了。推窗朝外头廊庑望过去也没寻到。也不知何时开始没有跟在了她的身后。

“我让飞翎卫问她们些事儿。”缪承谦简短道:“很快就好。”

镜熙斜睨过去,“她们可没做错什么。你让你的人下手轻一点。”

缪承谦愣了愣继而大笑,“你该不会以为他们会滥用私刑吧?”

镜熙没吭声,但是狐疑的目光表明了一切。

缪承谦哑然。好半晌后才说:“就平常的问话。不会对她们如何的。”

镜熙想他还不至于故意欺骗她一个小小女子,这才放松了些。那俩丫鬟很是衷心,她不希望她们出什么事。

于是干脆利落继续刚才的话题,“我要回伯府。”

“不行。”男人回绝得更加干脆,“你留在这儿。”

“我……”

“东平王一直盯着明安伯府。你不想想自己的安危,也该为伯府考虑吧?”缪承谦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若东平王的人把你带走了,你想东平王会放过伯府?他可不是什么好脾气的。”

镜熙别过脸。

她自然知道东平王的脾气不好。

他们兄弟俩都不是什么善茬。

可就这样杵在寂王府也不是办法。如今还没几日寂王府的

亲眷都已经看她不顺眼了,往后过年、再住一段时间,指不定要发生什么。

倒不如回去来得好。

谁知那个人仿佛能洞察她心思似的,忽然道:“你恐怕不是怕给我添麻烦,而是怕我这儿的人给你添麻烦吧?”

“啊?”镜熙猛地抬头,差点一个不小心后仰撞到博古架。

她的惊愕显然取悦了寂王殿下。

缪承谦走到她身边,仔细看了看,确定她没有被碰到才安心些许,“你放心,我会安排妥当。往后你有什么事情尽管和周围飞翎卫说,他们自会听令于你作出安排。”

镜熙有些犹豫,“犯不着劳烦飞翎卫大人们。”

缪承谦被她这语气说得心里难受。

明明飞翎卫是他的人。明明她无论前世今生都大可不必在飞翎卫跟前如此低头的。

缪承谦有些烦躁地拨了拨炭火,让内里藏着的火焰稍稍露出苗头。看着它们窜出的火焰明亮灼热,方才缓缓道:“我和他们说过,你的命令等同于我的命令。你只管支使他们,有甚需要尽管和他们说。其他的,我来做。”

镜熙察觉了他的情绪变化。

她不知道这臭男人又怎么了,忽然就不高兴起来。

不过,他此次也是好意。

镜熙低头望火盆里烧着的炭,虽表面看不出火苗,其实内里正悄悄燃着,带来温暖和热度。

便没有过多推辞,“多谢王爷。”

缪承谦轻舒口气,抬眸温和笑笑。

这时有绿翎卫前来回禀。

他出门和人低语几句后回到屋中,“你的丫鬟说老三媳妇儿没有过多为难你,我便暂时放过了她,只让她在院子里禁足些日子,惟有家宴齐聚的时候可以出来。”

想想又不放心,问她,“关氏果真没有过多为难你么。”

镜熙颔首,“三太太还劝过那两人几句。”

缪承谦嗯了声。

镜熙知道这男人避重就轻的本事大得很,想着还有个人的事儿没有提及,索性主动问他:“那四太太呢。”

陆氏从头到尾都是和岳清影一伙的,甚至岳清影来王府都可能是陆氏的主意。

她都能看出来,缪承谦自然是能查到的。

于是有此一问。

缪承谦道:“你放心,陆氏身边的管事妈妈和丫鬟已经打了一顿发卖出去了,不会留在这儿碍你的眼。至于陆氏。”

他顿了顿。生怕她觉得他是个狠戾的人,又不好对她隐瞒,只能慢吞吞道:

“我已经让人送她回长宁侯府了,对侯府说她在王府故意挑起事端,败坏风气。她不会在王府过年,甚至最近都不会出现在王府,你且安心待着就是。”

镜熙错愕。

四太太居然被送回了娘家长宁侯府去过年?

这敲打够狠,甚至可以说是透着休妻的征兆了。

对陆氏来说可谓是奇耻大辱。

她正这样思量着,就听男人说道:“我还有一事需要劳烦你。”

镜熙忙说:“我已经打扰贵府很久了,王爷有事尽管吩咐,何至于说‘劳烦’二字。”

缪承谦斟酌着字句,缓声道:“你也知道,府里两位太太,一个被禁了足,一个被送回了娘家。而我母亲年事已高。所以府里的事儿,暂时无人照管。”

镜熙登时心里升起了不好的预感,当即起身就要离开。

男人却显然不肯放过她,快速轻拉住她的手,又很快松开。

“所以,就得麻烦你帮我母亲管几天家事了。”缪承谦含笑望着她微愠的面庞,语气笃定,“寂王府家大业大,诸事繁琐。你总不好让我母亲独自操持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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