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5章 累赘

墨桀城喘着粗气惊醒的时候,浑身已经是大汗淋漓的。

身上的汗水几乎是把床榻都沾湿了。

他的意识还没有回神,表情还带着些许仓皇,身体的肌肉记忆,就让将长臂寻向了身边的位置。

与从前温暖又柔软的触感不同,墨桀城的长臂在一下子扑了一个空。

当他触及到冰冷的被褥时,才猛地回忆起了一切。

墨桀城的眼眸在一下子黯淡了下来。

他在床榻上愣了许久,才从床榻上爬了起来,闻着自己身上的酒味,又去了偏房冲了一个澡。

直到浑身水汽的回了屋子,才缓缓为自己穿戴整齐。

他的动作慢极了,一举一动都带着僵硬,就像是失去了灵魂,变成了一个木头人。

还未等墨桀城将衣裳穿戴好,屋外便响起了一阵急匆匆的脚步。

等重舟强忍着背后的疼痛,推开门的时候,看见的就是墨桀城满是血丝的眼眸:“主子,不好了。”

墨桀城一笑,看着重舟慌乱的神情,心中却没有觉得紧张。

没有了纪晚榕,他到底还有什么事情,能不好呢?

“说。”墨桀城的声音带着几分嘶哑。

“是纪云瑶的事情,属下自己领罚后,又吩咐底下人去拷问她。不过是用了一点手段,她便什么都招了。”

“她承认从前救您的人不是她,星星也不是她。是王……纪大小姐。纪大小姐在庄子里摔了一跤,失忆了,将过往的一切都忘记了。而她则是在纪大小姐的日记里看见了一切,也猜到了您的身份。”

每一次重舟说到王妃,又及时改口成纪大小姐,总是让墨桀城的喉间涌起了一股酸涩。

“她便冒名顶替了这救命之恩,还按照王……纪大小姐手臂上的伤疤,完全的在自己的手臂上复刻了一条。她将那日记牢牢的记在心里,又烧掉了,才能与您对答如流,让您毫不生疑。”

听着重舟口中纪云瑶的供述,墨桀城的心脏就像是被刀割一样。

他实在是太愚蠢了,便因为一条伤疤,因为几句对答如流的答案,竟就让他信以为真,没有丝毫怀疑。

他实在是太想要抓住,这唯一爱自己、真心实意对自己好的救命稻草了。

可谁知,满心欢喜抓住的,竟不是救命恩人,而是索命的伥鬼。

墨桀城苍白的脸上露出了几分讥讽:“她怎么不好了?死了?”

重舟摇了摇头:“死了倒好,可她不仅没死,昨日受刑的时候晕了过去,而等到了今日,便有人来府里要她了。暴室,是不能拘着她了。”

原本动用私刑就是大错,墨桀城也没有想到自己能留她多久,可他却没有想到,纪承德竟会这样快的来要人。

“远远不够,她受的苦太少了,你让纪承德在门口等着,就说本王不放人。”墨桀城的声音冷冰冰的。

重舟苦着脸摇了摇头:“不,不是纪承德,是皇后娘娘!皇后娘娘身边的姑姑亲自来了!说王爷您动用私刑是大忌,若是陛下知道了,便不得了了!”

墨桀城的动作一顿,一想到皇后,脸上也多了几分异样。

偌大的屋子内沉寂了许久,墨桀城才继续有了动作,他垂眸看了一眼自己的双手,随后神色如常的道:“既然是母后来要人了,便把纪云瑶交给母后吧。”

重舟瞧着墨桀城这副模样,想要说些什么,却又忍住了,随即便领命去办。

墨桀城在穿戴整齐之后,去了一趟长公主府。

墨桀城这阵子浑浑噩噩的,不辨昼夜,也不知道外头的时间过了多久,可维珍郡主的手术已经到了第二阶段,身体也已经有了很大的好转。

脊椎处的手术已经做了,纪晚榕和众人配合的也很成功。

维珍郡主在两人后苏醒过来,已经可以在床榻上躺平了。

她每日躺在床榻上,盯着头顶的床帐,都会感到一阵恍然和梦幻。

维珍郡主觉得这是自己最幸福的时刻。

等墨桀城迈入屋子的时候,看见的就是维珍郡主面带微笑,眼眸直直的望着自己头上的床帐。

墨桀城瞧着她巨大的转变,眼眸一亮,脸上也罕见的挂上了一丝笑意。

“维珍?”他的声音轻轻的。

维珍郡主听见他的声音,惊喜的转过头,看见的便是墨桀城瘦削的身躯,他手上还拿着一束花。

一束荷花。

“皇兄?在冬日里哪来的……荷花?”

维珍郡主的转过头,瞧着墨桀城手中的荷花,眼眸中的进行逐渐转变为笑意,笑意中又含着些湿润,她笑着笑着,便流出了眼泪。

自从六岁发病开始,她的脊背越来越佝偻,几乎是折叠在了一起,能看见的便只有自己的腿,和自己腿上逐渐腐烂的皮肤。

墨桀城的胸膛中也有些许酸涩,他走上前去,将荷花放在了维珍的手边。

“别哭,等你好了,兄长便能带你去外面看看,看看巍峨的高山,在湖上泛舟,看看云雾深处的荷花和莲藕。如今病好了,是什么都能看了。”

维珍郡主听了,展颜一笑:“好,到时候和你和皇嫂一起去!还有我的小侄儿,是皇嫂给了我第二条命,我永生难忘。”

墨桀城听见这话,表情一僵,脸上的笑容逐渐变得苦涩了起来。

他缓缓走到床榻身边的椅子上坐下,随后便听见屋子的门吱呀一声响。

屋子的木门缓缓打开,日光从外头照射进来,照到了墨桀城的脸上。

从屋外走进来的,是墨桀城梦寐以求的人。

纪晚榕。

墨桀城腾地一下,就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随后,他便看见了纪晚榕身后的……赵润初。

赵润初似乎没有看见墨桀城,而是一下子看见了维珍郡主手上的花,他微微蹙了蹙眉。

清朗的声音便缓缓响起,似乎带着几分疑惑和气恼:“这花,是谁带进来的?病人在手术恢复期间,身体本来就不好,鲜花里的花粉不利于病人的恢复。”

“冬季的荷花虽然难得,可此刻的荷花对于不需要的人来说,也是一种负担,更是一种累赘!”

赵润初的声音还是很温润的,根本叫人挑不出错处。

可他在“累赘”两字上咬重了音调,让墨桀城的脸色一下子白了起来。

赵润初自顾自的说完,随后又转头看向墨桀城,仿佛是刚刚才发现他的踪影,微微一笑,笑容温和。

“呀!寒王爷?您什么时候大驾光临了?昨日不是还与佳人在酒楼,声色犬马吗?”

“这累赘的荷花,不会是您带来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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