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回 二郎豪纵开山虎

王焕、张开听那笑声无礼,怒视过去,却见曹操身后几员悍将,都恶狠狠盯着自己。

两个老节度对视一眼,呵呵笑道:“你看这些小子无礼么?我几个久不出世,怕是威名都遭遗忘殆尽也。”

杜壆怪眼一翻,高声道:“莫要倚老卖老,只杜某手中这杆矛在此,你两个可敢一战?”

王焕眼珠一转,道:“我同你一个斗一个,伱若输了,便将那降将输一员来,任我发落,你可敢么?”

杜壆冷然道:“却好笑,别人性命乃是别人自家的,凭什么我输给你?倒不如听我规矩:我若输你,项上这颗人头任你发落,你若输给我,那什么报仇说法,再也休谈,你道如何?”

王焕暗想:有你这番话也行,待拿了你,再去同你主将换人,一个新降,一个旧将,不怕他不肯同我换。

当下缰绳一带,纵马向关前开阔地驰去:“来战!”

杜壆取了长矛,亲兵们牵过马匹,一跃而上,紧随着王焕奔去。

两个一前一后跑去,王焕马速暗降,待杜壆赶上些,忽然将腰一拧,一记回马枪恶狠狠刺出。

他这一枪形同偷袭,牛皋、滕戡等齐声大骂,痛斥这老儿无耻。

杜壆也是一惊,这一枪来得又快又刁,端的是神仙难防。好在杜壆也非浪得虚名的,仓促下往鞍上一仰身,险险避了过去,一时间心中火起,不待上身弹起,蛇矛已横扫出去。

王焕亦不料他反击如此迅速,忙忙将枪一竖,及时挡下,只觉双手微麻,暗道:这厮力气不小,老夫却是不可大意,不然八十老娘倒绷孩儿,岂不闹一场大笑话?

当下抖擞精神迎战,杜壆一开始见他老迈,多少有些小觑,那记回马枪先叫他吃一惊,随后再战,只觉王焕枪法奥妙,力道雄浑,竟是平生少遇之劲敌,也不由暗自吃惊,急忙把出平生本事来,不敢放他半点。

他两个枪来矛往,呼喝连声,看得观战众人暗暗喝彩。

但见他两个——

一个腰间悬吴钩,战马披虎裘,枪出妖魔泣,再出神鬼愁,姓王名焕封节度,一生戎马已白头,威震大河南与北,名满军中“老风流”,

一个武艺通玄微,铁甲耀寒辉,矛起藏奥妙,矛落蕴杀机,姓杜名壆出草莽,义气深重世间稀,淮西有名英雄汉,满军齐呼“赛张飞”。

这两个一招招一式式,无不杀气激荡,斗到酣处,一条大枪、一条蛇矛尽数施展开,地上尘沙都被卷动,一时间场中人影难辨,这哪里还是斗将?分明是两道龙卷风相拼互撞。

眼见二将斗到四五十合,兀自平分秋色,中山安平节度使张开越看眉头越紧,暗自忧虑:不料这个武节度年纪轻轻,手下竟有这等勇将!俗话说老不以筋骨为能,这个使蛇矛的黑脸儿正值壮年,王焕老哥虽然武勇不减当年,毕竟不是年少时也,这般斗下去,稍有差池,怕不免把一生名声尽丧于此。

十节度中,王焕、张开都以枪法扬名,关系也是最近,此刻将牙一咬,拍马而出,大喝道:“既然王节度赌了一人,那么老夫张开也赌一人,这桩赌注,武节度可敢接下?”

曹操尚未说话,武松、卢俊义、滕戣、滕戡、卞祥、马灵同时上前一步,六个互望一眼,也不多说,五个人又一步退了回去,单单留武松在原地。

五个人倒是心同一理:这个张开,见了杜壆这般身手还敢挑战,本事必然高明,正好看看他武二郎,到底厉害到了如何地步——便是卢俊义,曾同武松交手的,也有意觑他如今进步有无,缘何便能一举击破田虎十万大军。

武松对此亦心知肚明,暗忖道:自古武无第二,我虽是大哥的亲弟兄,若自家本事不济,别人纵使面上尊敬,心中也自不服气。既然众人都要看我本领,正好一举叫他们服膺。

当下提起双戟,牵马而出,小琼英在后面拍着手叫道:“师父加油,莫给那老头儿留好看。”

那个张开皱眉越紧:他前来叫阵,本是怕王焕有失,故而来来一个以进为退,曹操手下若无人能敌,他便好趁机接下杜壆来。

在他想来,曹操这等年纪做到节度使,不过是走通了童贯门路,才骤得提拔,他又非宿将,又非世家子弟,夹袋中能有杜壆这等猛将,已经实属不易,难道还有足以比肩的么?

不料一股脑站出六个来,雄赳赳气昂昂,观其气宇,尽没一个等闲之辈,六个中又有五个齐齐一退,那岂不是说,这个持双戟,足以力压众人?

心中不由暗道:罢了,当年我们恨人家倚老卖老,不料如今自己老了,也不由小觑别个英雄,细细想来,这姓武的若好相与,岂能在那表里山河之地杀一个大兜转?不过事已至此,总当全力以赴,绝不可轻坠了半世声名!

他虽隐隐懊悔,但对自己手中这条枪,还是有着十足的自信,待武松马到,沉着脸喝道:“在下张开,当年闯荡江湖,得了个‘开山虎’的绰号,手中这条枪,也曾杀过辽国、西夏、鬼方的豪杰,会过天南海北的好汉,你这厮既然敢来放对,必有所持,交手之前,且留个名号儿吧。”

武松眉毛一轩,喝道:“吾乃武松,在家行二,因我哥哥人称‘武孟德’,故此称我‘活典韦’,当年过景阳冈,赤手空拳打死大虫一条,你既然叫‘开山虎’,却是恰触在霉头上,劝你知机相避,名声得来不易,武某本无心夺之。”

张开听他说到打虎,心中隐隐一动,待听他劝自己相避,以保声名,若是先前情绪,听得此话自然不免大怒,但此刻有所自省,倒是听出了对方一片善意。

当即上下将武松一看,见他躯体健硕,眉宇间一派磊落,暗自欣赏,不怒反笑:“呵呵,你这小辈倒是厚道,不过长江后浪推前浪,你若当真有真才实学,张某便将名声送你何妨?你也莫要小觑了我,当年十大节度私下比试,我这条枪,却也曾技压群雄!”

听张开自称十节度中武艺第一,武松战意更增,笑道:“老将莫道武二骄狂,武二因爱汉末典韦将军为人,学他打了两条大戟,用法都是自家悟出,一向以来,倒也未曾逢着能赢我的。”

张开听了大笑:“自家悟出的戟法?且待老夫领教!”

当下纵马一冲,手中长枪一抖,武松只觉耀目生花,半个身体,都在他枪锋笼罩,暗叫道:“端的好枪!”不甘示弱,左手铁戟荡起,一条胳膊上,块块肌肉都鼓胀起来,那条戟连连戳点,虽是单臂运用,不慢张开分毫,戟尖点着枪尖儿,叮叮叮叮一片密集响动,那真叫个针尖对麦芒,一下一下,尽数挑在对方枪头上。

张开不由一惊——戟算重兵刃,枪却不是,比之长枪,那戟加倍厚重些,还平白多出个大月牙刃儿!况且长枪双手运用,刺戳点挑,中间借了枪杆本身的弹力,武松那戟却是铁杆儿,对方能一点不差跟上他的速度,纯仗着腰臂之间的神力,这在外行眼里看来不算什么,在张开这等大行家眼中,就是四个字:可畏可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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