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八回 爱火焚山势熊熊

栾廷玉往后略仰,薙刀顿时走空,单手运枪自下而上,点向悰子小腹。

悰子侧身避过,薙刀一转,斜挑栾廷玉面门,栾廷玉让了个过,长枪横打,就这般你来我往战在一处。

若论廷玉的武艺,实非乌璐、周通可比,交手不过十余招,悰子已觉压力渐增,暗自惊道:此人冒冒失失,不料这般好武艺!平安京年轻一代,无人能够比拟。

她自十六岁艺成,三四年来未逢敌手,到底是小觑了天下英雄。

栾廷玉枪快力沉,杀出她一身香汗,紧咬银牙,心中悔恨:我只道这些人里应外合,方破了平氏父子,不料真个这般了得!他若并肩齐上,这些僧兵如何抵挡?如今只好先擒下他一人为质,才好周旋!

定下计策,一边苦战,一边不动声色往后退去,默默祝道:但愿这厮莫要看出我计!

她不知栾廷玉看似认真使枪交战,心里却正美的啷个哩个啷呢——

哎呀,这个小娘子近前了看,果然愈发美貌啊!难得汉话说的也利落,噫?什么味道?咻咻……

啊呀,竟连流汗都是香的,我老栾好福气也!若是做了俺老栾婆娘,单是这身武艺,再无一个嫂子弟妹能及上,着实长脸……

啊哟,倒是忘了韩五老婆,虽不曾见,但一力降十会,我这娘子怕是难及那“淮西天魔”也!不过也不怕,待我们生下娃儿好生教导,必是下一代的翘楚也……

这般说来,孩儿叫什么名字才好?她是扶桑公主,不如叫栾扶公如何?嘿嘿,同我一起辅佐哥哥主公……哎哟不好!

他不知不觉,竟被悰子诱到己阵前,悰子忽然变脸,喝道:“一起拿下他!”

僧兵们一涌而出,栾廷玉这才惊觉自家处境,仓促之下长枪翻扫,砸飞了七八人,但扑上来的却是更多,抱脚的抱脚,搂腰的搂腰,栾廷玉还待发力挣扎,忽然脖子一凉,已吃悰子薙刀架住。

悰子笑得娇艳如花,满是狡计得逞的得意:“不许动,不然你就死啦!”

栾廷玉停止挣扎,苦笑道:“若是旁人,栾某宁死也不肯从,不过既然是你,我不挣扎便是。”

看官听说,这一节,便叫作“内亲王智擒栾廷玉”,有诗为证——

女使薙刀男使枪,缘来际遇在扶桑。

枪招汹涌奔河海,刀势凋零化雪霜。

妹子力薄唯智取,丈夫发梦把逼装,

要这铁棒有何用?廷玉此时有点伤。

曹操等人面面相觑,他们皆看出悰子诱敌之计,但是见栾廷玉面带自信笑容,哪个晓得他是在给孩子取名?都道他定是看穿了敌将浅薄心思,欲要将计就计。

毕竟栾廷玉追随曹操两载,一直算得上沉稳可靠,老曹万万想不到他搞出这般乌龙,甚至此刻薙刀架上了脖子,还期待他是诈败,立即就要上演反转——

一直到悰子笑眯眯摸出根长长的绳儿,把栾廷玉绑的面红耳赤,如巴西龟一般,这才艰难相信,这一遭栾铁棒是真个翻了车!

悰子捆好了栾廷玉,几个僧兵跑到阵中去牵栾廷玉战马,老曹等人正待上前阻止,悰子将刀一指,傲然道:“伱等谁敢上前,我便杀了这厮!”

曹操苦笑,连连摆手道:“好商量,好商量。一匹马儿罢了,喜欢拿去便是——就算我栾兄弟送你的第一件礼物。”

悰子嗔道:“什么叫他送的?分明是我凭借本事缴获的利物!”

她有心叫对方交出玉藻前,但是看看形势,终究畏惧对方武力,担心翻脸,想了想说道:“哼,堂堂扶桑,不是你们撒野的地方,你们胆敢庇护这个狐妖,自有大军来讨伐你们!”

说罢一挥手,带着僧兵缓缓退下,曹操这厢众兄弟你看我、我看你,都觉得匪夷所思。

待那些僧兵退去,曹操叹口气,唤来坂部一郎:“此处离平安京还有多远?若要欲抄近路截住他们,救下我兄弟,哪里地形合适?”

坂部一郎想了片刻,肯定说道:“今日他们来不及回平安京,若在下猜测不错,必然夜宿鞍马寺中,我等若要动手,鞍马寺便是最好的机会!”

曹操沉吟片刻,点头道:“只好如此,众兄弟,我等今夜便在鞍马寺救人!”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且不说曹操如何布置、定计,单说悰子以栾廷玉为质,率军撤出,踢踢踏踏走到十里开外了。

栾廷玉那匹马上,悰子高高坐着,摸着马鬃,神情甚为欢喜——这是栾廷玉在旗杆岭精挑细选的好马,便在女真,也不多见,在悰子眼中,更是同天马无异。有了此马,再看原本坐骑,便和小驴子、大狗狗一般,顿时心生嫌弃。

又行了一会,留下伏路的僧兵飞跑回报:“禀告内亲王殿下,那些魔王鬼怪并不曾追赶。”

悰子闻言大笑,点头道:“这般看来,他们倒讲义气,生怕我们伤了此人,因此不敢来追。然而越讲义气,必然越要来救人?让我想一想——”

她摸着兜鍪上兔儿思忖一回,忽然眸子一亮,急声道:“我想到了!那个坂部一郎本是滕原长实最信任的家臣,熟知左近地理,多半会建议在鞍马寺取事,我们不妨将计就计!就在鞍马寺,拿下这一行鬼怪!”

一个僧兵头领笑道:“内亲王殿下放心,他们没有舟船,走不得水路,于陆上行走,只此一条道路,我们不必担心他们抄到前面,大可从容布置一番。”

他二人说的乃是扶桑言语,栾廷玉听不懂,皱起眉毛叫道:“你等莫要商量害人,且听我一句话,我那班兄弟的本事,惊天动地,你们好好求和,才有出路。”

悰子面色一冷,低喝道:“被擒之将,也敢胡吹大言!”就马上俯下身,小手一翻,劈里啪啦,赏了栾廷玉四个耳光,栾廷玉先是一呆,随即大怒,心道罢了,这个仇我老栾记了,这啪啪啪啪几下,定要千百倍奉还。

一路无话,又行二三十里,到了鞍马山下,此时残阳落照,映衬着半山腰寺宇辉煌,不远处琵琶湖波光如金,悰子领着众僧兵转入大路旁一条小路,行不多远,便见道道石阶蜿蜒而上,直通鞍马寺。

悰子四下张望一眼,开口道:“他们若入寺救人,必经此路,就在此处多多布置窝弓、陷阱,待那干人中了埋伏,你等一齐杀出,必可大胜。”

说罢,留僧兵在此设伏,自己只带了十名僧兵,牵着马儿,押着栾廷玉,沿石阶上行。

转过几个弯儿,鞍马寺大门已然在望,悰子正要说话,忽见黑烟滚滚而起,不多时,熊熊火光冒出,与天上晚霞相映生辉,寺中一片惊叫惨呼,观其规模,竟似是大半个寺庙都陷入火海。

悰子看得目瞪口呆,半晌方回过神,惊呼道:“是厨房着了火么?怎么烧得这般大,快快,我们去帮忙救火……”

话音未落,两侧树林里飕飕作响,箭矢接连射出,十个僧兵先后翻倒,栾廷玉哈哈大笑:“你还想害我哥哥?我哥哥的智计,岂是你等所能想象?”

林中有人谑道:“栾哥哥被此女生擒,我等亦是难以想象也!”

左边林中,走出解珍、解宝,右边林中,走出史文恭、阿里奇。

悰子惊呼道:“你们难道是飞过来的?不许过来,不然我杀了他……”

正要奔去挟持栾廷玉,却听栾廷玉大喝一声,丹田力发,猛然一挣,崩得绳索寸断,张开手就要拿悰子。

悰子大惊失色,栾廷玉虽然空手,她却不敢放对,尖叫一声,便往寺庙中逃去,栾廷玉捡起长枪,奇道:“只一条道儿,兄弟们莫非真是飞来的?”

史文恭哈哈大笑:“道是只有一条,然而那琵琶湖四通八达,放着李俊张顺两条蛟龙,哪里去不得?是哥哥叫我等伐了几棵大竹,使孟康造个筏儿,一条直线划了来!你们走弓背,我们走弓弦,自然比你们快得多。嘿嘿,时迁、焦挺寺中放火,我等四人门外救人,底下还有哥哥带着孙安、樊瑞、李俊、张顺、孟康对付那些僧兵,贯忠几个赶着马,护着那干扶桑人,慢慢自路上来汇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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