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初1拜神香火浓

杨伽一口气逃出十几里才放慢速度,长时间鼓荡气血真气,耗费太巨。

一路上,他都在思考贝清的话,按其所言,六大秘藏只要能开其一就有无穷威能,神妙无方。

贝清未得真传,就打得自己抱头鼠窜,差点丢了性命,可见真正的秘藏真传多么厉害。

在永兴县,明家说是土皇帝也不为过。据他所知,永兴上一级马邑郡,乃至朔州,甚至河东道都有不少明姓高官。

这非常的耐人寻味,如果河东道朔州的明,就是永兴县的明,恐怕明家在京城长安,都有一席之地。

贝清尚无功名在身,就敢在永兴县横行,视王法如无物,让人不禁产生联想。

“杨小子。”

过了数里,杨伽忽然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循声找到一个小山洞。

巨狐躺在洞里,胸前染血,受了重伤。

祂一脸欣慰,说道:“我没看错你,带我一起走。”

杨伽上前探查伤势,他捕妖时不免受伤,久而久之也算个医者。

片刻后,杨伽站起身,说道:“内脏震伤移位,已经吐清了淤血,没有性命之忧。”

巨狐放下心来,迟疑道:“我感觉疼痛难忍,你确定不用再看看?”说着,哼唧了起来。

杨伽起身,冷笑道:“大概是看错了,救不活了。”

巨狐的心又悬了起来,听到杨伽说道:“我将你杀了,扒皮风干,免去痛苦。”说着撸袖捏拳。

巨狐嗖的一声窜起来,大声道:“我还有救!”

杨伽面露揶揄,笑眯眯的看着巨狐。

巨狐眼珠子骨碌碌转动,祂拍了拍心口,跟上杨伽脚步,笑道:“杨伽,你恶了官修,你惨了,从此以后,官府每天都会通缉你,还会发下海捕文书,天下之大,再也没有容身之地。”

杨伽充耳不闻,继续赶路。

巨狐跟着他的脚步,继续说道:“大概贝清还会把杀死神灵的罪名,嫁祸到你的头上,城隍老爷也会下令追杀,永兴县内的神灵都归城隍调遣,你死路一条。”

“神灵追杀,官修抓捕,白道黑道你都跑不了。”

听到“官修”二字,杨伽不由皱眉。大唐建国就有修士的身影,传闻神尧大圣皇帝本身就是一个大修士,后来患病死亡,把江山传给了武将出身的文武大圣皇帝。

大唐在文武大圣皇帝崛起,称霸世间,而且文武大圣皇帝活了两百多岁,寻常人只有四五十岁寿命,要说没有修士的功劳,杨伽是万万不信的。

到了这一代,天皇大圣皇帝执掌天下,和皇后娘娘一起坐镇江山,大力启用修士,登记名册,严加监管。

既要用,也要管。

大唐初立时严禁修士插手朝政,所以都是挂着供奉的名头,大唐号称修士百万,横绝神州。

随着大唐日益强盛,严禁修士插手朝政的律条渐渐变成了一纸空文。修士寿元绵长,少则百年,多则七八百年,哪个不眼红。算起来,皇帝陛下如今也已百岁开外,神尧大圣皇帝时期定下的铁律,被刻意的遗忘了。

修士得到重用,出类拔萃者进入各道州府做官,各道下辖数州到数十州不等,州下辖郡县数十。

如果下发海捕文书,天下之大,便再也没有自己的容身之所。

杨伽想起一句话,“宁惹鬼神,莫惹官修。”

惹了鬼神,最多把你杀了,逃到其他地方还能活命。但惹了官府修士,海捕文书一发,无处藏身,就算死了,也能索出魂魄,再死一次。

巨狐喋喋不休,道:“官府下文书,派官修。还有城隍老爷手下的神灵,你死定了。”

杨伽大怒,喝道:“你再跟着我,将你扒皮腊干过冬。”

巨狐笑道:“把我的皮拿去交税钱?你去府衙就是自投罗网。”

杨伽始终无法甩脱,无奈只好停下,说道:“你跟着我,到底想干什么?”

巨狐得意叉腰,挑眉道:“你教我爆猿搬山拳。”

杨伽哭笑不得,道:“我昨晚才学拳法,这门拳法你的家传绝学,为何要我教你?”

巨狐沉默半晌,扭扭捏捏,有些不好意思,道:“我练了八十年,今天中午前还停留在第三重,刚刚达到第四重……”

杨伽笑骂道:“你是一只狐狸,炼到第四重已属难得,勉强不来,不要跟着我了。”

巨狐闪身拦住他,怒道:“枉我和你有袍泽之情,如今又有性命之交,你怎么如此小气!”

杨伽被祂气到,冷笑不语,巨狐又道:“在这,你有落脚之地吗?等那个名叫贝清的修士回去,禀告了明县太爷,你能逃到哪里?说不定还会把你送给城隍,做个顺水人情,他们的关系不好。正用你的人头,做个缓冲。”

杨伽迟疑不决,巨狐见他被说动,道:“我家住在隅夷山青羊洞,是个藏身的好去处。”

杨伽展颜一笑,凑上前,“狐兄,你家怎么走!”

巨狐哈哈大笑,“好说,好说。”

一人一狐非常和谐,朝西南方走去。

“还未请教狐兄姓名。”杨伽一脸和善,亮晶晶的大眼睛眨巴眨巴,人畜无害。

巨狐见杨伽认真请教,很是受用,轻咳一声,正儿八经说道:“我家是狐族,取了古月胡为姓。我排行老八,父亲就给我取了个好听的名字,叫做八岐。”

“好…好名字,很霸气。”杨伽顿了顿,迟疑片刻,忍不住道:“胡兄,不瞒你说,我逛遍方圆数百里山川,善名远播,想必你早有耳闻,只是为何没有听过青羊洞。”

“善名远播?”

胡八岐笑道:“附近山头叫得上名字的洞府,哪个不知道你杨大郎的名号。”

“承让承让,一点点薄名。”杨伽面色羞赧。

“你知不知道,为何现在叫得上名号的洞府越来越少?”胡八岐神秘兮兮地凑过来,说道。

杨伽露出询问的眼神,在胡八岐看来,那是求知若渴的眼神,说道:“说起来和你有关。”

“和我有关?”杨伽疑惑。

“能叫上名字的洞府哪个没有被你洗劫,都是些苦主。”胡八岐怪异地看着杨伽。“久而久之,大家都不敢打出名号,怕你找上门去。”

杨伽挠挠头,讪笑道:“误会误会,大家都是好朋友。”

“早知道那天山里,碰到的是你,我绝对掉头就走!”胡八岐冷笑,道:“说起来,你杨大郎的名号也有些来头。”

“大郎指的就是大尾巴狼。”

杨伽正色道:“都是朋友们误会,大郎自然是因为我是家中老大。”

估算了一下脚程,到青羊洞大概需要两天。

卢家村在去往隅夷山的路上,半路,杨伽和胡八岐折回卢家村。

回到村里,已经过了半夜子时。

在外面观察许久,确定没有衙役们埋伏,杨伽和胡八岐跳进院子。

杨伽仔细将家里打扫干净,整理为数不多的桌凳,收拾细软。

东方渐渐明亮,不知不觉过去了两个时辰。

经过正堂,杨伽看着摆放在中间的两个牌位,那是他立的衣冠冢。

“爷爷、父亲,这一去,伽儿估计就不回来了。”

杨伽心中悲痛,跪下拜了三拜,起身将牌位收进包袱。

“祠堂开始拜神了,大家快出来。”大街上,村民的声音呼唤着,大家纷纷走上街头。

刚出门,一个人从后搂住杨伽的脖子,正是儿时的玩伴,卢冠和卢潭。

卢冠和杨伽一样,家徒四壁,父母常年卧病在床。卢潭的父母在首富卢员外田里做工,逢年节能剩下些吃食,时常接济两人,三人因此成了朋友。

二人这才注意到胡八岐,吓得后退几步。

“不用怕,祂只是长得胖,不咬人。”

卢冠脸色焦急,衣服比杨伽还要破旧,他擦掉鼻涕,慌张道:“你是不是已有半年不曾纳税?昨天中午衙役到你家催收去了,宽限你到明天中午。”

卢潭点头,说道:“今年明县令也会参加城隍庙会,所以衙役们的业绩要提上去。”

“哎呀,你们两个怎么什么都不带,一人拿一个馒头去。”

卢潭看两人手里空空,偷偷从包里拿出馒头,塞给两人。

杨伽推开,道:“给卢冠就好。”

见杨伽坚持,卢潭骂道:“你待会跟往常一样,站到角落里,不然有你的苦头吃。”

“所谓神灵,不过一些山精野怪罢了。”杨伽语出惊人。

两人吓得同时捂住他的嘴,看到街上村民都急着赶路,两人骂他大逆不道。

杨伽走在两人身后,胡八岐凑上来小声道:“你没有说错,那些神灵就是山精野怪,他们为何如此害怕。”

杨伽摇了摇头,村民们的观念改不了,道:“收入五六纳税,二三用来祭祀,压迫惯了,自己不吃不喝也不敢缺了官府和神灵的那份儿。”

胡八岐时常读书,本以为书上的说的都是夸大之词,结果现实犹有过之。

卢家村是永兴县最穷的几个村子之一,祠堂却建的堂皇。

走进祠堂,只见烟火香气隆重,云蒸雾霭间,大香炉后面的神龛上端坐一尊丈余神像,木雕的身体上刷满绿漆,披红袍,獠牙弯曲朝外,头发血红好不可怖。

祠堂是不允许动物进入的,胡八岐只好等在外面。

胡八岐第一次参加拜神仪式,他感受到耳边嘈杂,似有数百个声音窃窃私语,香火气中充满了乱糟糟的念头,都是村民们向神灵祈求赐福和庇佑的心声。

随着仪式进行,木雕神像渐渐化作血肉,浓厚的香火气被神像吸入腹中,血肉越来越多,猛地活了过来,抓起吃食大口咀嚼。

今天初一拜神,石邑镇的大杨庄、正宁庄、李家堡、卢家村、安楼铺、鲁水寨等大小十几个村庄祠堂也是香火如盖。

每逢初一十五,永兴县所有土地庙、河神庙、龙王寺等等庙宇全部香火缥缈,最热闹隆重的当属城隍庙,所有庙宇、寺庙的大小神灵均归城隍管辖。

并不是永兴县拜神成风,即便朔州和整个河东道,乃至京城长安,神州大地,处处香火冲天,守护村镇、城池的神像纷纷醒来,享受百姓和官方祭祀,盛世无双。

卢员外是村里首富,每次供奉的吃食最丰盛,够贫苦人家吃一个月。他率领着大家不停运送吃食,绿毛神灵不停的往嘴里塞,肚子里就像有个无底洞,怎么都填不满。

“杨伽、卢冠、卢腊梅!你们几个穷鬼,躲在角落鬼鬼祟祟,香烛都舍不得准备吗?”

卢家祠堂中,神灵拍案大怒,“我每个月只吃两顿,你们孝敬的东西甚至让我吃不饱?你们想不想下雨了,触怒了我,就要降祸给你们!”

说着,香炉中的烟灰飞溅,带着火星直奔三人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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