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第 9 章

黑色披风从头顶罩下,萧蕴龄抬头,盖在她头上的披风顺势滑落,搭在她的肩上,在阳光下掺于其中的金丝熠熠生辉。

萧蕴龄神情可怜地望着他,她的眼睛生得漂亮,却总是盛满泪水,哀伤又隐藏坚韧,像柔软又生机勃勃的蒲苇。

“进来。”

他说完抬脚走回院中,吴百山看着萧蕴龄怯怯的模样,温柔着声音道:“五小姐请随我来。”

这处院落是给沈策一行人住的,除了吴百山照顾沈策起居,其余几个都是跟随他的部下。

那几个部下已被派往各处,林枫歇了一天,吴百山担心萧蕴龄不自在,打发他提前离开了。

林枫满目赞叹地看着他,啧啧道:“不愧是从长公主身边来的。”

吴百山手捧着换洗衣物等一应用品走到门外,他敲响房门,隔着门扉歉意道:“五小姐,我们这里没有女子衣物,托盘中的衣服虽是男子式样,但没有人穿过,您先将就着用,稍后我再给您送来合适的衣裳。”

萧蕴龄的声音从房内传出,娇弱轻柔的声音感激道:“您言重了,是我打扰你们了。”

吴百山让她先避于屏风后,他带着小厮将热水倒入浴桶,之后房门被掩上,萧蕴龄从屏风后出来,落下门栓。rexue.org 西红柿小说网

托盘被他放置在案几上,托盘的一角压着一张废稿,写了半张纸,字迹凛冽,好似透着亘古的冰寒。

她一看便知道这是沈策的字,纸张的一角皱起,连带着那处的墨晕开,糊成一片,这是沾水之后落下的痕迹。

萧蕴龄勉强判断出这是两句诗。

“死生……无……”她读了几次,拼凑不成完整句子。

萧蕴龄将纸放回原处,看来这是沈策的住所。

她在这里,是沈策的安排,还是吴管家的主意?萧蕴龄不知道,但唯一确定的是,沈策允许她待在他的空间。

吴百山进门便看到主子头朝外躺在床上,他没有束发,因刚沐浴而头发半湿,从床沿垂落。

床上没有被褥,床板裸露,这是他们住进来后便空置的床。

“安排妥当了。”吴百山恭敬道。

他们这里有空置的床,却没有空置的屋子,让萧蕴龄去哪间屋子都不合适,相比让她待在几个陌生男子居住过的屋子,沈策的房间成了唯一的选择。

吴百山提议时有些踌躇,心里做好了被拒绝的准备,没想到沈策会答应,他很意外。

沈策淡淡嗯了一声,他宿醉刚醒,整个人都透着慵懒。

不知道过了多久,久到沈策已经无聊得开始喝酒时,吴百山进来替萧蕴龄传话道:“主子,五小姐想见您。”

沈策没有对此感到意外,她被欺负成那样都坚持要见他,没有达成她的目的,她是不会回去的。

沈策提着剩下的半壶酒回到自己的屋子。

敲响房门的手指还未放下,便听到一声“请进。”

明亮的光线争先恐后洒入弥漫水汽的房间,很快又被隔绝在外,无奈落于禁闭的门扉上。

男子背光站着,萧蕴龄看不清他的脸,她拘谨地等着他。

沈策一眼便看到披着他披风的女子站在书案前,长发被木簪挽成简单的发髻,她神情自若,见他进来露出清浅笑容,如果不是她抓住披风的手指用力蜷缩,那她的表现确实算得上平静。

沈策的目光在她那几根手指上停留了片刻,在这间屋子里,她的存在太明显了。

他收回目光,神情淡漠地坐在一旁的椅子上。

萧蕴龄坐在他对面,被书案遮掩的十指不自在地缠绕。

披风下,她穿着男子的里衣,光滑的锦缎贴在肌肤上,没有明显的触感。萧蕴龄在王府长大,吃穿用度皆是永州勋贵人家的标准,因而她知道自己身上这件里衣只能是沈策的。

即使吴百山说没有人穿过,她依旧难掩尴尬,且这衣服是按沈策的身量制的,穿在她身上过于大了,光滑的布料总是往下滑落,她端正地坐着,不敢有大幅度的动作。

为了让自己显得得体些,她仔仔细细用了三条布巾才将湿润的长发绞干,又赶着时间给自己梳了发髻。

只是沈策似乎没有她的这些担忧和顾虑,他披散着半干的头发,提着酒便来了。

见他如此,萧蕴龄的不自在消散了些。

“沈将军,我今日是有要事来找你。”她开门见山道。

“说吧。”他拿起桌上的杯盏,端起酒壶将酒水倒入杯中,浓郁的酒香飘荡开来,盖过女子身上沐浴后的馨香。

沈策只专注地盯着杯盏中晃荡的液体,似乎对她口中的要事毫无兴趣。

萧蕴龄说出这个秘密都要深吸一口气,见他不以为然的模样,她担心他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便伸手将他的杯盏挪到自己面前。

她动作有些快,酒水晃动得厉害,溅出几滴在她的指上。

沈策凝视了那几滴水珠,而后顺着她的手指往上,首先映入眼帘的是随着她动作微微掀起的披风,他视线没有停留,直到定在她不满的脸上。

“嗯?”沈策疑惑地看着她,问道:“怎么不说?”

“沈将军,我说的是要事。”她强调道。

沈策靠在椅背上,闻言点头,示意她继续。

萧蕴龄凝重了脸色,压低声音道:“府中,有叛军。”

“你说过。”

她的声音变得更低了,像在他耳边轻声耳语,“叛军,是萧敛竹,我名义上的三哥。”

他眸光微动,捕捉到她话语中的暗示,“名义上?”

“他是……”萧蕴龄忽然顿住,她紧张地看向门窗,棂窗和房门皆紧紧关闭着,没有留下丝毫缝隙。可如果有人站在窗外,隐于门后呢?她无法控制地猜测。

她蹭地站起身,沈策不解她忽然的动作,便闻到熟悉的香味,清雅不可忽视。

她走到他身边,停在他右手旁。

有气息喷洒在他耳边和脖颈,她弯下腰对他耳语道:“他是先皇子嗣,不是父亲的儿子。”

萧蕴龄说完,等待着沈策的追问,可是他没有做出半分反应,只盯着手中的酒壶。

他太平静了,平静得像是对她的漠视。

“沈将军?你有没有听我说!”

沈策回过神,他下意识看向声音来源,四目相对,沈策避开她的眼睛,垂下眼眸,目光猛地停顿。</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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