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章

夏卫国在人群中冒头:“许主任,你这么干可不地道啊,你们东刘大队就这么欺负人家一家子啊?”

许彩云认出了夏卫国,夏家庄会计家的小儿子,出了名的刺头,她咬牙:“夏卫国,这是我们东刘的事情,跟你们夏家庄没关系,滚滚滚。”

夏卫国:“我小时喊青筠一声姐,怎么就跟我没关系?”

沈央看了看地上的麻绳,示意沈婳捡起来。

许彩云这个蠢货跳出来,不收拾收拾,都对不起自己这么远跑一趟的。

沈婳珉唇,咬了咬牙后,弯腰把麻绳捡起递给了沈央。

沈央把许彩云的双手捆在背后,扯着绳子往前走:“什么都别说了,公社走一趟。”

许彩云当了十来年的妇女主任,再加上公社会计是亲二哥,她在大队里一向是说一不二的人物,何时这么狼狈丢人过?

她咬牙切齿:“还不帮帮忙,看我被一群外村人捆住?”

许彩云的两个儿子冲了过来,一个扯沈央,一个救许彩云,沈央一脚一个踹飞出去。

两小伙子嗷嗷嗷的捂着肚子叫唤。

众人:???

许彩云的两儿子可都是十几岁的大小伙子!上工都能拿七公分了!

许彩云的婆婆心痛的扑了上去,孙儿孙儿的喊着,“我跟你拼了。”

沈央按着她的头顶,直接把她推坐在地上。

沈央:“许主任,你跟刘庆民啥关系呀?你这么为他出头?眼睁睁的看你儿子婆婆为你挨打都不见心疼的。你没见刘庆民母子俩都成缩头老王八了吗?”

许彩云的婆婆:???反抗的力道瞬间小了,是啊,什么关系?凭什么自家出头?

众人:???!!!

许彩云脸都绿了,她破口大骂:“你个满嘴喷粪的死丫头片子……”还没骂完,沈央给她屁股来了一脚:“有什么话留着到了公社再说。”

许彩云疼的大脑一片空白,只觉得屁股都不是自己的了,她撕心裂肺的吼道:“你,你敢踢我。”

等沈央把许彩云拖到了大门口,一个妇女劝阻道:“同志,咱们再等等,大队长马上就来,这事情是许彩云的不对,等大队长来了,一定让许彩云给你赔不是。”又跟许彩云道:“你是妇女主任,不是拉皮条的,怎么还怂恿人抛夫弃子的?这事情就是庆民的不对,娶媳妇是好事,强娶媳妇可是旧社会的行径。”

其他人也阻拦劝着,怎么着也不能把事情闹到公社。

大队长没来,大队长的媳妇冲冲赶来,她穿着一件红底碎花的衬衣,长头发辫子留到了腰间,脸蛋圆圆的,看上去很是和善。

她一上来便拉着沈央的手:“闺女,你们家的事情,我都听说了,让你们受委屈了。会计一大早去公社开会了,大队长中午也去了,他们怕是晚上回来,你们先别走,大队长和会计回来以后,一定给你们讨回公道。”

旁边一个十来岁的小男孩嚷嚷着:“怎么可能!爷可不敢管许主任。”

其他几个孩子也跟着喊:“许主任有二哥,扯个大旗当虎皮。”

大队长媳妇朝着几个孩子道:“闭嘴。”然后忙跟沈央解释:“闺女,孩子们瞎说的,婶子跟你保证,一定不会让你们受委屈。”又牵住夏青筠的手:“妹子,我要是知道你的情况,怎么样也不会让你遭罪。你既然受了伤,庆民和许主任家也该出些营养费。还有夏宝山,逼着隔房堂妹嫁人,也不能这么算了。

你们再等等,晚上大队长就回来了。”

那小男孩又嚷嚷道:“奶!你明明知道爷也管不住许主任,他们家都这么惨了,你怎么还诓骗他们。给营养费有什么用?能弥补他们家受到的伤害吗?”

大队长媳妇听到大孙子声情并茂的说出来这么一席话,简直感动哭了,她家大孙子就是聪明啊!她板着脸:“小孩子别胡说八道。”赶紧跟沈央解释。

许彩云满脸感动,觉得大队长媳妇贺玉双人还怪好的,这么护她。

她当然不愿意去公社了!

沈央差点笑了出来,她感慨自己运气是真好!先是碰到和夏宝山不对付的夏爱国,现在又碰到和许彩云不对付的大队长一家子。

人家都许诺了好处,她自然不能把整个东刘大队都搭进去,她看着大队长媳妇:“婶子,我也不是没良心的,我知您是好人,东刘大队的社员也都是好人,但刘庆民一家实在过分,许主任为虎作伥嚣张跋扈,我忍不得,也等不了。这不是东刘大队的错,这是许主任的错。”

一个社员道:“许主任仗着自己是妇女主任,二哥是公社干事,没少欺负人,上次还让我帮他们家自留地浇水。”

这话一出,引起了大家的愤怒,另外一个社员道:“去年许主任家的母鸡跑到我们家,许主任非要说我家下蛋的母鸡是他们家的,把他们家不下蛋的母鸡留给了我们家,我娘当时都气病了。”

“我家娃上山捡了野鸡蛋,许主任家的大儿子非要说那是公家的,让上缴。连孩子那口吃的也要抢。”

“许主任自家干最简单的活,拿最高的工分,我看不过去说了她几句,就让我去挑粪。大队长总让我们忍忍,我们凭什么总是要忍她们家?”

最开始说话的社员又道:“咱们大队没干亏心事,干亏心事的是许主任,怎么就不能让人家去公社了?咱们不仅让沈家去公社,还要送他们去。”

许彩云大怒:“咱们大队交公粮的时候,比着别的大队省了多少粮食?省了多少折腾?”

可惜,大家都上了头,谁还理会她。

一瞬间,都是讨伐许彩云的声音。

最后,几个热血青年赶着东刘大队的牛车,押送这许彩云等人去公社。

许彩云彻底慌了,一叠声的道歉:“夏家妹子,是我的不是,你的事情我不管了,我赔礼,我赔营养费,我知道错了。”

既然都到了这个地步,那就没有回头路了。

至于许彩云的儿子婆婆,都缩着脑袋躲在人群里不敢出头了。

大概过了半个多小时,一行人到了公社门口。

沈央从三轮车上跳了下来,要进公社去找领导,一个大爷拦着沈央问道:“你们是哪个大队的?干啥来?”眼睛往牛车上抱头蹲着的许彩云几人身上瞅,几个人都带着伤,看着很是狼狈。

其他社员到了这里就有些怂了,跟在沈央的身后不吭声。

夏卫国倒是胆子挺大,回答道:“大爷,我是夏家庄大队的,他们是东刘大队的。”

沈央:“大爷,我来找陈书记。”

大爷没好气的说道:“陈书记是大忙人,能是说见就见的?”指着牛车的几人:“怎么都受伤了?”

正好一个穿着白衬衣的中年干事从公社院子里走出来,“什么人在公社里闹腾?像什么话?”

许彩云看到来人,眼睛一亮:“二哥,救我啊。他们都欺负我,他们都不给你面子。”

还真巧,这干事正好是许彩云的二哥许采文,公社的会计。

许采文眯着眼睛:“一群人殴打妇女主任,这是殴打国家干部,想接受改造吗?”

许彩云是真狼狈,脸上都是灰印子,头发衣服凌乱,双手还被捆了起来。

社员们被许采文这么一吓唬,顿时怂了。

许采文:“还不回去上工,要是耽搁了今年的收成,你们大队就等着挨批吧。”

沈央冷笑一声,也不搭理许采文,推开他就要走进院子:“你作为公社干事,为了保住妹妹吓唬社员,事情都不清楚便吓唬撵我们走!

今天,我要举报许彩云妇女主任,她思想觉悟低级,怂恿妇女抛夫弃子,怂恿社员强娶已婚妇女。

我要举报许彩云仗着有一个在公社当会计的二哥,恐吓我一家四口出不了大队,恐吓我公社状告无路。”

看门的大爷一听是这种事情,也不拦着沈央了,揣着手在旁边听。

许彩云这会儿看到二哥,又有了些底气:“你娘既然拿了彩礼嫁了老刘家,那肯定是心里愿意的,要不然她干嘛嫁过来。我可没有恐吓你,反而是你把我打了一顿。”

许采文皱眉,他没想到许彩云这么糊涂,插手别人婚事还被人抓住了把柄,他伸手去拉沈央:“同志,我什么时候吓唬你们了?公社还在办公,别大喊大叫的乱闯,否则我直接喊人把你们抓起来,有什么话都好好说。公社会公正处理,绝不让你们受委屈。如今该秋收了,正是忙碌的时候,秋收后还要交公粮,别扰了领导,这事我做主,让彩云该道歉道歉,该赔偿赔偿。”

社员们脸色都变了,这是警告他们别闹了,再闹下去,交公粮的时候就给他们穿小鞋!

交公粮的学问可多了,公社真要想为难哪个大队,一句粮食没晒干,就能把公粮打回去重新晾晒,再有粮食的斤数、公粮的好坏都是由公社评定的。

几个社员全凭热血来到这里,如今被这么吓唬一同,顿时出了一身的冷汗,腿都开始打哆嗦,这要是真影响了秋收交公粮……

对农村人来说,粮食就是他们的命!

一个年轻人满脸苦涩:“小沈同志,要不……”他艰难开口:“算了吧。”

沈央见他这个时候还在恐吓大家,想必平日里没少干坏事,她一把攥住许采文衣领子把他往院子里拖。

“你们兄妹俩还真是一丘之貉。拿交公粮来威胁老百姓是吧?难怪东刘大队被欺负这么多年却一声不吭,东刘大队的大队长都要顺着许彩云这个妇女主任,社员们被欺负了,也只能血泪都往肚子里吞。

我们家能一走了之,难道要让东刘大队的受害者几乎受你们的剥削与压迫吗?

我今天非要看看公社的领导有没有一个公道,公社不行,我就去县委,县委不行,我就去市委。”

沈婳看着沈央的背影,觉得姐姐仿佛在发光,姐姐是如此的勇敢坚毅,她一辈子都忘不了这一刻。

其他社员也都看着沈央,几个年轻人眼睛都红了,小沈同志是为了他们啊!他们怎么能退缩?难道要一直被许彩云欺负吗?

他们也都跟了上前。

那大爷都露出了欣赏的眼光,觉得这小丫头可真有血性。

许采文心中咯噔一声,碰到硬茬子了!飞快的回忆着沈央的话,有漏洞!他刚想说话,沈央哐哐哐的给他背上来了几拳头,他被砸的想吐血,喉咙都泛起了腥甜的血味。

沈央还没有走到办公室,里面走出来了几个干部。

其中一个戴着眼镜的男人看向沈央问道:“同志,怎么回事儿?”

许采文脸色很难看,他抢在沈央前面开口:“陈书记,东刘大队的妇女主任思想觉悟不够,在处理生产队的事务时偏听偏信犯了错事。

如今不知道是刘家强娶,还是为了夏家为了彩礼骗婚,这结论未定,妇女主任就偏听偏信,总归是妇女主任的不对,不过东刘大队也已经打骂过妇女主任,如今公社免了妇女主任的职位。”

又跟沈央道:“我怎么说也是公社干部,你揪着我衣领子便往我背上打,打得我险些吐血,小同志,我念你年龄小,不与你计较,你好好改过,省的以后犯了大错被下放到农场去改造,你以后千万不可这样暴力。”

他把‘打骂’‘暴力’‘改造’两个字咬得很重。

也难怪能成为公社会计了,脑瓜子转的很快!

许彩云眼睛一亮,瞬间明白了二哥的意思!难怪爹总说二哥聪明有出息,可不就有出息,她都以为自己要完了!

二哥可太厉害了!

她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诉:“怎么能免了我妇女主任,我干了十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

小沈同志,是我偏信了刘婆子的话,我不知道这事情还有隐情,我真以为你们勾结夏宝山骗庆民家的彩礼啊。

哪有结了婚当天就说不愿意嫁的?你既然不愿意嫁,怎么不提前说?

我是东刘大队的妇女主任,我自然要为社员着想,哪能让你就这么走了。就算是真不愿意嫁人,那也得把彩礼退了才能走啊。

小沈同志,你怎么能把我打成这样,还踹了我儿子,如今也不知道我儿子伤成了什么样。

哎呦,我的胳膊好疼,疼的要断了。”

刘婆子很快就反应过来,噗通一声坐在了地上:“我的娘耶,我都半条身子入土的人了,被揪着耳朵揍,看我的手背,都被打肿了。”然后又指着外面道:“我儿子还在外面躺着呢,他的腿都被打折了,如今动弹不了,马上就要抢收麦子了,这让我们家可怎么活哟。

你们把我们押到公社告我们,但我们也苦啊。

夏宝山说他妹妹被休了,又是个能生养的,我这才出了彩礼办了喜事。为了给我儿子娶媳妇,我们家里的钱都掏空了,你们现在说不嫁了,我不能人财两空啊。

说不得是你们和夏宝山一家设的局,就为了骗我们家的钱啊,我们家的钱呀粮食啊,我们以后可怎么过啊。

大领导,我们家哭啊,你要为我们讨回公道啊。”

如今矛头都指向了夏宝山,他心里发虚:“本来就被休了啊,夏青筠的婆子把她送回来的,说她不守妇道被休了,往我们家一送,我难不成还要养着她一辈子?自然是把她嫁了,这事情我们村的人都知道啊。”

夏平川顶着一张青青紫紫的脸:“表姑要是不想嫁,我们就把彩礼还回去,怎么还能中途变卦,大表妹还把我和我爹打成了这样,这明天还怎么上工?你这么随意打人,以后还得了?你看你才是思想觉悟低,需要下农场接受改造。”

因为许会计的话,几个人立刻倒打一耙,那脸上身上明晃晃的伤口,再加上这么一哭诉,显得分外可怜。

一瞬间,所有的矛头都指向了沈家。

沈家是罪人,千错万错都是沈家的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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