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六章 谁为天下人心?

天启皇帝这个时候突然降旨,召内阁以及东林诸人进宫面圣。

其中缘由,让人一时无法揣测。

皇上到底在想什么?

“几位大人,随咱家来吧?”王体乾侧过身子,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御林军统领裴杰右手按刀,左手轻轻一挥,霎时间,整个御林军护卫整齐后退一步,让开了承天门的门洞。

阴沉无比的天空映衬下,承天门门洞显得幽森无比,好似噬人的猛兽巨口一般。

承天门前,大雨依旧是哗啦啦的倾盆而下,气氛已经变得微妙起来。

叶向高和孙承宗互相点了点头,一同迈步而进,他们也想要知道,此次皇帝到底是想要干什么?

“吾三人进宫,”刘一璟此刻也已经冷静下来,推开两边搀扶自己的同僚,扭头看向跟随自己而来的众东林党人,语气带着决绝:“但是尔等不要离去,就在宫门口候着,待我等出宫,后续如何,再行计议!”

“先生放心!”国子监监生伍修文顾不得浑身上下的雨水,对着刘一璟深深一礼:“吾等就在此处,恭候大人出宫!”

“吾等恭候大人出宫!”

承天门外,诸人皆拜,声援东林大佬。

暴雨如注,天幕低沉,水帘已经挂在东阁的廊前,哗啦啦的声音,扰得人心烦意乱。

朱由校闭着眼睛,坐在龙椅上,额头上眉毛拧在一起,愁绪满面。

“陛下,内阁几人和南京诸臣,已经到了,”魏忠贤轻声开口,向朱由校汇报。

呼.

低沉的声音从喉间发出,朱由校半晌之后才开口道:“叫他们进来吧。”

“宣,殿阁大学士叶向高,孙承宗上殿!”

“宣南京大部尚书刘一璟、南京礼部侍郎高攀龙,南京留守赵南星上殿!”

乾清宫东阁,诸臣见礼。

“臣等无奈,惊扰宫门,望陛下赎罪!”高攀龙,赵南星在刘一璟身侧,一同下拜。

“臣刘一璟拜见吾皇!”刘一璟跪伏在地上,神情悲戚,近乎哽咽,好似从南京城一路走来,那种郁积于心中给的悲愤和怒火,都在见到朱由校的这一刻,爆发出来:“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老臣还能活着在这乾清宫中见到陛下,实在是先皇护佑!祖宗保佑!”

一句先皇护佑,祖宗保佑,直接让朱由校脸色一沉。

这明显是在提醒朱由校,皇明十四帝都在太庙摆着呢,你朱由校可不能冒天下之大不韪,让武臣做了朝廷的主!

一旁的叶向高等人也是有些担心的望着刘一璟,生怕年轻的皇帝一冲动,让廷尉将其拖下去杖毙了。

没有预料中的质问,也没有听到愤怒的呼叫廷尉的声音,御座上,朱由校只是定定的望着悲愤模样的刘一璟,没有说一句话,只是在默默听着。

此种情景,犹如当年面对百官诘问时候的老年万历皇帝一般.

“陛下,恕臣直言!”见到天启皇帝不说话,那么刘一璟也不再客套了,直接要开始问罪:“王琦有功于辽东,有功于朝廷,这无错,臣等也认,但是其居功自傲,持宠而娇,蓄养私兵,擅杀大臣,绝对不为朝廷所容!尤其是此等社稷不安时候,更要堤防武臣作乱!陛下难道不见唐末时候藩镇节度拥兵自重之事?难道不见安禄山之辈肆虐社稷?”

“更有甚,”刘一璟站在殿中,浑身上下散发着自信和光芒,殿外瓢泼大雨仿佛都成了陪衬,让刘一璟的气势越发拔高,声音越发响亮:“兵备道何天友的死还未有问罪于王琦,现在,堂堂内阁次辅,殿阁大学士韩爌,身死于蓟州府,怎么死的?呵呵,那位琅国公奏本上说,死于乱军之手?尸体呢?烧了,人证呢?全是其麾下兵卒!!”

“敢问,这样的所谓证据,朝堂能认吗?百姓能认吗?吾等臣子可能认!??”刘一璟声调陡然拔高:“昨日死何天友,今日死韩爌,明日呢?吾等文臣是不是要被王琦以莫须有的罪名,一个个斩于马下,一个个成为其刀下所为该死之人?”

“到时候,陛下身边,尽皆要被那些阉人,那些武臣,那些个伶人戏子所包围!”刘一璟几乎是以一种质问的语气面对天启皇帝,最后迸出八个字:“不斩王琦,社稷何安?天下何安?”

轰隆隆.

滚雷阵阵,从远方传来,使得整个大殿的龙烛猛烈晃动,光影交错间,刘一璟站在那里,身影好似无比的高大。

末了,御座上,一直沉默着的朱由校终于开口:“朕只问一句。”

“陛下但言无妨!”刘一璟目光炯炯有神。

“没有了王琦,后金八旗大军肆虐、蓟州府乱民攻城焚火、科尔沁蒙古虎视眈眈,到时候,谁等率军出征,你刘一璟?还是高攀龙,亦或者赵南星?”

朱由校眸子微动,看向孙承宗和叶向高:“还是,你们两位?”

面对朱由校的问话,刘一璟张了张嘴,好似要说什么。

哗啦啦,雨幕挂在殿外,使得大殿内外好似两个世界一般。

一静一动,一冷一暖,更衬得气氛诡异。

“论军政大事,臣远不如琅国公,”叶向高先行开口,对着皇帝一礼。

“论及战事筹谋,朝廷无人能比肩琅国公!”孙承宗亦出声回答。

“嗯?”朱由校扭头,看向了刘一璟:“刘大人,伱倒是说说看。”

“后金主力已经被灭,不足挂齿!蓟州府乱民主要是京营平定,与王琦无关;至于科尔沁,虽然王琦深入草原,拟定了联盟之事,”刘一璟仰着头,好似不屈的斗士:“但是,其擅权拟旨,擅开贸易之事,是否值得,依然值得商榷!”

朱由校几乎被刘一璟的话气晕过去,直接拿起桌子上的奏疏,直接朝着殿下扔去:“无可救药!病入膏肓!”

“以党争乱国事!!”

最后一句话,朱由校伸出颤抖的手指,几乎是指着刘一璟的鼻子骂的。

“陛下说臣是以党争乱国事,”刘一璟摇了摇头,伸出手指指着殿外的方向:“陛下睁开眼睛,去看看吧,这承天门外跪着的,是天下人心!”

“天下人心?”朱由校笑了笑,他想起当时王琦和韩爌论战时候,说的那一句:同道者是人心,道不同者为狼子野心。

何其可笑?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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