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纪家

要么李静让着对方,要么李静撒谎。

总有一个可能。

“小姐,听说咱们府里的三小姐,要成为恒亲王妃了,这可是喜事。”隔着布帘,李静忽然说话了。

“喜事?”杜鹃口直心快,“大夫人可不觉得是喜事。”

李静说:“也许是听闻恒亲王性情残暴,大夫人担心三小姐嫁过去受罪才不高兴吧。但做恒亲王妃,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三小姐嫁过去时,府上到时应该会送嫁吧?”

“按照礼俗,当然有送嫁。”冯浅道。

李静犹豫一下道:“不知道到时二小姐能否在大老爷跟前,为我美言几句,让我随着送嫁队伍一同进入恒亲王府?”

冯浅还没说话,杜鹃就笑起来了:“李静,你想送嫁,你安的什么心?”

李静道:“……小人在乡间长大,第一次接触皇亲国戚,很想知道恒亲王府有多气派,听说里面亭台楼阁,像一座皇宫似的。三小姐这次出嫁,是一个极好的开眼界的机会,不想错过。”

杜鹃说:“哦,原来你想去见识见识。恒亲王府虽然很大,可是有什么好看,也就比将军府的房子多一些,湖大一些而已。小姐,您说呢?”她可不能做主,转向冯浅。huye.org 红尘小说网

冯浅想了想说:“三妹妹的婚事,是由皇上赐婚,内务府安排,按照亲王的规格来办,场面是很盛大的,到时一定要置办陪嫁物品,那么让护卫护送是正常不过的事情,这个事情容易办,不需要惊动大伯父,我到时跟管家说一声就成了。”

冯府小姐出嫁,嫁的是恒亲王,尽管大夫人极不愿意将冯润嫁入恒亲王府里,但皇命难违,不嫁也得嫁。为了冯润的幸福,她必定添置很多陪嫁物品,不说十里红妆,也有八里红妆,府里必须派几个得力护卫护送着,让李静护送,是一件很轻易的事情。

李静欠欠身子说:”多谢二小姐。”

这马车走了一路,不久就到了城西的马家村。

这是一个坐落在山脚下的村落,瓦房、院落都掩映在树木竹林之中,袅袅炊烟升起,乡村小道上儿童嬉笑打闹,鸡犬相闻,十足世外桃源一般。

马车在一座破旧的瓦房前停下来。

杜鹃下了马车后,前后打量这间万房,房子只有一进,没有围墙,墙上的泥土已经剥落,屋檐下,放了几捆柴草,一扇木门虚掩着,周围静悄悄的。

“这是青梅的家?”冯浅疑惑地问。

“没错啊,是这里呀。”杜鹃一边打量周围环境,一边说,“青梅告诉我,就在村尾的一棵百年银杏下。小姐,您看,屋后不就有一棵银杏吗?”

冯浅看过去,屋后确实有一棵银杏,树干粗大,一人可环抱过来,翠绿的叶子,在阳光下,淬闪着点点光芒。

“有人吗?”李静怀抱着长剑,扯开喉咙问。

没人应答,他便率先推开虚掩门,朝里面打量一番,然后转头对冯浅道:“二小姐,里面有人。”

既然有人,冯浅便和杜鹃一同进去。

屋内光线并不足,骤然走进去,一下子看不清里面的情况。冯浅定睛一看,这才发现屋内陈设极为简陋,地方也不大,三个人往里面一站,就相当拥挤了。左手边作了一个间隔,间出一间房来,没有门,只有布帘。

一股浓重的药味从房间里传出来,接着听到一股有气无力的呻吟声。

李静和冯浅对望一眼后,掀起门帘走进来,只见靠墙的一张木床上,躺着一个年轻男子,头发凌乱,脸色发白,那细细的呻吟声就是他发出来了的,一碗浓黑的药汁放在床头。

冯浅心头一紧,难道青梅的哥哥受伤了?

听到响声,这个男子侧头看过来,一眼看到怀抱长剑的李静,眼里突然迸出恨意,喝道:“姓纪的,你竟然赶尽杀绝,置我于死地?我就算不要这条命都要跟你拼了!”

说着他就从床头抽出一把剑,挣扎着从床上起来,一把刺向李静。

这一下变故出人意料,杜鹃直接尖叫出来:“小姐,小心!”拦在了冯浅面前。

李静身体一侧,避开男子的长剑,手一抬,就已经把男子手上的长剑打掉,跟着“嚓”的一下,手中长剑拔出三公分,架在了男子脖子上,寒光闪闪。

“别动,再动就要你性命!”李静喝道。

“要杀就杀!我袁云不怕死!”男子咬牙说。

冯浅听了一愣:“你不是青梅哥哥马大牛?这不是马大牛家里吗?”

“我的事跟马大牛无关,要杀要剐,冲着我来,别伤及无辜!“

“马大牛哪里去了?”

袁云侧头看着冯浅,闪过一丝慌乱:“你们要找马大牛作甚事?”

“告诉我,马大牛去哪里了,我就饶你一命。”李静拍了拍袁云的头。

”我袁云身份虽低,骨头却很硬。休想从我嘴里得到半分马大牛的信息!”袁云挺直腰身,这个时候却突然忍不住,猛地咳嗽两下,跟着一口鲜血就喷出来,溅了一地。

冯浅、杜鹃吃了一惊,还没反应过来,门口布帘一掀,有人走进来:“怎么这么吵?袁云,你没事吧?”

进来的是一个中等身材的男子,大约三十岁年纪,穿着粗布衣衫,脸色黝黑,看上去朴实粗壮,一看就是长期干农活之人。

他一眼看到李静的长剑架在袁云脖子上,而袁云脸色苍白,嘴角带着血丝,地上还有血迹,吓了一大跳,当即眼睛赤红,抄起门边的木棍,对着李静,声音颤栗道:“你、你、你是纪家派来要我们人灭口?”

“大牛,快跑,他们要找的是你!”袁云喊道,一激动,又一口鲜血吐出来。

“你是马大牛?”李静眯起眼睛。

“你们要找我就冲着我,放开袁云!”马大牛身体明显发抖,但是依然紧抓着木棍不放手。

冯浅明白了,这个粗壮的男子就是青梅的哥哥,马大牛。

杜鹃这个时候也明白怎么回事了,她嚷道:“马大哥,先别激动,放下棍子,这一切都是误会……”

杜鹃跟着解释一番此次前来的目的,马大牛听了将信将疑,但对方尤其是冯浅,气质高贵,衣着华丽,一看就是侯门贵府中出来的人物,而自己的妹妹一直在将军府做丫鬟,虽然一年只能见上一两次面,但每次青梅都会讲述府里发生的事情以及人物关系,听了杜鹃解说,想来不会假。

他慢慢地放下棍子,说:“青梅呢?此次为何不跟随过来?我快半年没见着她了,她可好?”

杜鹃看了一眼冯浅,心头难过,低声说:“马大哥,青梅出了点事情,已经不在人世了……”

马大牛心里早已经有些预感,毕竟妹妹伺候的主子突然造访,定有原因,但是听到这个消息,仍然禁不住悲从中来,悲声说:“我的好妹妹,你就这么狠心离开了哥哥……”

突然间“咕咚”一声响,一旁的袁云撑不住了,整个人倒在了地上。

李静眼疾手快,一把抄起他,把他放在床上。

只见袁云双目紧闭,脸色白如纸,手脚冰凉,鲜血从嘴边渗出来,很是吓人。

李静吩咐杜鹃端来热水,从怀里取出一颗黑色的药丸,就着热水,撬开袁云的嘴巴,把药丸给灌下去。

袁云吃了药后,嘴边不再渗血了,脸上有丝血色了:“多谢相救。”

冯浅在旁问:“他到底得了什么病?”

“他是被人打伤了内脏,刚才喂了一粒金创药,先把血给止了。”李静说完,转头问马大牛:“为什么看见我们进来,说我们是纪家派来,赶尽杀绝的?”李静问。

马大牛收起伤心难过,抹掉眼泪,叹息一声,开始讲述事情的缘由。

原来袁云家有一块地,就在村口,靠山面河,风景极好。有一天有一个贵公子游玩经过这里,一眼相中了这块地,说风水甚好,要买下来建一座大宅,以做郊游休憩之用。

贵公子找到袁云父亲,出价一百两,想购买此地。袁父是村里的地主,拥有良田百亩,过得甚为富足的日子,对于这一百两,还真看不上眼。语言之间,对贵公子颇为不屑。

贵公子受挫,恼羞成怒,指挥家奴追打袁父。袁父身边的护院身手不凡,三下五除二把贵公子的家奴打趴在地,并将贵公子赶了出去。

此事过了没多久,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袁家院子突然失火,火借风势,很快就将袁家吞噬,全家上下十几口人,除了袁云的妹妹失踪外,其余包括两个护院,全部葬身火海。

事后官府派人来查看,认为了不小心失火造成的。事故现场惨不忍睹,村民也不胜唏嘘,摇头叹息。

过了不多久,村口属于袁家的那块地,就被人圈了起来,开始大兴土木建造宅院。

袁云一直在外游学,听闻讯息后赶回来,发现已经家破人亡,家里所有田地都被侵占,有家归不得。他听了村民说了父亲曾与一个贵公子发生冲突,心生疑惑,便去当地官府报案,但官府说已经查明原因,是袁家后院不小心失火导致的,不予立案。

袁云愤怒至极,跟官府争执,被官府治了一个蔑视朝廷、不守法纪之罪,当场棒打20大棍。

袁云心知官官相护,无法报仇雪恨,他打探到情况后,知道那位贵公子会时不时来宅院监工,于是趁某一天贵公子出现的时候,上前刺杀贵公子,岂料贵公子身边护卫众多,个个伸手了得。袁云还没靠近贵公子,就被按住狠狠打一顿,打得奄奄一息,随手扔进了河,命不该绝,他被路过的马大牛给救了。

马大牛认得是袁云,他是袁家的佃户,耕种袁家的田地,袁父仁慈,遇到干旱失收,也不催交粮租。马大牛感恩在心,所以把袁云救回家里,找大夫诊治。这次冯浅带着李静突然造访,李静身穿护卫服饰,又带着长剑,袁云以为对方发现自己没死,追上门,故此才出手自卫。

“抢夺民地,火烧民宅,官官相护,简直欺人太甚!”李静听完,拳头握得咯咯响。

冯浅倒是很冷静,她问:“那你是否知道这个贵公子姓甚名谁?有何背景?”

马大牛还没回答,一把虚弱的声音就说:“我那天潜入兴土动工的宅院,听见随从都唤他为少公子,而县吏的人则称他为纪都尉,对他很是敬重,似乎是一位大官。”说话的是袁云,此刻他已经醒来,听说了马大牛说起了自己悲惨的经历,悲从中来,眼泛泪光。

“纪都尉?”冯浅眉头微蹙。这里是京郊,是天子脚下地盘,京城中大大小小的都尉有十几个,光凭一个姓,难以推测是谁。“京城中,任职都尉的人很多,一时间,我并不清楚这个纪都尉是谁,可否有更详尽的信息?”

袁云凄然一笑:“小姐的好意我领了,县吏压根就不接手这件案,你一个女子,就算你知道是谁,又能怎么样?”他猜想冯浅想要帮助自己,可她只是一个普通女子,对方连这边的县老爷都恭敬听从,想必是一位很大的官,如何帮得了他?

杜鹃在旁接口说:“这你就不对,我们家的小姐可是镇北大将军的千金。”

镇北大将军威名赫赫、骁勇善战、镇守北疆,大齐朝谁人不知?

袁云一愣之后,一个念头从心头涌起。他身体发抖,竟然挣扎着要起来,口中说:“冯小姐,请您为我伸冤雪恨……”

奈何他身体虚弱,勉力撑起来一点,复又瘫躺下去。

李静急忙上前扶着他:“你身体受损,虚弱得很,暂且别动。”

冯浅缓缓道:“这个纪都尉杀人放火,天地不容;县吏放任不管,着实可恨。然则我父亲不在京城,难以过问,我只是一介女流,平日大门不出,也没有一官半职,实在难以替你伸冤雪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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