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思业的一番话直说得韩琦如见鬼魅,他知道新政的各项举措这并不奇怪,如今就是那些官员家的下人管事每每喝点小酒之时也会偶而议论几句新政的话题。
可是这个小子才多大的年纪,能如他认识到这种深度和广度的绝无仅有,即便是朝廷中的有些相公都没有这个小子看得通透。
最关键的是他还能给出解决的办法,困扰在他们心中多年的问题居然被这个小子一语道破,这让他们这些高居朝堂上的相公情何以堪?
这个鬼到底是从那个坟头里面蹦出来的,难道他想要在这个年龄就拜相不成?
他不想再跟这个妖孽待在一起了,这个小子今天说的东西信息量实在是有些太大,自己需要一段时间要好好的消化一下,也需要和范仲淹等几位老友一起探讨一下他所说的可能性。
如果什么事情都让这个小子给点透了,那他们这些大相公的面子往哪里放,都收拾收拾回家放牛算了。
以前由于固有思维的原因,让朝堂上的那些相公们都将目光盯在国内那些有限的土地上,搞钱的方法也不过就是停留在扶植工商发展海运这些基础的层次上面,任谁都没想过大宋居然也能有可以对外扩张的一天。
如今西夏的整片领土即将并入大宋的版图之内,事前范仲淹还头痛这些西夏百姓怎么养活,如今这个李三郎就给他们带来一种可以在砂土地上种植的庄稼,这让之前范公所虑彻底沦为了杞人忧天的笑谈。
如果李思业真能搞成功的话,那对如今的朝堂简直就是天大的好事,只要能把百姓的民心安抚下来,他们就可以稳扎稳打逐步推进新政,根本就没有必要把事情做的那么激化。
都是熟读四书五经的,中庸之道已经被刻到骨子里了,他们哪里会不知道如今新政推行的过快已经引起那些大氏族的强烈反弹,但眼下大宋的形势内忧外患时不我待,根本就不给他们有缓冲操作的空间。
没想到这一战打下来还有如此的好处,既可以减少国内土地吞并的矛盾,又可以汉胡混居以增教化。
如果西疆真能成为我大宋稳固的养马之地,那我大宋男儿难道还怕他耶律宗真不能?如果大宋摆脱了岁币这个枷锁,那我大宋百姓也不至于苦难如斯。
今年西夏的春雨来得比往年还要早一些,在细润雨丝的滋养下,田里的土豆和地瓜的嫩苗已经破土而出,仿佛碧玉雕成的一样。
尽管韩琦现在为了安抚西夏百姓、分派各地的治理官吏已经忙得脚打后脑勺,可还是每天都要抽出一段时间过来看一看田里庄稼的长势情况。
当土豆开出淡紫色的小花时,老家伙已经是笑的见牙不见眼了。
看到李思业怕花粉传播不均而拿着小刷子给花蕊授粉时,韩琦疑惑的问道:“三郎这是作甚?”
“这庄稼想要增产,就要保证花蕊的授粉完全,孤阴不长孤阳不生,这天底下所有的生物大略也都是如此,不过看这土豆的长势,估计我这也是多此一举了。”
韩琦不满的撇了他一眼道:“唉,三郎说的这是什么话,如此宝贵的庄稼怎么小心伺候都不为过,何来多此一举之说。”
说完还不忘嘱咐那些农户,一定要跟着李思业好好的学,务必让每个花蕊都授粉均匀。
末了还拿出支自己一直不舍得用的檀香紫毫笔,将笔头弄得松散后也在田里精心的给花蕊授粉去了。
看着那支在市面上起码价值三十贯的毛笔被这个货直接当刷子用,李思业的嘴角不由得咧了咧,心中暗骂道:大宋的士大夫真他大爷的败家。
这天李思业刚忙活完田里的活儿,王珪便嬉皮笑脸的走了进来,见李思业向他投来那种疑惑的眼神,他干笑几声后只能硬着头皮讪讪的说道:“李师你这连个服侍的人都没有实在是太不方便了。”
“要不你看我家那个不成器的小子怎么样?虎子虽然是蠢笨了一些,但胜在有一把子力气,脑子也还算灵醒,以后要是有传个话打个下手什么的也不用您亲自动手不是?”
李思业没想到这个老家伙居然动的是这个心思,难道他还想让自己收王虎为徒不成?老子好像没比你家小子大几岁吧。
“我说老王你没病吧,按说你也是正五品的西军都指挥使了,你家的虎子好歹也是个少爷,好好的将门虎子不当你却想让他来给我当个跑腿的,我说有你这样坑自己儿子的吗?”
“再说了,韩公范公商议以后要在西军中选拔优秀子弟大力培养这件事你也是知道的吧,你不让你儿子好好习文练武以后好搏个马上封侯,却要让他来我这当长随,我说你今天是不是喝多了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这段时间随着两个人的深入接触,李思业觉得王珪这个憨直的家伙是个可以一交的人物,再加上自己如今又是他的上官,因此言语间便更随便了一些。
看着李思业那戏谑的目光,知道他脾气的王珪根本就不以为意,既然话已经被自己舔着脸说出来了,那也就没有什么抹不开面子的了。
“李师您也知道,我们这些西军的将士基本上都是世代生长在这里的厮杀汉,虽说如今范韩两位相公怜惜我们多年征战之功想要抬举军中那些年轻的小辈,但那也要看孩子跟着谁不是,说出来不怕您笑话,虎子的武艺该传的我也传的差不多了,可在韬略这方面我就不行还有哪个人比您李师还强。”
“我不敢奢求您把虎子收在名下,之求您在闲暇的时候或者是无聊的之际能够指点他几句,那也够这个小子终身受用无穷的了。”
好家活,这就开始红果果的拍马屁了?不过这些话听的李思业怎么感觉浑身舒坦呢。
要说王虎那小子他也见过,虽然如今才年满十二,但从行为举止中也能看出来是个极为有灵性的小子,再加上他自小就得到了王珪的真传,在西军中历练几年必定又是一员猛将。
如果就跟着自己当一名长随,那实在是有些太过可惜了。
想要拒绝吧,想到王珪这段时间对自己的百般逢迎也觉得有些开不了口。
于是他只能委婉的说道:“要不还是算了吧,你也知道我这个三衙都检点就是挂了一个名,等这季土豆收割之后就要随大军回汴京的,难道还能让虎子这么小的年纪就与你们分别不成。”
“那不是正好,您带着他去汴京城开开眼界见见世面,如果让他一直在这偏远之地待着,就算是在出息又能出息到哪里去,大家不是都说鸟随鸾凤飞腾远吗?如果虎子能长随在李师的身边那是他的造化,怎么也比跟着我这个不认字的大老粗身边强百倍不止吧。”
得,这个老小子是打算和自己摆上肉头阵了,为了自己家老大的前程这个货也算是拼了。
看着满是希冀的王珪,李思业只能叹了口气道:“我事先可和你说好了,你回去也务必让虎子考虑清楚,如果他到了我这里,我却未必会教给他什么东西,如果以后因为他在我这什么都没学会而耽误了自己的前程,你们父子可别来怪我。”
听到李思业已经松口了,王珪大喜过望的说道:“多谢李师,某不敢奢求您特意教导我家的那个犬子,他也没有那么大的福分,只求让他跟在您的身边学学为人处世,如果跟着您也一事无成的话,那他就活该混吃等死一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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