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当我是孩子脾气才非要把左相弄下这个位子吗？姨母自小待我便极好，若是有选择，我又怎么会非要针对宋家？宋寒书不也好好的被送回来了？”
方劉倒也没有因为凝竹烟的话而气恼，只是解释着。
这倒少见，这人怎么忽然变了性子？
“你此番作为，她泉下有知，一定可以气得活过来。”凝竹烟看了他一眼，不知道是不是在笑他所说的话。
“挖苦的话你就别说了，她之前就已经生我的气了，此番前来，一是见她最后一面，二则是给你和丞相大人道歉。”
他说着，凝竹烟倒似不解:“道歉？”
“既然要说话，那还是先进去，找个房间聊吧，这样站着，也不是很好。”顾眠北看着二人一时估计说不完，还是好心的提了个意见。
“我同意让他进宋府了吗？”
顾眠北原想着凝竹烟应该不会对这件事情是多抗拒，又想着她今儿站了一日，就说几个人到宋府里面，找个房间说话。
谁知道凝竹烟直接就说了这样的话，顾眠北皱了皱眉头，语气有些不是很好:“站在这里，让人见到了，又是宋家的把柄。”
“宋嫣然，我念在你是姨母的女儿，已经全然不计较你的几次无礼了，此次我只是想见见姨母，你别得寸进尺。”
方劉好像已经有点生气了，估计是凝竹烟刚刚说的那句话确实是气到他了，不然也不会说如此。
“得寸进尺？你这句话说的，真的是好生奇怪，我怎么就得寸进尺了？方劉，你敢说，我娘之死，和宋府这整件事情有关吗？现在你倒说我得寸进尺了？”
她只是抬了眸子，有些好笑的问了他一句。
听到凝竹烟的话时，方劉没回答，只是看着她，不知道是在想什么。
“宋嫣然，你可别抬过分了，今儿陛下是来道歉的，可不是让你骑在头上作威作福的！”
这边听着的李州有些站不住了，他一向就不喜欢宋家，包括宋家的任何一个人。
和亲之时，宋嫣然就一再捣乱，若当时没有其他群臣的劝解，她命早就保不住了。
不过是方璟看在宋余的面子上，这才没计较她的过失。
可凝竹烟听见这话，不怒反笑，只是说着:“认错总给有个态度，连态度都看不到，就会像这样，连门都进不去，那又何谈道歉这一说呢？”
“你想要什么？若是你想让左相重回其位，那就让他交出手里的所有东西，我或许还会有所考虑。”
方劉说着好像很吸引人，可是凝竹烟却是笑了笑，好像这个是个什么天大的笑话一样。
而这时的李州也急了，骂道:“宋嫣然！你别不识好歹！”
“方劉，我并无心玩权弄势，与你屡次三番作对，只不过是因为你的决策不利万民，你上位时间不久，一些所知还达不到方璟的深度，所有我才听从方璟，协助于你。”
“且方璟早就有了把位子传给你的想法，所有才要我站在你的对立面，让你知道，什么该做，什么又不该做。”
几人正僵持之时，后面竟然来了人，且还是宋余。
凝竹烟只是转了一眼，让到一边，也并未再接上什么话来。
“左相这句话说得倒是坦然，那勾结群臣，贪污之事，也是方璟叫你做给我看的了？”
他冷笑了一声，对宋余的话并不接受。
“我贪污此事确实与方璟无关，可，勾结群臣，你倒是说说，有哪一个在朝之人是没做的？你又何苦用这个事情来挑我的不是。”
宋余走了几步，好像也并没有想让方劉进去的意思。
风起，夜微凉。
熟悉的打更人开始吼起了嗓子，外面的烟火一家一家的燃起来。
空中好像飘过冰糖葫芦的味道，他忽然想起了一些事情。
儿时，所有姨母中，就秦妍最疼爱他，他娘亲不允他多吃甜食儿，只有每次来到宋府的时候，他才能吃到好多的甜食。
小孩子嘛，就是如此，谁有吃食儿，就喜欢谁人。
每次出了错，秦妍也总未他说好话。
“方劉，我是看着你长大的，之前不同意你继位，只是你心智尚不达管天下的程度，不过，总有些事情，我们也是没办法参与，你确实得自己慢慢成长。”
宋余看着秋风掀起几片落叶，晚秋了，参差的凉意也开始起来了。
“姨夫......”
方劉有些愣神，看着对面站着的三人。
而站在他旁边的李州此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只能默在一旁，小心翼翼看着他的脸色。
“进来吧，之前她挂念你好久了，见见她，你就走吧，我也会辞官，那些东西，都留给你了，我也累了，该休息了。”
宋余转身往里边走，凝竹烟看了他一眼也转身走进去了。
后面的方劉愣了一会儿，还是带着李州进去了。
此时的灵堂已经没有人了，空空荡荡的，只有宋家的几个庶出姊妹在守着灵堂，见到有人进来，抬头见是方劉。
正惊讶于方劉为什么会来的时候，宋余让他们出去了。
方劉的手有些颤抖，看着这死气沉沉，充满着死亡意味的地方。
犹豫了一下，走了过去，秦妍躺在厚重的棺材里，小心的空间好像格外的拥挤。
他原以为，他不会哭的，在来之前，他只是想再见见她的最后一面。
这许久不见，她脸上又多了几分沧桑，熟悉，却又有些陌生的样貌，她嘴角好像还挂着一丝笑意，就好像是小时候，给他递糖果蜜饯儿时的样子。
方劉忽然跪了下来，无声的哭着，好像是想喊什么，可是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真是奇怪。
宋余不想再这里呆着，嘱咐了凝竹烟几句，然后就离开了。
方劉并没有哭多久，宫中还有宫禁，缓了一缓，方劉就收拾好情绪了。
皇家子弟，最是擅长控制自己的情绪，哪怕他没有方璟做得那般好，可也算不得差。
经过凝竹烟身边的时候，凝竹烟出了声。
她轻笑着，只是莫名其妙的说了一句。
她说。
“方劉，我还有另外一个名字，叫......念初柔。”
方劉一震，可凝竹烟却已经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