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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江霜觉得自己真是失算。

天地良心, 那时候她想的就是把那只金的给师祖,自?己和思思贱命好养活,戴点普通的银子就好了,谁知师祖居然看出了这个, 还朝她发问, 那她能说什么,连忙把手抽回来袖了袖, 道:“啊?这倒也不……”

喻岚小声提醒道:“霜儿, 既然师祖喜欢,你何不送她呢?”

江霜会意,忙把镯子褪下来捧给师祖:“师祖请笑纳。”

江恕不过?随口一问, 绝没有要夺人所好的意思,摆手道:“不用不用, 我就是随便问问。”

喻岚知她素来敏感?, 从不轻易开口, 既然说了就是想要, 便把镯子接过?, 直接塞到她的手中, 道:“既是弟子的一片心意, 你就收下吧。”

江恕接着?镯子,觉得?有些?烫手,刚要再塞回去,就听黎思思道:“什么啊?”

她回头看去, 黎思思正?撩着?围裙擦手,一双藕白的小?臂露出来, 那只简单素雅的镯子松松垮垮地套在半中间,与自?己手中的那只正?是一对?, 她突然有些?害羞,又怕别人打趣,把镯子往袖下一藏,道:“你忙完了吗?”

“还没,我就是来问问,粉蒸肉,麻辣锅,冷锅小?串,除了这些?,你们还有什么想吃的?”

喻岚道:“够了,我们也吃不了多少。”

黎思思点头,朝江霜道:“走走走,跟我一起去烧火。”

江霜连滚带爬跟着?她去了,桌上只剩下喻岚和江恕。

喻岚看着?那两小?只的背影,笑道:“没想到我师妹还有这样的手艺,看来师尊以后有福了,有这么个厨娘每日为你洗手作羹汤。”

江恕微红了脸:“我们只是师徒……”

“谁说不是师徒,师尊想多了吧?”喻岚道:“师徒也能作羹汤啊。”

江恕发现?她是故意这么说,便不开口了。

喻岚笑道:“师尊,真生气了?”

江恕不说话。

喻岚清了清嗓子,道:“师尊,说正?经的,前段时间你的状态很差,现?在能有个人照顾你,我也放心一点,思思师妹人品资质都不错,你若想与她结契,我也是支持的。”

江恕摇头道:“她资质好,应该专心修炼,现?在还不是说那些?事的时候。”

“那什么时候就是了?”喻岚道:“师尊,你也该为自?己打算打算。”

江恕知她说得?有理,可黎思思年纪还小?,远不到该定下来的时候,万一操之过?急,日后会不会成就怨侣?虽然她喜欢黎思思,黎思思看起来也不讨厌她,但?是这种不讨厌,也许只是不讨厌而已?,对?方没有看过?那么多的景色,岂知某天遇上了更好的人,不会将她抛弃呢?

她愿望的,仅仅是将其收为弟子,陪在自?己身边而已?,师徒关系坚如磐石,只要她们不死,就将一直延续,但?一旦成为道侣,就将面临太多的患得?患失,到时候会不会更不稳定,反倒关系破裂?

她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己其实?已?经在患得?患失。

不管是什么关系,她都会保持这种心态,所以在一起,反而会是一剂良药。

喻岚并不知她在想什么,也没法太过?逼迫,只因她是弟子,并不好太向师尊施压,所以说来说去,还是要落在那边身上,喻岚微微叹了口气,看向在远处忙着?和江霜打闹的黎思思,忽觉自?己的任务深重。

在她的眼中,黎思思虽然看起来还行,但?远没有到值得?托付的地步。

和江霜一样就是个小?屁孩,也不知师尊到底是看中她哪一点。

另一边,黎思思偷问江霜,刚才她们在说什么,神神秘秘的。

江霜叹道:“就那个我送你的镯子,咱们一对?的,刚才好巧不巧被师祖看到了,她就问我,是不是和你的是一对?,你都不知道我当时心里?有多忐忑,就怕被误解,你说你们小?情侣折腾我干嘛,我也是你们游戏的一环吗?”

“我们还不是情侣呢……”黎思思羞涩地推了她一下,道:“后来呢?”

“给她了,这会估计在她手上戴着?呢。”江霜道:“以后咱俩买东西尽量别买一样的,我怕被师祖给打死。”

“这话怎么说的,谁让你那时候不给我个好的,作茧自?缚懂吗?”黎思思晃了晃手上的镯子,道:“这也不值什么,改天我带她去买个更好的,把这一对?还你。”

“我可不要啊,给你俩就是你俩的了,显得?我多小?气似的,要我说,你们情侣的东西那么多,还买啊?”江霜心里?很不得?劲,也不知是因为自?己寡得?要死,还是因为好姐妹谈的是自?己长辈,又问:“哎,你知道吗,你俩要是成了,我得?叫你师奶,好听吗?”

“师奶也太难听了,就不能叫师祖母什么的吗?”黎思思嫌弃道。

“够好听了,我都没叫你姨姥爷呢。”江霜揶揄:“姨姥爷,怎么样,是不是显得?很年轻?”

黎思思露出一副地铁老爷爷看手机的表情:“快闭嘴把你,难听死,哎,这话咱们私底下说说就行了,别朝外散播啊,八字没一撇呢,你师祖名声要紧。”

“你放心吧,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不过?我有个问题。”江霜露出个八卦的表情:“跟我说说,你俩发展到什么地步了?”

黎思思把她凑过?来的脸推开,道:“小?孩别瞎打听。”

“害羞啦?”江霜欠揍地硬往她面前凑:“跟我说说呗,我保证不外传。”

“害羞锤子,我俩纯洁得?很。”黎思思道:“一点没发生你想听的那些?事。”

“我可没想,是你想了吧?”江霜正?直道:“我就想知道亲亲啥感?觉,舒不舒服?”

黎思思想了想,她俩虽然亲过?两次,但?都是擦了一下,也没啥特殊的感?觉,道:“也不咋舒服,一般。”

“你胡扯,我听说很舒服的,又软又甜,脑子都能亲傻。”江霜蹿腾道:“你是不是没用对?办法,得?把舌头伸出来打架,略噜噜噜噜,这样。”

她长了张和江恕一样的脸,但?舌头翻飞的模样非常沙雕,黎思思有些?不忍直视,把她一掌推到一边,道:“你别说话了行不,嘴里?一股蒜味,给我一顿呛。”

江霜朝手心哈了哈气,道:“没有啊,是你自?己吃蒜了吧,你别转移话题,要不你们再试验试验,完了告诉我啥感?觉,行不行?”

“不行,你有病啊?”黎思思骂道:“我告诉你干嘛,这是我私人隐私。”

“这怎么能算隐私呢?”江霜委屈:“我只是好奇而已?,你变了,你跟我有了隔阂,都不愿意跟我分享你的小?秘密了。”

“我没小?秘密!”黎思思气道:“你想知道自?己不会去亲啊!”

“我哪有对?象啊?”江霜叹道:“本来以前就咱俩的时候我还不觉得?,但?是现?在你有了我没有,我就觉得?挺冷清的,我有一种感?觉,怎么突然咱们就渐行渐远了呢?”

“你要是为了冷清起这个心思,必被渣。”黎思思告诫道:“你放心吧,不管咋样,咱们都不会渐行渐远,你看,我拜了你师祖为师,成了你的师叔,辈分更加亲近了有没有?”

江霜的脸更苦了:“好吧,师叔,你说得?对?。”

说着?就往大锅后面一钻,烧火去了。

黎思思哈哈大笑:“别走啊,我的小?师侄,你哪里?不开心呢,不如让师叔我帮你排忧解难一下呢?”

江霜扭身逃,黎思思后面追,两人绕着?大锅转圈,笑得?没心没肺。

江恕远远看着?那边,脸上不由露出笑来。

她的小?院好像从没有这么热闹过?。

黎思思不管走到哪里?,都能给别人带来欢声笑语。

可以想象,以后她们生活在一起,将会有多么开心。

要是这样的生活能够一直延续下去,那么能不能做道侣,又有什么差别呢?

喻岚看她一脸幸福的笑,不由暗叹一声,自?家这个师尊什么都好,就是对?人极其冷淡,即使是对?自?己这个首徒,也算不上亲近,怎么就被黎思思这么个普通人给俘获了呢,光是看着?就能笑出来,爱意满满啊!

她有几分酸意,也有几分欣慰,看起来两人之间她是徒弟,其实?真论起来,还是她为师尊操心更多,只要师尊能够开心,那她就是用尽了办法,也要把黎思思拴在对?方身边。

只不过?,在她的内心深处,有一丝隐约的不安。

黎思思这边,有一个问题,还未解决。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那就是她被悬赏的这个身份。

魔尊还在到处找她吗,她到底犯了什么过?错,是可以解决的,还是解决不了的?

她必须找个机会,把这件事问个清楚,不然这件事悬在她们头顶,迟早都会惹出事端,她是个非常缜密周详的人,决不允许在自?己的身边,有任何隐患的存在。

而与此同时,那个重伤被赶下山的弟子,看到了街边的告示。

他看了又看,确定告示上的人,就是那个害他被赶走的黎思思,他不顾自?己的伤势,用尽全力爬起来,给自?己的同门去了传音。

“告诉师尊,我有要事禀报。”

第72章

当晚, 众人尽兴而归。

江恕多饮了几杯,提前离席去睡了。

喻岚本来有心问问黎思思悬赏的事,但是江霜喝多了,不停地唠唠叨叨, 她只好扶着人先回去了, 黎思思送完了客,一个人在小院中?收拾, 别看只有四个人吃饭, 动用的各种锅具碗筷不少,她洗了半天,累得满头大汗。

等全部?收拾完了, 走过去关灯,她突然听到墙头上传来一声落地似的闷响。

她抬头看去, 是个陌生的女童。

这女童看到她就露笑, 要往她身上扑。

黎思思吓了一跳, 这大半夜的, 突然有个陌生人冲她笑, 不管有没?有恶意, 她都觉得挺瘆人, 眼看那人要跳下?来了,她本能地举起锅子挡了一下?,这女童没?有半点防备,直接撞到锅底晕了过去。

黎思思惊讶于这世?上竟然有如?此笨的贼, 轻轻走过去试了试对方的呼吸,发现没?事才松了口气, 随即她就犯愁起来,这该怎么处置好呢?

论理, 她应该告诉江恕,让对方来定夺。

要不然就是告诉喻岚,总之她不了解规矩,也不知?道遇到入侵者应该怎么办。

但她也知?道,这两?人今晚都喝了不少,江恕睡着了,喻岚刚回去,今晚本来圆圆满满,要是她来这么一下?,免不了要兴师动众,扫兴至极,倒不如?她先把人绑起来,等明早醒了酒,再慢慢做盘问,反正这人这么笨,也没?什么威慑度。

于是她把人绑了,拖回房间往地上一扔。

确定对方挣脱不了,她就打着哈欠上了床。

她完全不知?道,这天晚上,天元宗中?正在进行着一场大动员,这场动员除了她们四人不知?道,其他各路叫得上名号的门主全都在列,他们有的是被裹挟其中?,有的看热闹不嫌事大,有的本就对现有的掌权者有怨气,正好有这么个起头的,再加上这事也的确可疑,于是一行人浩浩荡荡,朝着她们所在的这处小院来了。

黎思思睡得正好,就听远处吵吵嚷嚷,她看外面还没?亮,还以为是自?己做梦,谁知?闭眼又听了一会,发现的确有这么回事,而且听脚步的方向,是朝她们这边来的。

她第一个想法?是,难不成魔界打上来了?

她吓出一身冷汗,披衣起床插蜡点灯。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不管发生什么事,她都必须先去找江恕。

她心下?慌张,穿衣也不仔细,只大概系了衣带便匆忙朝对方的房间去了,江恕果然还睡着,因为宿醉,开门略迟了几步,而这个时候,那群嘈杂的脚步已经到了院外。

黎思思要扯着她找地方去躲,但江恕却摇头,这么守卫森严的天元宗,外敌不可能这么长驱直入地进来,她听得出,这些都是昨日见过面的门主们。

这么一大早的来,必定不是为她们贺喜。

江恕略一沉吟,便回身去拿自?己的剑。

等她提着剑走出来,那些人已经闯了进来——其实说闯也不准确,因为江恕并没?有看院子的小童,所以门口是没?有遮拦的,别人要找她,只能就这么进来。

领头的是那位申门主,他长得人高马大,穿着一身白貂大麾,豹头环眼,很有些正道的威严,甫一进来,就恭敬地对江恕行礼,说自?己不慎惊扰,万望恕罪。

江恕冷着脸,道:“这是什么意思?”

“师祖不要见怪,我们这么早过来叨扰,实是为了师祖您的安危,我们听说您的身边有一个正在被魔界通缉的人,这人心思深沉,欺上瞒下?,靠着江师侄的介绍,搭上了您的关系,混进了天元宗,我们既然知?道了真相,就不能坐视不理,经过一夜的议论,我们形成共识,特?来帮您铲除奸佞,以绝后患。”那申门主的态度依然恭敬,只是瞟向黎思思的目光却异常冰冷。

黎思思这才明白,这群人是冲自?己来的。

坦白说,她不是没?想到会有这么一天。

早在上山之前,她就知?道总有一天,自?己被悬赏的这件事会被众人知?道,到时候必定会引来一场风波,就算是有江霜为她站队,宗主帮她说话,那其他人也不会轻易接受这样的安排,抗议是一定的。

但是,她没?想到会有这么大的阵仗。

这个申门主会来牵线做这个领头人,明显是记恨她昨天赶走了他的弟子,想到这里她觉得非常离谱,上次她好心放过别人,别人不仅不念好,还要搞死她,这次她狠下?心把人赶走,照样也是深受其害,所以怎么样,每次只要别人得罪她一点点她就得杀人吗,这也太极端了。

但返回来想,反正是要被人知?道的,阵仗大或不大又怎样。

黎思思扫视了一眼那些来势汹汹的门主,心里不由冒出个冷笑,这些人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光知?道她是被江霜领上来的,还以为江恕是被蒙骗才收了自?己为徒,其实个中?缘由,又岂能为外人道?

她大可不必担心,只要等着江恕驳回就是。

果然,江恕道:“这个我知?道,你们不必多操心,且回去吧。”

那申门主道:“师祖的意思是,您在知?道这个人在被魔尊通缉的情况下?,还把她收入了天元宗之下?吗?”

他这话问的特?别有指向性,就像是在暗暗谴责江恕不负责任似的,江恕虽然有些不快,但这是实情,也只能道:“是,有什么问题?”

申门主的这招没?有奏效,只能挑明了说:“那您不觉得,这会给我们宗门带来不必要的麻烦吗,这人毕竟是跟魔尊有渊源的,到时候万一被魔尊找上门来,我们就要为此背上与魔界为敌的包袱,为这么个人,值不值得冒险呢?”

江恕深吸了口气,道:“我问你,你属不属于天元宗?”

申门主斟酌道:“属于。”

“我们宗的宗旨是什么?”

“除魔卫道,持正除奸。”

江恕点头道:“既然如?此,那还有什么好说的呢?黎思思与魔尊为敌,那就是正派,我们救她是分内之事,理所应当,你们口口声声说的是要锄奸,那么,奸是谁,是魔界,还是与魔界为敌的黎思思,你们怕的究竟是她,还是魔界?”

她这番话滴水不漏,就连黎思思都忍不住要拍掌叫好,那些人本来自?恃有理,这会儿?却是打起了退堂鼓,他们来,本身就有看戏的意图,眼看戏看不成还要被连累,被戴上个不辨是非的帽子,纷纷珍惜起自?己的羽毛来。

申门主从?小就听师尊说,这个师祖是个没?嘴的葫芦,一旦搬出通冠冕堂皇的说辞来,定能说她个哑口无言,可他这第一次鼓起勇气与其交锋,就落了个下?风里的下?风,心里急得要死,却想不出什么反驳的话,眼看人心浮动,忙病急乱投医,道:“师祖此言差矣,虽说表面看起来是这样,可这人的底细不明,万一是借着由头混进来的奸细呢?”

黎思思心知?江恕不是个嘴皮子上有功夫的,对面又是个能胡搅蛮缠的主,既然自?己的身份已经澄清,也就有了说话的余地,忙站出来道:“申门主,你可不要在这血口喷人,我是被魔界抓去喂怪的祭品,拼死杀了看守跑出来的,我要是奸细,大可以偷偷摸摸地来,这么大张旗鼓,不是给自?己增加嫌疑吗?我知?道,昨天我得罪了您,是我不对,可您的弟子缺乏管教,您不愿意赶下?山就算了,何?必来污蔑我的清白?我来天元宗这么久,何?曾给宗门添过乱子惹过麻烦?要是你们怕了魔界,不敢得罪人家,就是愿意当这个孙子,那我自?去下?山就是,还请不要为难我的师尊,好吗?”

她说得非常难听,众人的脸瞬间白了。

谁愿意承认自?己是孙子,惹不起魔界,他们都是天之骄子,若是认了,以后的脸还往哪儿?搁?还怎么好意思说自?己是名门正派?

其他人都左右相视,准备退走,就在这时,申门主急道:“你说你不是奸细,有证据吗?”

黎思思直接笑道:“谁主张,谁举证,你说我是奸细,应该由你举证,而不是我来证明自?己不是,申门主傻了吧,连这么简单的规则都忘了?”

申门主仍嘴硬道:“我又不了解你,去哪找证据,那我问你一句,你敢让我搜查住处吗?”

黎思思道:“随便啊。”

申门主不愧是有备而来,随着他一声令下?,队伍里就窜出几个弟子,朝着黎思思的屋子去了,双方对峙,鸦雀无声,不一会,那群人就叫了一句什么,接着,扯着一个面生的女童走了出来,这女童还迷迷糊糊,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一抬眼看见黎思思,立马露出了清澈而愚蠢的笑。

黎思思是真的没?有想到,锅会这么精准地扣到她头上。

昨晚那事太小,她早把这人给忘了,谁知?道就在这么个节骨眼上,竟然碰上这么巧的事,所有人看她的眼神都变成了怀疑,就连江恕都皱起了眉,黎思思张了几次嘴,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那姓申的看她哑口无言,趾高气昂道:“黎思思,你还有什么话好说,这是不是魔界派来的线人?”

第73章

突然搜出个陌生的人来, 也难怪别人疑心,这天元宗虽大,但却不大可能会出现生人,每年的弟子是公开选拔, 等拜了师, 自有师尊带着去各处走动认人,说?是外门弟子也说?不通, 这里可是师祖的住处, 没有相应的玉符引,旁人轻易出入不得。

黎思思头顶冒汗,却不敢贸然说?什?么, 她脑子已经算快的,知道这个时候不能轻易接话造成口实, 但她想破脑袋也想不出个适宜的借口——实话就更没法说?了, 说?昨晚上刚好闯进这么个人, 她又刚好没禀报上去, 又刚好被?人给搜出来, 这说?出去谁信呢, 就连她自己都不信。

她不由看?向江恕, 担心对方也会误会。

江恕的确皱着眉,但看到她投过来的目光,突然伸手握住了她,道:“事情还未清楚, 不要?随便污蔑,思思不会做出背叛的事, 你们也不必如此咄咄逼人。”

“师祖,虽然她是您的弟子, 但您也该以?大局为重?啊,难道我们作为门主,连怀疑的资格都没有吗,您也看?到了,她的房中有可疑人员,此事事关天元宗的安危,还恕我们不能三缄其口!”申门主说?话极有底气,主要?是抓到了把柄,松散的人心又隐隐聚回了他身边。

在这一刻,他甚至觉得,要?是能够以?叛变之名扳倒江恕,喻岚自然也受牵连,说?不定这宗主也能轮到他当?一当?,想当?初,他的师尊在夺位之战中败下阵来,那是何等的屈辱,后来更是郁郁而终,他虽然还效力于天元宗,但到底并不服气,要?是他能够上位,必能一雪前耻。

到时候,他们这一门必将咸鱼翻身,大放异彩。

想到此处,他的胆子更大了些,喝道:“黎思思,还不束手就擒!”

他的弟子们听令猛冲上去,就要?将人擒住,不想江恕直接把剑一横:“谁敢!”

她这一声无?意识地用出了【皆噤】,在她对面的人无?一不被?震慑得浑身发木。

而冲上前的那几人,则是被?剑气所?噬,四散退开,表面看?起来没事,实际上心神受了震慑,又被?剑气直接伤到,直接褪去了大半修为,一时间整个小院都安静得不得了,就连申门主都吓得动弹不得。

江恕是个很平和的人,从小到大一直关爱同门,宽以?待人,做宗主的时候管理也并不严格,在所?有人的眼里,她就是很好脾气,很温柔的存在,大家都知道她修为深,但到底多深,很少有人感受过。

她从未对本门的人用过皆噤,也从不对本门的弟子出剑。

她为了自己心爱的人,破了这一戒,此时双眼微红,剑气凌厉,站在那里竟有万夫莫开之势。

所?有人都来不及去细想这背后的深情,只觉得她的退位实在可惜,这样强的剑气,这样深的修为,远远不到需要?退位的时候,而那些蠢蠢欲动的人,更是在内心里消去了躁动,只要?她还在世,其他人就不可能代替喻岚这个位子,因?为喻岚只是代理,真正坐着这个位置的还是江恕。

申门主的锐气消了大半,别人不知道,他却非常清楚,他的弟子们损伤太重?,他失去了獠牙和爪子,夺位就更是无?稽之谈,即便他再有心,也没牌可出了,只好软道:“师祖息怒,弟子并非有意冒犯。”

“你都要?当?我的面处置我的人了,还要?如何才叫冒犯?”江恕冷声道:“我劝各位摆正自己的位置,我还是天元宗的人,还受你们一声敬称,如此大摇大摆闯进我院子里拿人,是眼里没有我么?”

她从不拿师祖的架子,此时话音一落,许多人就流下汗来,是啊,他们来的时候没意识到,这人可是现任宗主的师尊,是众人的师祖,他们这么贸贸然闯进来,不管有多正当?的名头,到底算是以?下犯上,要?是对方拿这个治罪,他们根本反驳不得。

因?为对方一直平和,所?以?他们就有依仗?

依仗的是什?么,是对方的好脾气吗?

天元宗发展到现在,要?是法则无?用,那早就塌成平地了,对方不发威,是懒得与他们计较,真要?计较起来,就是把他们全赶了,光江恕这一支,也够撑门面了,他们比谁都明白?,自己到底是不是滥竽充数。

顿时,后面的那些人就跪地道:“师祖息怒,弟子不敢。”

接连着跪了一片,只有申门主和周围的几个人不好意思跪,他们和他都是同出别门的,挑事牵头的也是他们,要?是这会跪了,事情可就真被?平下去了,不管怎么样,他们手里还有个把柄,不把这件事弄清楚了,那他们这一番苦心可就真白?费了。

“可这个人……”申门主的话说?了一半,黎思思突然道:“旺旺?”

随着她的话音落下,那女童拼命点了点头,此刻她的嘴还被?塞着,主要?是怕她们串供,所?以?那些人给她把嘴塞了,至于绳子还是黎思思自己绑的,非常牢固,一晚上过去了仍旧没有松脱。

黎思思大大地舒了口气:“破案了,放人吧,这是我的灵兽化形了。”

众人面面相觑,他们当?然知道旺旺的大名,就是那只无?恶不作的鸟嘛,只是花叶玄鸟化形之事从未有过,怎么突然就蹦出这么一只,而且看?样子,黎思思自己也不知道,要?不然刚才一开始就说?了,何至于耽误这么多功夫?

见?众人不信,黎思思走过去拔出旺旺嘴里的布斤,道:“说?话。”

“我是旺旺,是黎思思的灵兽。”旺旺从善如流。

等对方真的承认了,黎思思的心更稳了一点,刚才她在江恕的身后冥思苦想,突然看?到这女童挣扎时露出了脑后的头发,那头发表面看?上去是黑色,可下面却是五彩斑斓,要?不然是穿越过来的托尼老师,要?不然就是那只笨鸟了,而她与旺旺本来就可以?心意相通,没过多久,就从对方的眼里读出了真相。

即使?变了人,旺旺还是孩子心智,想什?么一看?便知。

这些天她一直没见?到对方,原来是找地方化形去了。

化形成功后,她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回来找黎思思,只是可能太激动了,没赶上说?话就被?敲晕,才来了这么一出乌龙。

不过,经此一事,却是让黎思思确信了,江恕是真的会在危急时分站自己,甚至不分青红皂白?,一点道理都不讲,她有些感动,又有些埋怨,其实这种时候,就应该与她划清界限的嘛。怎么会有这么傻的人,根本不知道真相的情况下,还对自己这么信任呢?

可就是这份无?条件的信任,给了她底气。

这是她在这个陌生的世界中,找到的第一份真正的底气,从此,她再怎么颠沛流离,也不会有分毫的害怕,这里不是她的家,但只要?江恕在的地方,就是她的家。

她松开了旺旺的绳索,随即,对方就化出原形,变成了鸟的模样。

这下,所?有人都信了。

他们虽然不喜欢旺旺,但花叶玄鸟是灵兽,更在天元宗上生活了这么久,说?句不好听的,比对黎思思有认同感多了,众人对它的感觉,就像是家里那只嘴馋的傻狗,虽然烦人,但很亲切,看?到是它,都不约而同松了口气——奇怪,怎么这只坏鸟看?起来都有些眉清目秀了呢?

旺旺展示了一下自己雄壮的身姿,大声在黎思思的耳边密谋。

“主人,你昨晚上为啥打我啊?”

“我没认出来,你又没说?话。”

“他们这是干什?么,欺负你吗?”

“是的,都要?骑我头上拉屎了。”

“我们要?不要?好好教训他们一顿?”

“随你吧,注意点分寸,弄出人命不好。”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这一人一鸟一唱一和好比说?书,众人全都大气不敢出,旺旺的人形自然不足为惧,连个绳子都挣不开,可这会是原形,一啄就能要?人命那种,黎思思每说?一句,它的眸子就更火热一分,眼睛都快能喷火了。

不知是谁说?了一句急着出恭,遁地逃走,其他人也都接着各种借口跑了个遍,开玩笑,得罪师祖就够完蛋的了,这会要?是连坏鸟也得罪了,那他们还有活路走吗,甭管合不合适,反正先?跑了再说?。

最后院子里只剩下为首的几个,他们不是不想跑,是实在跑不了。

旺旺那双锐利的凤目移都不移,他们中谁敢动一下,它的翅膀就往开张,做出个要?扑杀的准备,师祖的脸色不好,黎思思更是一副我管不了的模样,看?样子就算把他们活吞了,也是白?白?送死?。

申门主浑身都吓软了,一方面他是始作俑者,另一方面他也知道自己逃不过,接下来等待他的必定是永不休止的报复。因?为黎思思就是这样的人,一句话就能逼自己赶弟子下山,这下抓住机会,难道还会轻易放过吗?

他这辈子算是完了。

死?都算好的,最怕的是受折磨。

他这个年纪了,要?是受一顿□□,那还不如死?了呢。

正这么想着,就听黎思思道:“我是开玩笑的,你别真伤人啊,也不是什?么大事,说?开了就好了,我也不想多追究。”

他抬起头,发现黎思思正在说?服旺旺,放过他们。

第74章

申门主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看向师祖,对方目光冰冷,显然放过他并不是她的意思。

他有?些不懂了,在他的眼中, 师祖是比较静娴温和的, 而黎思思是锱铢必较,怎么今日之事, 反倒调转过来?

他如何知道, 世间之事,总越不过一个情字,不管是谁, 被冒犯了总能自己排解,反倒是看到自己心爱的人被伤害, 就不愿意善罢甘休, 上一次黎思思那?样过激, 为的是江恕的脸面, 这一次江恕发狠, 也是要保全黎思思, 这其中的道理, 岂是他这个外人想得明白的?

正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却是喻岚闻风而至。

这件事原本是瞒不住的,申门?主也知道, 才特意挑了个大早上,趁喻岚还没起来先来发难, 只是事情失败,他也只能任凭发落罢了。

喻岚听下面的人禀报之后, 就忙不迭地?赶到了,谁知还是晚了一步,她进来的时候,罪魁祸首已经伏法,左右两边各站了一人一鸟,黎思思站在中间,不知正说着什么,见?她进来,便道:“师姐到了。”

喻岚有?些后悔昨晚没把事情问清楚,就不过稍稍迟了一晚,这事竟就发展到如此地?步,她岂能不知黎思思是师尊的心尖肉,受了这样大的委屈,倒是她这个做徒弟的失职。

她先迎上去安抚黎思思:“你?没事吧?”

黎思思道:“我?没事,师姐别担心。”

确认对方没事之后,她转向师尊,道:“师尊,是弟子疏忽,请师尊责罚。”

江恕只道:“这不怪你?,只是这些人未免过于无礼,一大清早闯进来要治思思的罪,真不知是哪里?来的胆子。”

申门?主众人忙跪得更低了些。

“申师兄素来不在修为上下功夫,天天捕风捉影,掺和些上不得台面的事,我?看,是该好好严惩了。”喻岚怒道:“来人,将他拖下去,取下玉符引,关入牢中,其他人同罪!”

众人山呼恕罪,然而喻岚宗令以下,岂有?轻易变改的。

能留他们一命,已经是看在黎思思没真的受伤的份上。

等那?些人喊冤的呼声?远了,喻岚才又回过头来,道:“师尊受惊了,我?扶您回去吧。”

江恕深深叹了口?气,她昨夜宿醉本就没睡好,一早上的烂事又这么多,还真有?些疲累,被两人搀着回去之后便坐在主位上不再言语,喻岚给?她沏了杯茶,道:“师尊,喝点?茶吧。”

江恕接了却不喝,只看向一旁的旺旺,旺旺大约还不适应自己的身?体,坐在椅子上扭来扭去,腿也不知往哪放好,一副无忧无虑的模样,江恕不由无奈一笑,心说这傻孩子倒是心大。

喻岚坐回椅子,道:“今日之事原也怪我?,本来我?打算早些问一问这件事的,只是诸事繁杂耽搁了,思思师妹,你?被魔尊悬赏的事我?是知道的,只是不知这事到底是何缘由?”

黎思思便把事情大致说了一遍,其实事情并不复杂,说破大天,这事也是她占理,顶多算个防卫过当,但人都要死了,哪里?还顾及得了这么多?

喻岚听罢,道:“听你?这么说,魔尊不过失了一个弟子,这弟子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人物,他又何必如此执着,一定要置你?于死地?呢?”

黎思思道:“我?听说,魔尊是个非常小肚鸡肠的人,得罪了他的没一个能落个好下场,所以也不奇怪。”

喻岚并不知魔尊的为人,虽然她们仙界与魔界并不和睦,但也很多年没起过纷争了,不像她们仙界讲究门?派传承,那?魔界的魔尊是时常更迭的,现任的这一位,她们连名字都没听过,更别说对方的脾性了。

但喻岚隐约觉得此事并没有?那?么简单。

若只是用脾气来解释,未免有?些牵强。

如此兴师动众,倒像是有?别的根由在。

否则就光在这件事上投入的人力物力,也够他们再培养一个出色的门?徒了。

她斟酌道:“思思师妹,会不会是你?在无意中知道了什么秘密,他们才如此紧张,非要灭口?不可?”

黎思思思索了一阵,道:“没有?吧?”

她穿来的时候正是临死之际,算是最最重要的关窍,之前的记忆虽然也在,但她搜罗了一阵,也没再原主的记忆里?看到什么不该看的隐秘。

众人沉默一阵,也都没想出什么奇怪来,便都各自散了。

黎思思携着旺旺出门?去送喻岚,回来的路上,旺旺道:“主人,那?魔尊当真有?那?么厉害吗,咱们合力都打不败?”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黎思思也不知道,她虽然来这个世界已经这么久,但除了跟前这几个人,根本没见?过外面那?些人的修为是怎么个水平,在她眼里?,江恕已经是最厉害的,可魔修与普通修士不同,不能用年岁和时间来揣度,也许他们有?些不可告人一日千里?的妙宗,也或许就是她把假想敌想得太可怕,不管怎样,此事终究有?个了结,在那?之前,她必须把修为炼得越高越好。

只有?自己有?了实力,才能更加放心。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也正好,她来到仙界之后,修炼变得非常容易,也不知与这天灵根有?没有?关系,反正她的修为一直精进,不日竟就突破了金丹,进了元婴期。

听说元婴期后,就会有?个本我?从她的金丹里?孕育出来,她偷偷进去看了几次,发现倒是有?一团胚胎似的东西,但离婴童还远得很,这一点?上她和旺旺不同,像旺旺这种灵兽,化形后反而没有?原形强大,只是进出方便些罢了,江恕本就溺爱旺旺,看她冰雪可爱的模样,更是时常带在身?边。

黎思思觉得自己算是失宠了。

一日晚饭,旺旺又黏糊着去求江恕,要她喂,江恕还真放下筷子,连自己吃饭都不顾了,黎思思虎起脸,道:“旺旺,越来越没样子了,回来坐好,自己吃自己的。”

“不嘛,我?还没习惯用筷子。”旺旺撒娇道。

江恕笑道:“没事,我?已经吃好了,喂喂她也无妨。”

黎思思一则不想惯旺旺的臭毛病,二则看着这个场景心里?就烦躁,索性坐到江恕身?边把筷子一递:“那?我?也不会用。”

江恕一手?拿着一双筷子,面上无奈,心里?却是欢喜,道:“那?先喂她好不好?”

黎思思抗议道:“凭什么先喂她,我?快饿死了,必须先喂我?。”

旺旺目瞪口?呆,她从未想过主人竟然如此不要脸,道:“你?胡说,你?会用。”

黎思思耍赖道:“那?我?还说你?会用呢,怎么着,就许你?说瞎话,不许我??”

旺旺气得面上发涨,道:“我?是鸟,你?是人,你?居然和我?一般见?识,可恶!”

黎思思朝她吐舌头:“那?你?自己吃啊,你?能求助别人,难道我?就不能?”

一人一鸟又吵闹起来,江恕在中间掩不住的笑,道:“这倒让我?想起,当初我?们在外面游历,你?们互相拌嘴的时候了,那?时候旺旺还没有?人形,却也能吵得有?来有?回,如今有?了人形,倒是牙尖嘴利,我?看,和你?这个主人一般无二。”

黎思思反驳道:“我?哪儿和她像,她傻乎乎的。”

旺旺道:“我?的傻是随了你?,有?什么的主人就有?什么样的灵兽!”

黎思思起身?去追旺旺,对方背着手?在堂中飞来飞去,江恕把筷子放下,看向她们的目光温柔似水。

最终,以旺旺化形飞走终结,黎思思气得要死,却也没有?办法。

赌气回来想继续吃饭,却见?饭已经凉了。

便又添了几分无语。

江恕把饭菜用灵气热着,道:“旺旺还小,你?何必这么生气?”

黎思思坐在椅子上,闷闷道:“你?对她太好,比对我?还好。”

话中的酸意翻涌,江恕岂能听不出来,以前,黎思思虽然也对她很好,但到底隔了一层疏离,即使是说开了之后,两人相处起来还是客气居多,自从那?次申门?主挑事之后,黎思思对她的态度日渐变化,竟是多出几分孩子气的独占欲来。

这样的独占欲,对她来说,好似蜜糖一般甜腻,以前,她经常不安,害怕对方不喜欢自己,或者会离开自己,现下这份不安已经消失,人一旦得到的足够多,就游刃有?余,能够开开玩笑了,便道:“看我?对她好,你?不开心吗?”

黎思思只知道自己心中郁结,却也不是不开心,她对旺旺的爱护之情也不作假,只是看到江恕对其那?么关切,她心里?某个地?方就像猫抓似的,恨不得能把旺旺扯开,自己取而代之。

“没有?,我?只是……”黎思思说不清楚,抬眼看去,只见?江恕正笑吟吟地?看着她,虽然还没想清楚其中关节,但她看出对方是故意戏耍自己,便道:“好啊,原来你?是故意逗我??”

说着就越过桌子,要给?对方一头槌。

江恕没来得及全躲开,只轻轻后仰,这样一来,却是亲到了黎思思的额头上。

两人这么一接触,江恕就忙分开了,她羞红着脸,不知是该气还是该笑,黎思思也没想到闹成这个糗样,又是羞惭又是甜蜜,鬼使神?差的,说出一句:“要不要试验一下?”

第75章

没有听?江霜的那晚的歪论, 江恕自然不懂这话是什么意思。

但黎思思身上散发出的气息,已经昭明了,接下来要做的,必然不是什么健全的事?。

两人虽然之前也亲过两次, 但第一次是喝醉了不小心, 第二次是贴了贴不关情?/欲,可这次与前几次都?不同?, 黎思思在醋意的加持下有些被冲昏了头脑, 平时不敢宣之于口的话突然压不住了。

这其中,既有占有欲,也有赌气?, 她就是想告诉江恕,自己和旺旺是不同的, 看吧, 这么亲密的事?, 就只能和自己做。

当然, 黎思思并不确切知道自己的想法, 她只是执拗着, 探身过去, 直把江恕压到了椅背上,再也无法后退,她的身量纤长,手脚也长, 悬空着的半边身体绷得很紧,透过布料浅浅地印出好看的线条, 没有喝酒,可双颊酡红, 是那种好看的,只有近前的人才能看出的粉红。

江恕退无可退,简直要慌死了,本是想拒绝,但嘴上说出的话却是:“万一有人来……”

这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这简直就是偷/情?的固有戏码,难道没人来就可以了吗,话不该这么说的。

果然,黎思思凌空一甩,将?门?插插好了,挑眉看她。

江恕想辩解自己不是那个意思,但哪里还有机会,黎思思默认已经去除了障碍,长腿推开餐盘跪到了矮桌上,这样距离一拉进?,两人之间就更?没了阻碍,黎思思俯下身子挡住了光源,江恕被迫抬起头?,这样近的距离,她什么都?看不清,可黎思思的香气?却在她的眼前愈加清晰。

熟悉的奶香味慢慢缠过来,江恕知道,那是她日思夜想的味道。

口中送来的那条温热的舌头?,让她的后背一阵颤栗,她从不知道亲吻是要伸舌头?的,这是第一次,有点恶心,有点背德,有点奇怪,江恕来不及去消化?这复杂的感觉,很快,有种言不由衷的燥热便从体内升腾了起来。

好奇怪,明明没那么喜欢,但身体还是有了反应。

江恕有些无奈,她推了推面前的人,但对方根本不为所动?,她睁眼看去,黎思思仿佛正沉醉其中,后背微微发着抖,按着她肩膀的手也有些僵硬,对方显然也是第一次,却比自己要享受一些,江恕有些丧气?,又一次闭上了眼,这一次,她学着对方的模样主动?起来,果然,这样要比单纯地接受要舒服很多。

感受到她的回应,黎思思便更?加来劲,两人不知不觉已经抱在了一起,那椅子并无扶手,黎思思半坐在她腿上,两人之间密不透风,唇齿交缠的滋味越尝越有味,渐渐的,江恕也消去了那点不适应,此事?本就无师自通,两人一路由椅子上亲到地上,又抱着晃到床边,直到黎思思的手从她的后背顺流而?下,要解开她的裙带时,江恕才猛地惊醒,按住了她的手。

“不……不行……”嘴还占着,江恕的声?音并不清晰。

黎思思咬着她的唇不肯放,问:“哪里不行?”

江恕的脸变得更?红,道:“反正就是不行……”

黎思思低笑一声?,问:“那我要非要呢?”

江恕脑子里嗡的一下,一方面,她是被这句极具侵略性的话镇住,好像猎物被咬住喉管般失去了反抗的能力,一方面,她又很害怕黎思思会真的对她用强,虽然真论起来,她也不抗拒,可是这未免来得太急,她没有准备好,从身体到心理都?是。

刚想说句什么,黎思思便松开了她,在她额上印下一吻:“好了,我逗你的。”

面前的怀抱突然空了,江恕感觉到一阵清凉的风将?两人隔开,再抬头?看去,只见黎思思已经收拾好了表情?,虽然额上还有着微微的汗水,但衣衫已经恢复了整洁,看起来,好似刚才的一切都?没有发生。

江恕突然觉得悲从中来。

她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明明刚才的吻那么缠绵亲密,明明两人已经变得亲密无间,明明黎思思对她有着难以启齿的欲望,明明也遵循了她的愿望并没有胡来,可她就是觉得,好失落,好失落。

她拉住黎思思的手,道:“你要走了吗?”

黎思思讶异道:“我可以不走吗?”

这些天,两人虽然住在一个院子,但到底还没到同?居一室的地步,会在这里吃饭是因为江恕房间的地龙最热,每晚吃完了饭,黎思思都?会收拾着碗筷到厨房,洗漱完了再回房去,她的房间就在隔壁,一般这个时候,她都?会不由自主朝江恕的屋子望去,屋子安静,只剩床前的那点护目的孤灯,每每这时,黎思思都?会觉得很窝心,她很羡慕那盏灯,能够陪伴着江恕入眠。

此时,江恕问她:“可不可以留下来?”

黎思思转身蹲下,仔细看向江恕的脸。

江恕被她看得有些害羞,连忙别开,道:“怎么了?”

“亲了一下,就不舍得让我走了,是不是?”黎思思调笑道。

结果上说的确是这样,但江恕不好意思承认,只道:“不是。”

“不是?”黎思思假意摇头?叹息:“那我留下来做什么,给你暖脚吗?”

每每黎思思说这样粗俗的话,江恕都?觉得非常羞耻,可这种羞耻久了,她竟是也习惯了,这种粗俗有种原始的生命力,直烧得她身子发虚,哑声?道:“我哪有,你不想留,就走吧。”

黎思思应了声?,一步步往外走去。

江恕绷着的身体松了下来,她好不容易屈尊下就求这么一次,没想到还遭到对方的拒绝,她不免觉得脸上发烫,后悔不该轻易开口,其实脸面倒没什么,她留对方下来的原因,并非是心理上舍不得,而?是身体有了亲密接触后,就像是上了瘾,乍然分开,竟然觉得颇为不惯。

她憋着委屈整理被褥,等铺好了之后,却无力行动?,只盯着枕头?发呆。

突然,她感觉自己身后下陷了一点。

“……谁?”

“是我。”

江恕回头?去看,脸上的委屈还未消尽:“你怎么不走?”

黎思思看她目光哀怨,不由急道:“老婆,你别难过呀,我逗你的嘛。”

江恕犹自往后推她,只是力气?绵软,并不是真要赶她离开,黎思思握住她的胳膊,道:“好啦,我是去拉窗帘呀,你怎么都?不看,就顾着自己生气??”

江恕瞟眼看去,果然窗帘已经拉上了,但她话已出口,不好收回,只道:“我没有生气?,你走吧。”

黎思思只好温声?安慰道:“不生气?不生气?,我给你个好东西吃好不好?”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其实江恕并没有多贪嘴,也看出这是黎思思给她的台阶,半推半就的,就问:“什么?”

黎思思凑近了,把嘴送到她嘴边:“这个。”

江恕又气?又羞,想去推她,黎思思已经抱着她滚到了床上,一失重,江恕却是推不到她了,两人又这么闹了一阵,身上全都?热得冒汗,只因这床下的地龙最旺,黎思思跪坐床上,把自己的裙子和褂子全脱了,只剩一件小衣和亵裤。

江恕根本来不及躲,就看到她雪白的肩膀和大腿,这眼花缭乱的春色在前,眼睛不知该往哪儿搁,口中干得像火,她忙回过头?去,道:“你快进?被子里,别着凉。”

黎思思平时泳衣热裤也不知穿过多少?,并不觉得有什么难堪,听?话地钻进?被子,又觉得发热,只盖了肚皮,四肢和肩头?还是露在外面。

江恕听?她没了声?息,以为她盖好了,一回头?,没想到比刚才还露,亵裤被被子卷起,简直要把腿根也露出来了,她脑子嗡的一声?,结巴道:“你怎么不盖好?”

黎思思道:“太热了,你也快脱了吧。”

说着,就要上来帮她宽衣。

江恕吓了一大跳,躲了一下,道:“别。”

黎思思不懂了:“难道你晚上睡觉不脱衣服?”

江恕也有些无言,她是不想让黎思思走,但没想到这么快就赤/裸相?见,本来在她的想象中,两人顶多穿着衣服并排躺在床上,手拉手睡上一夜就好,可没想到黎思思这么快速,就把事?情?推进?到了一个她难以想象的地步。

她总不能真与其不着片缕地躺一起,便道:“对。”

黎思思有些不信,看了她一阵,江恕只得硬着头?皮往被子里一钻,吹灯拔蜡。

“睡,睡觉。”江恕有些慌张地口吃。

黎思思见对方是真要睡,也打了个哈欠,闭上了眼睛。

江恕和衣睡在被子里,倒也说不上不舒服,只是身下的褥子很热,再加上衣服裹着,颇有些上不来气?的意思,可她又不敢起来脱衣,更?失望的是,黎思思还就真这么睡了,连手都?没有牵一牵。

那她留对方下来,为了什么呢?

喜欢的人近在咫尺,却摸不到看不着,这种感觉倒还不如独守空床。

江恕睡不着,转头?去看黎思思,黎思思睡得很香,也不知哪来的这么好的睡眠,难道竟没有一点悸动??

有些气?恼,江恕偷偷伸出手去,想摸一摸对方的睫毛。

谁知就在快要摸到的时候,黎思思突然翻了个身,将?她连人带被抱在怀里。

江恕看得到对方露出的纤腰,和压在她身上的细腿,但这并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再不做点什么,她就真要被热死了。

第76章

江恕轻轻地动弹了一下, 并没有任何?作用。

黎思思体重并不大?,但环着她的手臂极有力气?,仿佛铁锁般不愿让她逃走,江恕一方面有些甜蜜, 一方面也有些无奈, 都怪她太过?执拗,才被迫着和衣而眠, 几层衣服再加一层棉被, 已经把她裹得密不透风。

细汗正在偷偷沁出,她艰难地抽出手来,把黎思思的手臂搬开, 推到一边盖好被子?,想了想, 还?是偷偷把衣服褪掉了, 为的是防止万一, 黎思思又来这么一次, 那她好歹不用那么紧缚。

肌肤贴着棉布的感觉舒服多了, 她把姿势整理?好了, 偷偷去摸黎思思的手, 对方的姿势也是平躺,所以找起来并不难,不一会,她就实现了牵手的愿望, 安心地闭上了眼?。

屋里安静,相安无事。

就在她快要睡着的时候, 突然听到黎思思小声哼唧了一下,她抬眼?去看, 只见对方无意识地翻了个身,又一次朝她抱了过?来。

这一次,并没有隔着被子?。

对方的腿压到了她某个部位,手臂勒到了她的胸前,最敏感?的三个部位同时被拿住,江恕僵得好像一根木头,她已经完全吓醒,却丝毫不能动弹,对方边不老实地蹭来蹭去,边在她耳边呢喃梦话,也不知说的什么,反正可可爱爱的。

江恕感?觉到她的香味,和她柔软的身体,那是属于女孩子?的香香软软的触感?,没有太多的攻击性,事实上,对方也的确只是在梦中,并非有意做出这等轻浮的事。

这让她不能苛责不能生气?,可就这么睡过?去,她也做不到。她没有和任何?人有过?如此亲密的接触,这种心跳如雷的心情,她压不下去。

对方与她产生接触的那些部位,正在悄无声息地发?生着变化?,要是再刺激下去,难免会变成不可收拾的局面。

她不由自主地动了动,还?要更多。

可她也知道,这也太不知廉耻了。

对方不是有意,她却沉浸其中,未免过?于傲慢和自私,但有个声音仿佛在说,就这样吧。

反正不是她主动,她是被迫的。

假装睡着了,在做梦不就好了?

江恕难堪地听着内心的声音,突然发?觉,自从她们突破了这一层,就不可避免地想要更多,她本是个清心寡欲的人,可如今却成了被欲望操控的傀儡。

不行,不可以。

她轻轻地把黎思思推开,背过?身去,慢慢平复自己的心情,好不容易与自己达成了和解,她刚要进入梦乡的时候,身后突然抱过?来一个怀抱。

不知为何?,她竟然有种早就料到的感?觉。

这一次,她也懒得再挣扎了,黎思思与她身量差不多,抱在她身后时,两?人贴合得极紧,简直没有空隙,在这冬夜里,有这么一个会发?热的柔软身体为她挡住身后的寒风,倒也不算什么坏事。

于是她没再动,就这么睡了过?去。

第?二天,是黎思思先醒。

她一醒来,就发?现自己的腿搭在江恕身上,自己的胳膊环着江恕的腰,最糟糕的是,自己的手还?恬不知耻地扣在人家胸上,当然,江恕的身材是那种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不摸不知道,一摸她才知道,江恕的胸还?挺大?,而且形状很漂亮,有种蓬勃的生命力。

她忍不住握了握,那种触感?非常震撼,舒服到让人不敢相信。

她并不想太过?孟浪,但手就是不想离开,柔软,香香,她不知怎么形容这种感?觉,虽然她也是女孩子?,但不知道为什么,对方的胸就是非常舒服,她想不出合适的词汇来形容,但她愿意用“神迹”来一言以蔽之。

但这种享受并没有持续太久,一来是她怕惊醒了对方,二来是她非常想上厕所。

于是她恋恋不舍地抽走了手,蹑手蹑脚穿了衣服下床,一开门?,清新?的空气?便袭到她的脸上,她回头看去,江恕还?睡得香。

一种非常安心非常幸福的感?觉升了起来。

她并不知道自己脸上自己堆满了笑,只在经过?回廊上的琉璃灯时,看到了自己的倒影,自己笑得非常蠢,但她并不讨厌,朝灯里的自己龇了龇牙,便哼着小曲去茅房。

解决完私事,她洗漱了进厨房,给两?人做早餐,因为心情好,时间?也还?早,所以她特别有兴致,这么多天,她早已在厨艺系统的加持下获得了无数种小食的做法,甚至不用花钱去买,她能利用现有的食材做出一顿正宗的快餐来。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老北京鸡肉卷,黑胡椒烤肉肠,红枣薏仁粥,再加一点爽口的小菜,怕不够,她还?又从羽毛里拿了两?杯现成的咖啡。

东西不多,摆盘起来却精致。

她看了一会,颇觉不能拍照实在有点可惜,但也无所谓,她端着餐盘进了门?,只见江恕已经醒了,正穿着上衣半靠在枕上假寐。

“起来吃饭了。”黎思思道。

江恕应了一声,却也没动。

黎思思把饭菜摆出来,摸了摸,还?热着,放心了些,回头看去,只见对方还?迷迷糊糊的,平时她很少能见到这样的江恕,不免觉得有趣,便走过?去仔细观察。

感?觉到视线,江恕慢慢睁开眼?,见黎思思正不加掩饰地盯着她看,不免有些害羞,道:“我就起来了。”

“不信,我得监督你。”黎思思道。

江恕有些后悔刚才没趁没人赶紧穿好衣服,搞得现在落入如此尴尬的局面,其实平时她不睡都可以,但自从和黎思思遇上后,对方有睡觉的习惯,她也就跟着改了。

不睡倒还?好,睡就要睡足,昨晚她折腾了半天,好不容易才进入梦乡,感?觉不过?过?去一瞬,就到了白天。

烧地龙的弟子?还?没起来,因此屋子?里有些冷,寒冷,就成了起床不可避免的大?阻碍。

黎思思笑道:“这也不难,我把饭给你端过?来吃。”

江恕本想阻拦,但黎思思动作迅速,边说已经边把矮桌搬了上来,上面的早餐卖相不错,即使是咖啡也没有洒出半点。

江恕看她动作流畅,修为已比开始时精进不少,不免心中欣慰,早饭也进得比平时多,等吃完了饭,她便道:“你已到了元婴后期,不日应该就能突破,这些天要注意时机,有所感?时——”

她没有再说下去,黎思思的功课一直很好,从未让她太操心,上次突破并没有费力,这一次也是一样,她看到对方平静的目光,便知对方心境没有问题,不用她太过?啰嗦。

黎思思当然平静,她知道不管自己怎么炼,都不可能一日之间?变得比江恕强,这种天堑一般的差距,让她反而失去了胜负欲。

当然,比起同龄人,她是当之无愧的首席,佼佼者?。

因此,她没必要太过?焦虑,即使是江霜这个女主,也没她这么快的晋级速度,说句夸张的,这个世界里,没有人比她更有才能。

这种能力带给她的自信是非常踏实的,她已经尽力去成长了,至于到底能长成什么样子?,能不能与魔尊一战,都不在她需要考虑的范围里。

所谓尽人事,听天命。

就是这么一回事。

等收拾完了碗筷,回来的时候,江恕已经穿戴好了,黎思思打量了她一眼?,发?现也不知是不是小衣太紧的缘故,这样看上去,真的看不出对方的胸有摸起来那么大?。

江恕看她呆愣愣的,道:“怎么了?”

黎思思忙错开眼?神,道:“没事,那个,那个啥来着,对了,有个事我想问……”

她颠三倒四?,其实并没有什么事好说。

江恕耐心等了一阵,也没见她说出什么名堂,便知她是胡扯居多,为了给她圆谎,好心道:“是不是萧饲的事?”

“对对对。”黎思思如蒙大?赦,这么一说起来,她还?真有点好奇,自从那天把萧饲带走后,就没听说什么消息,也不知后来如何?,到底有没有什么进展。

“喻岚已经派人去人间?拿玉碟了,只要能证明他的身份,那萧饮作恶的事便有证据,此事牵连不少,算算日子?,也该有结果了。”

江恕看她一眼?,道:“你很关心萧饲?”

“那倒没有,我就是想……”黎思思顶多有点好奇罢了,虽然萧饲在她羽毛里待的时间?不短,但毕竟两?人没法沟通,自然也培养不出感?情来。

在对松观发?生的事,她总觉得十分猎奇,想知道其中到底有没有什么关窍,比如那个巨大?的污染神像,比如这些会吃人的药人。

猎奇之余,她还?觉得有点似曾相识。

到底是在哪里遇到过?类似的事呢?

脑子?飞快旋转着,在她穿越来到这里之前,是肯定不可能遇到过?这种血腥的事的,要是有,也是来了以后遇到的。

可点来点去,也就那么几件大?事。

她想不出,索性放空了脑袋,盯着头顶的横梁发?呆,横梁粗壮,有点像她在那个神殿里看到的天花,上面雕梁画栋,画的却不是祥瑞,而是有些邪门?的神像。

神像……神像……

她突然想起是在哪里见过?了。

当初她被投入蛇窟,头顶曾短暂地亮起来过?,借着光亮她隐约看到蛇窟的顶上,也是画满了这种邪门?的神像。

第77章

这一认知立马让她警惕了起来, 仔细想来,果真如此。

并非她记忆力超群,实在是她遭受过一场差点殃及性命的污染,如此大的阴影, 她想记不住都难。

那么, 这会是巧合吗?

黎思思开口道:“你还记得那三尊邪门的神像吗?”

江恕道:“记得,怎么了?”

“你在别的地方见过类似的东西吗?”黎思思斟酌道:“会不会是一个通用?的形象?”

“怎么可?能?, 衣冠暂且不提, 单论那几?个表情,就不是正常的。”看黎思思表情肃穆,她突然意识到什么, 问:“怎么了?神像已经被我们打碎了,应该不会再有后?患的。”

黎思思当然也知道神像碎了, 当时她还被碎片砸到, 千真万确。

“我不知道有没有关联, 之前我在那个地底洞穴时, 曾经见到过类似的东西。”黎思思简单描述了一下当时的情景, 说实话, 当时的情况紧急, 那人出现的时间也不长,她只是晃了那么一眼,按理说,不该这么清晰的, 但人的记忆就是这样,当时只道是寻常的东西, 可?能?已经印在了内心深处,并在未来的某一天, 突然派上了用?场。

这也是很多人会有既视感的原因。

江恕则比她想得更远,沉吟道:“那也就是说,萧饮的确从那个魔修的身上得到了什么东西,只不过她选择了隐瞒,自己?下山去做实验。”

黎思思与她对视一眼,看来,她们也是时候去见见故人了。

不一会,两人就到了牢房。

牢房里关押的人不多,主要是萧饮的身份特殊,也不适合与其他人关在一处,况且喻岚仁慈,给?她提供的条件堪比正常的客房,除了哪儿都不能?去,其他都很舒适,她们过去的时候,对方正对镜梳洗,动?作慢条斯理,像是听不到她们的脚步似的。

“萧饮,别来无?恙啊。”黎思思说出一句电视剧里常见的台词。

对方转过头?看了看她们,突然笑了:“你们果然还是凑到了一起,黎思思,怎么,师姐瞒着你名字的事你不在乎了?”

“名字而已,有什么相干?”黎思思悠悠道:“倒是你,上次见你的时候,你不还很狂吗,怎么这会不狂了,叫人关起来了?”

“我是自愿被关的,你把我的药人全杀了,我在外面待着又有什么意思?”萧饮嘴硬了一句,又转向江恕道:“师姐,她扔下你的事难道就这么算了?她后?来是不是去找了江霜,她喜欢的到底是江霜还是你,你搞清楚了吗?”

如果是以前的江恕,一定?会开始胡思乱想,但她与黎思思昨晚尚在一起同床共枕,因此此刻没有半点迷茫,心知对方是存了挑拨的念头?,道:“这不关你的事。”

萧饮在两人身上扫视一阵,突然道:“你们睡了?”

此话一出,江恕就红了脸,黎思思也有些面热,只道:“关你屁事?”

她们的反应已经足够说明问题,萧饮以为自己?的信仰已经崩塌得差不多了,但此时她才知道,她还是对师姐留有一丝幻想,她觉得,只要黎思思不在,师姐就能?变回那个强大而美丽的模样,但她的计算落空,黎思思不仅回来了,而且还糟蹋了她的师姐。

失望的尽头?,是沉默。

她甚至分不清楚这种沉默,到底来自于黎思思,还是师姐。

黎思思固然可?恨,可?师姐呢,如此不珍重,耽于享乐,在别人的身下承欢,她不愿去想那副模样,坦白说,她光是联想一丁点,都觉得恶心至极,师姐再也不是神坛上的那个高岭之花,而是堕落成?了凡人,与那些渐显老态的中年农妇别无?二致。

恶心,恶心。

她掐着自己?的脖子,命令自己?不再去想,可?她到底压抑不住,当着二人的面,她直接冲到恭桶处,把自己?胃里的胃液吐了个干净。

黎思思和江恕不知道她在发什么疯,等她吐完了,一脸苍白地回来,便?道:“你没事吧?”

萧饮抬起头?来,模模糊糊地看到,那个一直闪闪发亮的师姐已经失去了光芒。

她明白是自己?的问题,是自己?擅自赋予了对方光环,而这个光环终有一天,也会被自己?所打碎,这一场盛大的表演,在她的心里开幕又闭幕,然后?,归于沉寂。

师姐没有变,变的是她。

她看到师姐,还是记忆里的模样,是个标致动?人的可?人,只是这个时候,她已经不会对其动?一丝一毫的心思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她的前半生,全都是以师姐为准,可?如今失去了意义,她茫然地望着天花,只觉世事匆匆,那蹉跎的岁月变成?一个简单的符号,所以长生又有何?用?呢,她一直所追求的那个目标,又有什么意义呢?

想通了这一点,她的境界突然暴涨了起来,原本她就已经离合体不远,这样一来,居然直接越级,本我在她体内无?限扩大,竟然隐隐有突破肉身,原地飞升的势头?。

这是江恕没有料到的。

江恕原本比她境界高一点,是为大乘,卡在这里已经快有百年,眼看她竟然要奔着飞升去了,也大大吃了一惊,要知道,她们天元宗已经算是天下第?一大宗了,但几?百年来也没出过几?个这样的先例,其实飞升倒没什么,只是修士飞升必经大劫,且天劫不可?移动?,在哪顿悟就在哪渡劫,她们继续待下去恐怕会有被连累的风险。

可?要是现在离开,那个问题的答案也许就永远得不到了。

那就是,萧饮所做的事与魔界究竟有何?关联。

听到远处隐约过来的雷声,江恕急道:“当初你审讯的那个魔修,究竟告诉了你什么,那些药人的终点又是什么,萧饮,快些回答我。”

萧饮当然知道自己?天劫将至,不管顺不顺利,这之后?,人世间的一切都与她无?关了,这些事也没必要再瞒下去,便?道:“师姐聪明,我当初下山的确与那魔修有关,不知你还记不记得刘师兄?”

江恕一怔:“当然。”

这个刘师兄名叫刘绵江,是江恕的二师弟,是个非常和善的人,人缘极好,就连江恕都很认可?他,两人虽是君子之交,却?有从小一起的情分,很有些交情在,当初他的修为只在江恕之下,天资出众勤奋异常,可?以说,他没有做错任何?事,错就错在与那魔修交战的时候棋差一着,一夕之间变成?废人,然后?就那么轻易地死去了。

他不是死于交战,他是死于年老。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交战使他失去了修为,变成?凡人,以凡人的寿命数来,他早已到了寿终正寝的时候,于是这些年的时光就像是偷来似的,一并返还了回去。

当时很多人都在近前,看到本来年少?青春的他一瞬间变得极老,须发皆白老态龙钟,就连眼睛都变得恍如尸体,浑浊而恶心,更别说经年的老人臭,像是积攒了多年,一并发散了出来,这种时候,就连最?尊敬他的小师弟都不由自主后?退了一步。

然后?他的眼珠慢慢移动?了一点,想说什么,但究竟没有说出话来。

手就那么垂了下去,死了。

这个过程的残酷,让人无?法接受。

这也是为什么明明有那么多弟子,竟然轮到萧饮这个小师妹去讯问。

至于江恕,她当时在经历着另一道难关——当初前去捉拿那些魔修的就是她和刘绵江,她负责主攻对方负责策应,那的确是场恶战,并非是她修为有什么不足,而是那些魔修都太狡诈,很多鬼蜮伎俩使来,让人防不胜防,如果不是刘绵江替江恕接下了这一击,那当初死的人就是她。

其实说起来,这并不能?算是江恕的错,但她非常自责,甚至立誓再不动?笛。

她是想用?这个,来提醒自己?,绝不能?再让任何?人为她而死。

往事历历在目,江恕皱眉道:“与他有何?关联?”

黎思思现在已经明白了什么,催道:“算了,走吧。”

“我以前做公主时,算得上到了凡人的顶点,我以为,接下来我只要成?了修士,就能?够把这种富贵的生活尽量延长,后?来做了修士,我以为只要胜过周围的人,就能?够到达修士的顶点,把自己?的寿元无?限延续,但是刘师兄的事告诉我,我还不能?放心,这种看似要比普通人强的生活,一瞬间就能?灰飞烟灭,如果有天我变回凡人怎么办呢?”

萧饮说得很慢,她并不着急,心静如水:“可?是我知道,根本就不存在这样的事,至少?正道上是没有的,于是我就问那个魔修,有没有什么不修炼也能?永生的法子,他告诉我,也许和魔神签订契约可?以,但是魔神并没有那么好满足,我要献祭很多很多……”

她突然停了下来,看向头?顶。

江恕催道:“继续往下说啊!”

黎思思叫道:“快走,来不及了!”

蕴含着天雷的乌云已经到达了她们上空,电闪雷鸣,风雨交加,天劫是不管室内室外的,就算你躲到地底,也必须经受这样的考验,渡劫的人在哪里,雷云就在哪里。

萧饮脸上的表情几?乎算得上安详:“师姐,我要走了,其实你不必太过执念,真相没有那么重要,我这一生不也浑浑噩噩吗,到底,还是走到尽头?了……”

江恕捉着栏杆的手被黎思思掰开,她的眼睛仍然盯着萧饮,但是身体已经被扛起来,飞快往牢房外奔去,她眼前的最?后?一幕,是萧饮立在牢房中央,整个身体都被银色的天雷罩住,衣袖也灌风而起,看起来超脱世间,不管是飞升还是死亡,相信她都已经做好了准备。

“再见。”她说。

江恕看到被天雷击碎的牢房急速坍塌着,追着她们的脚步,一直逼到脸前。

她不由自主抬手往前挡去,迸溅的石子扑到了她的袖子上,隔着布料,她感觉到了冰凉的刺痛。

第78章

她们赶出来时, 身?后是巨大的闷响和烟尘。

此时外面已经聚集起了不少看客,喻岚也赶到了,见她们从那么危险的地方跑出来,忙敢上前问道:“你们怎么也在,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大多数人还没有意识到这是在渡劫, 一方面是没见过,另一方面也想不到以萧饮的修为, 竟然已经够得上渡劫期了, 须知虽然随着境界的升高,修为也会?变深,但两者从来不是简单的正比关系, 有人能够一夕飞升,靠的并不是修为的积累, 而是心境的改变, 所以很多修士会?用闭关苦修, 突破人体极限的方式寻得顿悟。

黎思思道:“看样子, 好像是要飞升。”

喻岚大惊, 她本来以为是萧饮做了什?么乱, 才导致的大厦崩塌, 谁知竟是如此。

到了这个份上,已经无关对错,众人全都踮脚盯着那废墟的中央,看这之后到底会?如何, 不管萧饮到底有多少罪,都不是他们能够评判的了, 一旦飞升成功,就会?成为仙人, 那是凌驾于他们的存在。

过了很久,都没有任何飞升的迹象。

天雷九九八十一道,受得完才算圆满,但天雷只劈了几十下——没人数,只有江恕在心里默念着,到了五十六道的时候,就停止了。

之后再无声响。

别人还在巴望地看着,江恕却知,这是失败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其实历劫并不会?导致死亡,很多人历劫失败还能活下来,活很久,只是萧饮所处的地方在地下,天雷劈穿建筑导致了崩塌,如果她能够飞升,那自然无所谓,可飞升失败,她就仅仅是一具被埋葬的尸体?罢了。

她不由?叹息一声,道:“收殓吧。”

不管生前萧饮做过什?么错事,但总归人已经死了,她们这样大的门派,不可能连一点死后的尊严也不给人家?留,喻岚也明白这个道理,连忙招呼弟子开始挖掘。

半日后,萧饮的遗体?被挖了出来。

喻岚看了一眼,便?降下安息符,把?人的魂魄先收容好,遗体?先妥善安置在祠堂,棺材纸扎即刻下山采买,还有皇家?那边,也需要通知一下,看是入皇陵还是就在这里安葬。

这些琐碎事情按下不提,她把?人全都派出去之后,便?到江恕身?边道:“师尊,你受惊了。”

江恕摆手道:“没事,只是有一件事,我须得告诉你。”

喻岚点头,带着二人到了议事堂,看茶后,道:“师尊请讲。”

江恕沉吟一阵,道:“你应该知道,我这次下山后,发现?了萧饮圈养药人之事,虽然已经过去许久,但这件事到底还没了结,背后到底有没有什?么深层的缘由?,我们也不得而知,正在今日,你小师妹提起?,在她被投进蛇窟时,曾偶然看见那里有与对松观里一样的神像,于是我们去找萧饮,想要问个清楚,她说,这一切的确与魔界有关,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献祭,继而实现?永生。”

喻岚问:“献祭给谁?”

江恕刚要回答,就听?外面来了一个人,她抬眼看去,是喻岚身?边的一个弟子,这个弟子看到她,竟也没赶上行礼,直接对喻岚说:“师尊,那些药人突然全暴亡了。”

此话一出,就连黎思思都很惊讶:“全死了?”

那弟子道:“对。”

众人赶到的时候,只见一地奇形怪状的尸体?,这些药人原本就长得各不相同,此时摊了一地,像是某种怪诞的展览,黎思思在角落处发现?了萧饲,他在药人里算是比较有脑子的,但智商也就和猴子差不多,此时他仰躺在地上,表情惊恐,好像死亡来得非常突然。

黎思思与江恕对视一眼,都想到了这其中的关窍。

药人死亡的原因?非常明显,那就是萧饮。

难不成,是萧饮维持着他们的生命?

这个想法未免太高看萧饮了,她绝不是这么大爱无疆的人,恐怕这其中,还有着其他关窍,但到底是怎么回事,她们暂时还想不出。

喻岚查看了那些药人的状态,忽道:“我们该去问问袁舟。”

袁舟来到天元宗之后,因?为萧饮还未定罪,所以一直没有离开,喻岚待人和善,给她安排了一处院子独住,还拨了两个童子使唤,端的是贵客的待遇。

袁舟对此很是感?激,前十几年,她在萧饮身?边讨生活,虽然也算得上锦衣玉食,到底低人一等,来到这里之后,每天都能见识新鲜的事物,别人也将她当成平等的人看待,算是开启了新的人生。

这些天更是对修炼起?了兴趣,只不过还不到开蒙大典,她也没有基础,因?此喻岚让她耐心等待,明年开春了就有机会?。

喻岚将她传来,袁舟进门便?道:“喻宗主。”

随即看到黎思思与江恕,道:“你们也在,出什?么事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她看出气?氛不对,便?没有多寒暄,喻岚也知她是个明理的人,道:“萧饮飞升失败已经死了,还有那些药人,也随着她的死去全都没了命,我们想不通这其中到底有什?么缘由?,便?想着问问你,你可知道些什?么?”

袁舟怔道:“都死了?”

她对萧饮还是有感?情的,与那些药人也算朝夕相处,此时听?说他们都死了,也算是尘缘了尽,不由?长叹一声:“我是十几年前才去到对松观的,负责的也不多,就是做点杂事,比如给药人发药,洒扫屋子之类的,每次她炼丹时,我得在外守着,有一次我偷偷看了,丹药炼成后,她都会?念诵很长的一段咒语,我听?不懂,其他的好像也没什?么了。”

咒语。

喻岚道:“如果是普通的法咒,是不需要太久的,这个倒像是……”

江恕道:“是召唤的咒语,她是用自己的身?体?以桥梁,来达成某种交换,简单说来,就是召唤某种东西的降临,让丹药拥有某种效果。

萧饮想要永生,但又不想以自己为试验品,于是就让这些药人与魔神做了交易,它们的寿数的确延长了,但同时,也有了各种各样的副作用,那几尊神像受到魔神的影响,久而久之,便?变成了那副模样。

它们其实就是魔神的分?/身?,只不过不够完全,才会?被我们轻易打败。”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黎思思道:“你说那是分?/身?,难不成还有完全体??”

江恕摇头。

众人沉默一阵,喻岚突然道:“会?不会?……会?不会?是这样?”

她握了握拳,好像在拼命压抑自己的恐惧,她看向黎思思,而黎思思并不知道她想说什?么,但片刻之后,黎思思知道了,她说出了一句在很久之后都很难缓过劲来的话。

“你看到的那条蛇,会?不会?就是魔神?”

此话虽短,但却足以让人细思极恐。

魔神说出口容易,但到底只是个遥远的意象,这一句话,立刻把?黎思思拉回了那个封闭的洞穴里,潮湿,腥臭,巨大,所有的这些,共同组成了埋藏在她心里的那段恐怖的记忆,她曾直面过那么恐怖的存在吗?

真叫人毛骨悚然。

这个猜测,并非空穴来风。

喻岚之前就怀疑,是不是黎思思无意间知道了什?么秘密才招致魔尊的赶尽杀绝,但黎思思在魔宫待的时间并不长,连她自己都说不出什?么值得说道的东西,那么往深处想,那就只能是她还未意识到,但确实见识过的东西。

而这种东西,有且只有那条蛇。

也只有这样才说得通,为什?么她仅仅是见了一眼,就招来了如此大的祸患。

因?为仅仅是看到,就是一种亵渎。

而有资格接受活祭的,绝不是一条普通的蛇,最有可能的就是,这条蛇本身?的身?份就不简单,再加上当初那几尊神像追着人多的地方走,肯定是有食人的需求的,所以两边加起?来,那个真相就呼之欲出。

黎思思无意间见到了他们的神,也难怪,会?这么反应过度。

一切都变得合理了起?来。

但黎思思觉得很委屈,被抓不是她的错,逃脱也不是她的错,难道她就必须为这件事负责吗?

喻岚道:“如果真的是这样,那想达成和解是不可能的了,本来我还觉得不过是一条人命,又不是有意伤害,总归还有回寰的余地,这下……”

喻岚的修为不算高深,所以做事偏向于先曲线议和,实在不行才动手,论起?动手,她也不敢托大,最终来承担这个后果的,必然是师尊了。

她看向江恕,江恕也明白她的意思,给了她个眼神,让她放心。

此事过去几日,萧饮的遗体?被扶回了皇陵,至于那些药人,皆被喻岚妥善安置,也算尘埃落定,这些天,黎思思也知自己没有多少时间,于是勤于修炼并不疏懒,更没机会?与江恕狎昵。

终于,在一个夜晚,她突破了元婴,进入了化神期。

在她这么小的年纪,能达到化神期已经是了不得,本想告诉江恕,但江恕有公事还没回来,便?转而与江霜分?享,江霜接到她的传音,喜道:“好事好事,怎么样,要不要庆祝一番?”

这是紧绷日常中难得的消遣,只因?喻岚和江恕这几日忙着,于是两人自己搭了个烧烤架子,烤了些上次剩下的羊腿吃,羊腿紧实,又洒满椒盐,滋滋冒油,乃是冬日里的好珍馐,这一晚两人都吃得很饱,等送走了江霜,黎思思将提前切下来的最好的一块肉放在江恕屋里的案上,等到半夜还不见人回来,她便?留下条子,回屋睡觉。

这一晚下了雪,黎思思半夜醒来,将被子掖了掖,突然有种空落落的感?觉。

她也不知这感?觉从何而来,并未细究,谁知第二天,坏消息就来了。

其实这事也在情理之中,之前被她赶下山的那个申门主的弟子,本想靠检举她回归天元宗,谁知还连累自己师尊下了狱,他心下不忿,偷偷给负责悬赏的人传了消息,说已经找到黎思思的行踪。

魔界的人便?闻风而动,聚到了天元宗的山门下,要喻岚出面,交出黎思思。

当然,他们的态度也算得上客气?,说无意与天元宗为敌,要的仅仅是黎思思这个人罢了。

这话一出,压力就给到了喻岚身?上,她连面都没出,只吩咐下面的人递话出去,说自己是不可能把?本宗弟子交出来的,还请他们不要白费口舌。

这话听?起?来高高在上,实际上很有几分?讲究,不交人,乃是因?为黎思思是天元宗的弟子,既表明了根由?,又做出了姿态,不卑不亢,不失风范。

但魔界的人岂能这么善罢甘休,就这么歇了半日,便?又换了说法。

说黎思思杀了他们的弟子,若是不能交出人来,那事态必然升级,从两个人之间的私事变成两个宗门之间的冲突,到时别的倒不说了,只是其他的天元宗弟子未免蒙受无妄之灾。

这话已经有威胁的意思,喻岚只得出面,严辞回应道:“你们不必在我仙门的地界上猖獗,黎思思是天元宗的人,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本尊都不可能把?人交给你们。”

前来叫阵的正是当初追击黎思思的那位美人,自称谷涟,她见喻岚被自己逼了出来,态度倒柔软不少,道:“喻宗主爱护同门,在下十分?佩服,只是你在袒护黎思思的时候,有没有想过,会?因?此给别的同门带来灾祸呢?你愿意护着她,别人又愿不愿意呢?”

她复又朗声道:“思思姑娘,都到这个份上了,你也该现?身?了吧,难不成就等着别人替你扛雷?”

黎思思就在不远,听?她这么说,立刻就要往外冲,江恕拦住她,道:“不要中计,我去与她周旋。”

江恕的嘴皮子并不如喻岚那般好用,出去也不是为了打嘴战的,只是围观的弟子们也知道,她是天元宗真正意义上的的掌权人,有她帮黎思思站队,才能将人心彻底定下来。

谷涟见她霁月清风,满身?正气?,一时也被镇压了下来,她们的修为都不及她,叫阵起?来没有底气?。

喻岚见情况有变,立刻趁热打铁:“所以你们就死心吧,我们是不可能把?人交出来的,你们自己做了什?么事自己知道,我师妹是为自保,何错之有?”

谷涟刚要说话,眼睛突然瞟到江恕的腰间,脸色也随即变了,喻岚偷偷望去,那是师尊一块随身?的玉佩,不知这魔修看这个做什?么?

她声音沙哑,道:“江仙尊,您小名是不是叫……叫月月?”

江恕不知她怎么会?问起?这个,她的确有个叫月月的小名,只是这件事除了她娘没人知道,也怪她惯无城府,不由?道:“你如何知道?”

谷涟红唇抖动,半晌突然跪下身?去:“少主恕罪,属下来迟!”

第79章

此话一出, 别说江恕,就连其他人也都吃了一惊。

虽说仙界并不只看血统,但若是给江恕安一个魔尊女儿的名头,那她的名声必然受损, 仙魔不两立, 不管之前如何,光是出身这一点就会令人产生怀疑, 比如……江恕是不是早就与魔界有关?联, 是不是派来的卧底之类的,听上去没有道理也经不起推敲,但人类的恶意是无?限的。

有时, 身?份只是给?别人一个反对你的名头罢了。

喻岚当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首先反应过来, 厉声道:“放肆, 我?师尊出身?清白, 何以会与你们魔界扯上关?系, 你们威胁不成, 就开始泼脏水了, 实在是狼子野心!”

谷涟屈身?在地, 并不理她,只对着江恕说话:“少?主,属下实在不知能在这里遇到您,一时失态, 还请您不要见怪,尊上非常想念您, 这么多年一直没有停下寻找您的大业,只是没想到, 您竟然会在仙界,还坐到了如此高的位置,当真是一叶障目了……”

她说得很动情,但江恕不是三岁孩童,对她这种殷勤并不在意,只道:“你认错人了,我?并不是你要找的人,我?的双亲早就去世,现在我?是天元宗的人,天元宗就是我?的家。”

谷涟把她的否认当成了缺少?证据的控诉,忙道:“少?主,您怀疑我?是人之常情,但是还请您听我?一言,您的母亲叫做江少?蓉,是桃花村的一位医女,她有一把叫做暗飞的笛子,后来,她死于一场冬天的大火,对吗?”

这些话,共同组成了一幅画面?。

冬夜,大雪,火光,遗言。

那场大火,不是天灾。

当年的江恕不过三四?岁,尚且算不上懂事?,她只知道有天醒来,父亲突然不见了,有人来家里翻找讯问,没有找到他?的踪迹,便将气撒在母女二人身?上——当然,受气的并不止她们家,整个桃花村都被翻了个底朝天,在寻找过程中,他?们到处为乱,村民反抗不得,只能任由他?们烧杀抢掠。

但弱者也要找个出气筒。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村民们把自?己被欺压的火泄在江恕母女身?上,不知是谁在她们的屋外放了一把火,江恕半夜醒来,家里已是浓烟滚滚,母亲一边咳嗽一边把她叫醒,本想找个出口跑出去,但门口和窗下不知被谁架了柴垛,烧得极旺,最终,母亲咬着牙,踏着火脱离了火场。

但代价是,她浑身?被烧得皮开肉绽,活下来的,只有被抱在怀里小心?保护的江恕而已。

那时的她,还不能明白这些因果?,只记得母亲说:“不要恨你父亲。”

后来江恕回到桃花村,将那些放火的人找出来一一除尽,她知道自?己算是报了仇,可内心?里总有一个想法盘旋不去:“她又何尝不是那个找人撒气的弱者呢?真正的坏人是父亲,是父亲给?这个家带来了灾祸,如果?要逃走的话,为什么不带着她们呢?”

可母亲给?她取名“恕”,就是提醒她要原谅父亲。

她不懂,可她不能不遵循母亲的遗言。

她深陷在回忆中,并没有听到喻岚还在与谷涟交锋,喻岚的重点放在“既然师尊是你们的少?主,那你们就该听她的,放过黎思?思?,再不来纠缠”,谷涟的重点则在“只有少?主跟我?们回去,得到尊上的认定,我?们才能听从她的命令”。

两边都十分聪明,寸步不让。

但所有人都知道,或者说都在期盼着,江恕能接下这一重担,让整个天元宗免逢大难,毕竟如果?她真的是魔尊的女儿,自?然就能兵不血刃地化解这个困境。

黎思?思?站在后方?,听到那些弟子们的窃窃私语,那种空落落的感觉又来了。

她总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如果?这些人真的是为江恕好,那就不该在这么多人面?前揭露她的身?份,看起来是讨好拉拢,实际上却是釜底抽薪,让江恕置于这种两难的境地不说,更是让众人逼江恕做出归降她们的决定。

这是用舆论来施压。

而能破解这一技法的,不是被这蜜糖所勾引,也不是被舆论所压制,反而应该反其道而行之,切断与这些人的对话,将她们说的那些话全部?按胡言乱语处置,这样的做法虽然反直觉,但却是最稳妥的。

黎思?思?知道,江恕是个很聪明的人,她虽然在处世上不够圆滑,但绝不是没脑子,这么简单的陷阱,相信她一定不会中计。

但就在这时,江恕突然道:“我?知道了,我?跟你们走。”

黎思?思?惊叫道:“不行!”

她的现身?又一次引起了喧闹的浪潮,因为她其实就是这场争端的中心?,谷涟见她出来,立刻道:“思?思?姑娘,你不该拦着,少?主是为你才这么做的,你应该体谅她的一片苦心?。”

黎思?思?何尝不知,她径直走到江恕面?前,道:“不要走,还不知她们有什么阴谋,留在这里才是最安全的。”

实际上,黎思?思?知道以自?己的立场,是没资格说这种话的,因为一旦议和失败,万一真打起来,别人就会被她牵连,现在她劝江恕留下,就意味着是要缩头乌龟做到底,不管别人的死活,骂名,必将降临在她身?上,江恕作为袒护她的人,自?然也跑不掉。

所以,她在走出来的时候,就已经想好了对策。

她不等江恕的回话,直接对谷涟道:“你们想抓的人是我?,何必绕这么大的圈子,我?跟你们走就是了,要杀要剐都随便,不要殃及我?的师尊,也不要威胁我?的同门,我?黎思?思?一人做事?一人当,不会给?任何人添麻烦。”

她这么一说,其他?人倒是挂不住脸了,纷纷道:“思?思?师妹,万万不可啊!”

这其中,有喻岚,有其他?门主,还有些虽然不认识她,但也被她这种精神所感动的同门弟子,她们纷纷喊着她的名字,有的竟流下泪来,数量之多,波澜壮阔。

慷慨赴死,不管在哪里都是令人钦佩的。

黎思?思?对他?们摇了摇头,又道:“好了,虽然在天元宗待的时间不长?,也没机会与你们把酒言欢,但各位的心?意我?都领了,以后等我?死了,你们别忘了给?我?烧些纸钱就是。”

她说话一向粗俗,可这种粗俗在这时候,竟然有种豪壮的美。

黎思?思?何尝不怕死?

她是个最贪生怕死的人,但她自?己承受骂名无?所谓,却不想连累江恕,万一真有开战那天,她把命填进去,也换不回江恕的一身?清白,既然迟早要死,何不来场痛快的告别?

江霜从后面?冲上来,抱住她小声哭道:“思?思?,你别这样,我?们跑吧,到别人去不了的绝渊去,你要是舍不得,就把师祖也带去,我?们总有办法活下去的。”

黎思?思?摇头,道:“那地方?常年下雨,空无?一物,又有什么意思?呢?我?说过的,活着本身?并不有趣,有趣的是这个世界,如果?不能自?由地来去,那不管在哪里,都是生活在牢笼里的,没有质量的人生,我?不想像那些行尸走肉一样。”

江霜哑口无?言,只能不停抽泣。

众人正在悲哀中时,空中突然传来一声破风声,别人没有反应过来,黎思?思?却是听出这是旺旺俯冲的声音。

这个傻孩子要袭击魔界的这些人!

它并不能理解那些大道理,只知道这些人在欺负主人,它有义务为主人扫平威胁。

可它并不知道,一旦它动了手,很有可能挑起一场战争,喻岚,江恕,甚至她所做的一切都将成为泡影,别人不会将它从天元宗里剥离出来,只会视作是一种信号,一种不愿意议和,只能用武力解决的信号。

黎思?思?脱口道:“旺旺,不可!”

但已经迟了,旺旺的速度非常快,几?乎瞬息间已经到达了那些魔修的头顶。

变故来得太快,无?人意料得到,聪明点的,已经意识到旺旺要闯大祸了,不聪明的,反而有种大仇得报的痛快,一时间场上所有人的表情都各不相同,精彩纷呈。

魔修们也在这时意识到了危险,纷纷各显神通起来,但距离太近,就算是旺旺落地掀起的飓风,也够他?们喝一壶的了。

就在这时,变故又起。

一道法阵突然在旺旺的身?下显现,并稳稳地托住了它,它俯冲下来的压力应该是很大的,但法阵只是轻轻下坠了一点,接着力就被全部?卸掉了,旺旺没事?,魔修们也没事?,只是他?们还笼罩在恐惧中,一时说不出话来。

施法的是江恕,当然是江恕。

也只有她能在这么危急的时刻做出这种扭转乾坤的举动,她的实力是有目共睹的,弟子们全都叹为观止,有些不懂的被身?边人一提醒,也明白了利害之处,纷纷松了口气——师祖阻止了一场战争,保护了他?们的安全。

这个举动,让她们对江恕的怀疑打消了大半,果?然,师祖还是向着她们的。

而那些魔修就没有那么好打发了。

毕竟差点受伤的是她们,倒不是说一只灵兽就能让她们全军覆没,但总归谁也不想谈得好好的,被莫名其妙袭击,这是没事?,要是出了事?,事?情就没这么简单了。

谷涟的脸色很差,质问道:“这是谁的灵兽,难道平时就无?人管教吗?”

江恕将旺旺拢到身?后,道:“是我?的。”

谷涟不敢发作,就算是少?主,只要对她们动了手,那也不可能草草揭过。

江恕道:“你不用怪罪它,我?会跟你们回去。”

谷涟大喜:“真的?”

黎思?思?急道:“我?说了,这是我?惹下的祸,你不要为了我?做这种得不偿失的事?!”

“我?不是为你,是为了自?己。”江恕转向谷涟:“你说的还算数吗,只要我?跟你们回去,你们就能放过思?思??”

“当然,有这么多人作证,我?不敢食言。”谷涟道。

黎思?思?有些无?力,她岂能让江恕替她去承担,但江恕看起来非常坚定,再纠缠下去恐怕也劝不住,于是向前一步:“那我?们同去。”

最终,事?情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喻岚叹了口气,拉住黎思?思?道:“思?思?,这一路你要小心?,保护好师尊的安全,如果?他?们真要对你不利,你们一定要回来,别怕连累我?们,你们是天元宗的人,自?家人不说连累。”

黎思?思?道:“我?有办法,你大可放心?。”

又道:“你看好江霜和旺旺,别让她们乱跑,我?们此去恐怕要些日子,你告诉她们,我?一定把人全须全尾给?带回来。”

喻岚道:“我?知道,路上注意安全。”

黎思?思?点点头,走向江恕,对方?已在飞舟前等待,大概是看不了这种场面?,一直背对着众人,黎思?思?虽然感慨,心?里却莫名安心?不少?,原来那句话是真的,只要喜欢的人在身?边,就有无?尽的勇气。

两人踏上飞舟,破风而去,那些人影渐渐远了,旺旺还在一刻不停哭闹着,要跟她们一起来,黎思?思?不忍再看,走进舟蓬,尽量压抑着嘶哑的哭腔,道:“你何必这样?”

江恕看她一阵,道:“我?不是为你。”

黎思?思?自?然不信:“那你是为什么?”

江恕沉吟一阵,对她说出了自?己的身?世,黎思?思?听罢,道:“你是恨他?不负责任,只顾着自?己逃跑?”

江恕摇头:“如果?只是这样,我?并不恨他?,毕竟他?也不知道会招来这样糟糕的后果?,你还记得谷涟说的最后一句话吗,她说,我?母亲死在冬天的一场大火里,你觉得,她是如何得知的呢?”

黎思?思?呆怔道:“自?然,是魔尊告诉她的。”

“那魔尊又如何知道?”江恕道。

黎思?思?突然明白了,魔尊会知道,自?然是又回去过,按江恕所说,那些村民是后来她学成后才杀掉的,也就是说,这个当父亲的,不仅没有保护好妻女,而且事?后回去,竟也没想着帮她们报仇,那所谓“这些年一直没停止过寻找”,到底是不是真的,是非常存疑的事?。

“如果?是这样,那你就更不该去了,他?这么个冷血的人,又会对你有多少?情分呢,说不定到时放我?不过,还会连累你。”黎思?思?有些担忧地握住她的手:“要不然,你还是回去吧。”

江恕道:“不,我?必要问个清楚,我?不想就这么糊涂下去。”

江恕的名字来自?母亲,原谅父亲是母亲的愿望,但她要是一味服从,不去思?考,那就会永远被这个“恕”字所困,她必须要看清楚,父亲究竟值不值得宽恕。

话已至此,黎思?思?便不再劝,只握紧了她的手,朝着那个未知的未来飞去。

三日后,她们到了魔宫。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黎思?思?迎着阳光走下飞舟,突然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距离上次离开,不过才半年时间,谁又能想到,她竟还有自?愿回来的一天呢?

虽然不知魔尊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但总之她要保护好江恕。

江恕则是带着满腹的疑问,她跟在谷涟身?后,目光垂在脚面?上,不知等会见到那个人,究竟该说些什么好,魔宫占地极大,此时已是深冬,寒风刮过,颇有些萧瑟而空旷的意思?,远远看去,她们三个就像是点缀在白地上的芝麻,禹禹慢行。

不一会,她们就到了后殿。

魔尊迎了出来,高声道:“月月,爹终于找到你了!”

江恕抬头看去,面?前的中年男人端的是一副好容貌,长?须白面?,桃花美目,虽然年岁上肯定已经不小了,可脸上却看不出太多岁月的痕迹,对方?热情地着侍女过来将她扶住,道:“外面?是不是很冷,快进来,爹已经把火盆烧得旺旺的,你先暖和暖和,饿不饿,想不想吃点东西?”

他?只对江恕热情,目光并没有在黎思?思?身?上停留,黎思?思?不在乎这个,只顺势跟了进去,一直随侍在江恕左右,所幸魔尊并没有做出什么过分的举动,那些侍女把人安顿好后,便去一旁斟了奶酒过来,要不是有淡淡的酒意,看起来几?乎与奶茶无?异。

“天冷,喝些奶酒暖暖身?子吧。”魔尊解释道。“你们一路辛苦,我?已备下酒菜,等会我?们把酒言欢,好一叙骨肉分别之苦啊!”

黎思?思?在一旁听得鸡皮疙瘩直掉,江恕也很不喜欢这种客套话,直接道:“我?来这里只想问清楚一件事?,你是如何知道母亲死于一场大火的?”

魔尊脸上的笑意尽褪,挥手把身?边的人全都屏退,才道:“月月,我?没想到你说的第?一句话竟然是这个。”

江恕并不答话。

魔尊见她面?上只有冷意,突然叹了口气,道:“我?知道自?己不是个合格的父亲,当初我?被仇家追杀,受了重伤被你娘所救,后来有了你,本来我?是想就此安顿下来的,谁知那些人紧追不舍,我?又不能带着你们逃命,就与你母亲约定,等我?摆脱了仇家,一定回来接你们,谁知造化弄人,谁又能知道,那些人竟然蠢笨如猪,不知道追着我?走,倒去欺凌你们母女,后来我?回到那里,你们已经没了踪迹,房子也被烧塌了,我?打听后才知道,你娘死在火里,你也不知去向,这么多年,我?一直没有停止过寻找,这枚玉佩我?也一直带在身?上,时常摩挲怀念,就是为了某天亲人重聚,好做个见证。”

说着他?从袖间掏出一枚玉佩,看起来,与江恕的那个正是一对。

江恕道:“那你为何不帮我?娘报仇?”

“我?报了啊!”魔尊道:“我?后来找到了那些人,将他?们全部?杀死,魂魄则放在法器里一刻不停地折磨,如果?你不信,我?可以给?你看。”

江恕呆愣半晌,突然明白,原来如此,并非是这个人没有报仇,而是他?以为导致母亲死亡的原因是那些仇家,此事?说来,也并非说不通,毕竟谁能想到那些村民竟然会做出这种事?呢?

母亲说得没错,这个人,的确是值得宽恕的。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眼看江恕的表情有所缓和,魔尊道:“好了,咱们是亲父女,有什么说不开的呢,以后你要是喜欢就留在这里,魔宫这么大,有个能和为父作伴的也好,明年开春,咱们去把你娘的坟迁过来,以前没迁是怕你回去找不到,如今好了,我?们一家三口也算能够团聚了。”

江恕道:“除了这件事?,还有一件事?,听她们的意思?,只要我?回来见你,你就愿意放过思?思?,对吗?”

魔尊的表情略略阴沉了几?分,道:“先住几?天吧,这事?我?们从长?计议。”

江恕却不想绕圈子:“你要是不肯放过她,那我?们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魔尊道:“你这孩子,我?说是从长?计议,又没说不行,你为了这么个外人,竟然要伤了我?们的父女情分吗?”

江恕还要说什么,黎思?思?拦住了她。

黎思?思?当然看得出,魔尊的解释说服了江恕,江恕本来从小就没有父母陪伴,好不容易有这么一天,要是为了她再与父亲交恶,那她是不愿意的。

即使魔尊对她冷淡点,她也能理解,毕竟她们没有血缘关?系。

魔尊看了她一眼,态度缓和了些,道:“好了,去吃饭吧。”

这顿饭吃得有些沉默,都是魔尊一直在说,江恕偶尔搭两句腔,别人不知道这几?句的含金量,黎思?思?却是明白的,江恕平时是多么沉默的人,除了在自?己面?前,就连喻岚都不怎么能说得上话,能与初次见面?的人聊这么久,已经算是破例了。

饭毕,去寝房的路上,黎思?思?道:“你要是想在这里留下,也可以。”

江恕惊讶地看了她一眼,半晌才道:“不,我?不属于这里。等解决了你的事?,我?们就回天元宗去。”

黎思?思?站定了,道:“我?的事?并不重要,现在重要的是你的事?,你应该是自?由的,并不必拘泥于魔界还是仙界,不管在哪里,开心?最重要。”

江恕脸上漾起了一丝笑意,道:“只要和你在一起,哪里都是开心?的。”

第80章

两人在魔宫生活了一段时间, 这期间,魔尊的殷勤是显而易见的。

或许不该用殷勤,但黎思思觉得,对方未免过于面面俱到了。

就算是多年未见想要补偿, 也?完全没必要做到这种程度, 一日三餐事无?巨细,江恕一颦一笑, 都有侍女上前?询问关?心, 黎思思觉得,这种完美的表现过于虚假,恰恰是种危险的信号, 因为?人是不可能?完美?的,一旦一个人在你面前表现得过于完美?, 那十有八九就是假象。

但江恕没有看出来。

从江恕越来越习惯的反应中, 黎思思看得出来, 这个从来没有享受过亲情的傻姑娘正?在一步一步沦陷, 这也?让黎思思没有办法将心中的疑虑全盘托出——江恕正?在兴头上, 她这时候说了, 岂非太过扫兴。

抱着这种心情, 黎思思时刻保持着警惕,但任由她怎么看,都看不出什么不对,就这么过了小半个月, 她甚至要说服自己一定是想多了,魔尊真的就是爱女心切也?未可知。

而且, 也?快过年了。

魔宫里自然也?是要过年的,腊月十五开始, 年味渐渐浓郁了起来,平时往这儿跑得勤的魔尊也?不常来了,当然,他是大人物,将近年关?要做的事肯定不少,黎思思正?乐得他不来,左右无?事,便和江恕每日研究美?食,江恕当然也?很配合,只是有时会望一眼窗外,又回?过头来。

黎思思知道,江恕是在盼着魔尊来。

不知为?何,她心里突然很不是滋味,就这么个没有半点养育之恩,误打误撞找回?来的爹,倒像比她还要重要了,于是心底的话有些?压不住,她酸溜溜地说:“你想去找去就是了,不必勉强着陪我。”

江恕并没有听懂她在说什么,道:“什么?”

黎思思顿觉无?味,把手里的牌掷在桌上,道:“我出去走走。”

她不是真的生气,只是觉得自己吃醋的对象有点不对,不管怎么说,那是江恕的爹,即使这么多年没有相认,也?是血浓于水,她明?白,她都懂,可心里的不快却没那么简单平复。

所以她得出去走走,把这种奇怪的感情散了再说。

走着走着,她就迷了路,其实魔宫她去过的地方?不多,也?就她们住的那个院子比较熟悉一些?,主要是她的身份特殊,魔尊还没有说要放过她,她还相当于是被抓回?来的囚犯,囚犯不能?自由走动,她也?不想让江恕为?难。

她想找个侍女问问路,谁知附近找遍了,都没有半个人影。

想原路返回?,却连原路也?找不到了。

没办法,只能?乱走试试运气了。

感知到东南方?向上有人气,她便往这个方?向走去,走近一看是处偏殿,里面的气息有数十人之多,想着总算能?回?去了,她便振了振精神往门口走去。

谁知刚走到门口,她就听到一个侍女小声说:“这个办法真能?返老还童?”

“当然能?,这也?不是第一次了,这个法子奇绝得很,说是取自己骨血身上的一段灵脉用血和下,闭关?七七四十九天后,就能?回?到龙精虎猛的年纪。”

“可这样一来,那个姓江的岂不是就要赔命?”

“这才正?好?呢,她仙骨天成,功效比其他人都强,尊上那么多子女,都没有她的体?质佳,要是这回?做成了,就能?省下几百年的功夫。”

“唉,这也?是谷涟姐姐的功劳,咱们只能?望洋兴叹了!”

“没事,大不了你去伺候尊上两天,生个一儿半女的,保你半生富贵呢。”

“哎呀,你说什么呀,我可不想看着自己的孩子白白送死……”

黎思思在外面听着,浑身的血液都变得寒冷起来,她是想到了魔尊另有所图,但没想到是这么糟糕的局面,她僵硬着身子往后退了几步,一时不察踏在冰上,冰面碎裂,里面的说话声顿时停了。

“谁?”

“谁在外面?”

里面的人连问两句,脚步明?显是朝门口来了,黎思思飞快甩了一张禁锢符上去,也?顾不得管太多,径直寻了个方?向逃走了,她必须要把事情告诉江恕,带她离开这个吃人的魔窟。

在绝境下,人的潜力是可以被无?限激发的,她竟准确找到了回?去的路。

快点,再快点。

房间门就近在眼前?了!

她一把推开房门,道:“快……!”

她的声音被噎在嘴里,硬生生停住了。

魔尊在。

对方?正?与江恕说着什么,江恕的表情很放松,看她回?来招呼道:“思思,魔宫里有场年宴,你也?一起来聚聚,怎么样?”

说着,她似乎是发现?了黎思思表情的不对劲,又道:“你怎么了,慌慌张张的?”

黎思思知道自己现?在的表情一定不好?看,但她实在没那等?变脸的功夫,魔尊也?回?过头来看她,那张平时儒雅随和的脸莫名多添了几分狰狞,嘴角的笑意也?有些?嗜血,这个吃人的恶魔正?用自己高超的演技蛊惑着江恕,因为?她黎思思是个没有威胁的人,所以并不掩饰,黎思思抱着自己的手臂,身体?不由一阵阵地发冷。

不行,还不能?露馅。

她强压牙齿打磕的恐惧,道:“我有些?风寒,可不可以容我换件厚点的衣服?”

“当然。”江恕不知她为?什么突然这么客气,又对魔尊说:“可以等?一下吗?”

魔尊当然没有理由拒绝。

黎思思想要的结果不是这样,她本是想让魔尊先走,好?给她们留出逃生的空间,便道:“我更衣有点慢,您先过去,等?会我和她一起过去可以吗?”

魔尊道:“你们怕是不认识路,没事,我不介意多等?一会的。”

黎思思没有办法,太过坚持又怕引起对方?的怀疑,只能?慢慢走进卧房,在里面枯坐了一阵,她突然想到一个办法,便高声道:“可以进来帮我一下吗,这个衣服有点不好?穿。”

不一会,江恕就走了进来,见她装束整齐,吃了一惊,刚要问为?什么,就被黎思思捂住了嘴,江恕倒没挣扎,只以为?她在玩闹,睁着一双水润的眼睛,直勾勾盯着她瞧。

黎思思不敢出声,只示意她伸出手来,自己用手指在她掌心写字。

这种方?法的效率并不高,因此传达的信息也?不够清楚,江恕看到她说要走,惊讶地看了她一眼,在她手上写:“为?什么?”

黎思思不忍把真相说出来,也?怕江恕会反应过度,只写:“我想家了。”

这句话埋在她心底很久,一直不敢说,她是想家了,不是想天元宗,不是想原主那个家,是想现?实里那个平平无?奇的五十平小家了,她在那里生活了三年,里面的每一寸都是她亲手布置,碎花地砖,编织桌垫,懒人沙发,智能?马桶,当初用起来寻寻常常的一桌一凳,都在极力呼唤着她。

她本以为?有了江恕,就可以安心地在这里住下来的。

可在看到这个世界真实的面貌之后,她突然无?法安心了,江恕那么厉害,尚且会经受这种恶心到极点的生命威胁,这个世界是狰狞的,粗粝的,作呕的,恐怖的,而她这样的人,又岂知不会有深受这种威胁的一天呢?

逃走,逃走,不管如何,她绝不要再待下去了。

江恕看她表情恍惚,便知事情没那么简单,于是在她手上写:“怎么了?”

“求求你,跟我走吧,好?不好??”黎思思近乎祈求的,写出了这句话。

江恕盯着她看了一阵,点了点头,却又道:“我去道别。”

黎思思忙拦住她:“不行。”

魔尊数日不来,今天突然驾到,要带江恕去别处,再加上刚才那些?人的谈话,恐怕这次就是那场鸿门宴了,现?在正?是最危险的时候,绝不能?让魔尊看出端倪,要不然两人是决计跑不掉的。

黎思思也?想过了,逃跑的办法并不是没有,一个是羽毛,一个是神行符,羽毛比较慢但隐蔽,神行符有风险但胜在快,本来她肯来是以为?有谈判的余地,如今看来是没必要了,开战就开战吧,她们只能?做好?最差的准备。

江恕看她态度那么坚决,越发觉得她是知道了什么,但此时并不是问的时候,便对黎思思点点头,黎思思也?不废话,直接取出神行符捏在手里,手指一搓——

什么都没有发生。

黎思思以为?是符有问题,便又买了一张,但这次的还是没有起效。

人在着急的时候其实智商是会下降的,她连续用了两次没起效,按理说早该换个办法了,但她突然钻了牛角尖,一气买了十几张,但全部烧尽了,还是没有传送成功,江恕按住她的手,示意她用羽毛就好?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但她刚拿出羽毛,外面就传来魔尊的声音:“月月,还没好?吗?”

江恕不慌不忙道:“就好?了,马上。”

黎思思凝视了羽毛半晌,没有传送进去,她不信邪,又目不转睛地盯了很久,江恕见状也?过来试,但是始终没有成功。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黎思思并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她隐约有种不好?的预感。

这时,她听到外面的魔尊接到了一个传音,应了两声后挂掉,走到了她们门前?笑道:“两位在里面做什么呢?怎么还不出来?”

江恕刚要说话,就听他又道:“别白费力气了,这里被我下了禁止使用一切传送的法阵,你们既然来了,还以为?自己逃得掉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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