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晚后天原有建筑就会被推平”?
不,铃铃在心里划掉了这句话,其实是第二天早上。
第二天早上,距离机器人研究院的上级部门的上班时间还有两小时,但铃铃知道,兰道市市政部门的危房拆除小组已经上班半小时了,而且作为永远的执行部门,也就是乙方,不会费心思怀疑一份合规合法的动迁文件。
借助这段时间差,没有任何东西能阻挡隆隆驶来的推土机。
不合理的地方动迁程序,落后的上下级审核体系,过迟的行政部门上班时间……
这次反而帮了自己大忙。
铃铃漫不经心地想着,再一次望向床头的闹钟——还没到自己的上班时间,恐怕那个傻瓜院长还没起床。
但她知道那件事已顺利完成了。
通过手背上的圣痕,她清晰地感觉到了:随着建筑的拆除,那座位于现实和虚幻之间的孤儿院已经坍塌崩解。
意料之外地,自身深处的那片血海也随之动荡不安。
奇怪,这次并没有外在的力量注入啊……
她将意识沉入血海,惊奇地发现那座π形风蚀柱上竟缓缓浮现一行浮雕字符:“Varieta 1”,片刻后又消失无踪。又一块白色卵石从浅滩上升起,落入了她的手中。
“Varieta ”是古老语言中“变动”的意思。
难道只要自己引发了“变动”,也能得到血海的馈赠?zusu.org 茄子小说网
她低头望向正在手心震颤的卵石,期待地心想:如果是能解决孩子们居住问题的东西就好了!
然而……
如果此刻不是在意识中,她真想揉揉眼睛。
——只见破壳而出的,不是她心心念念的安乐小窝,而是一团色彩猎奇的不明物体。
她定睛一看,眼前一黑。
居然是一辆粉色的冰激凌车玩具!
平心而论,这件玩具非常精美,细节丰富,会是贵族家庭哄孩子的不二之选;而且铃铃拿到冰激凌车的同时,就知道它也能放大成正常车的尺寸,成为孩子们的新居。
但它毕竟是件玩具,车尾处还标记着“5+”,意思是5岁以上小孩就能玩。
她怀着沉痛的心情,仔细端详这辆少女心爆棚的玩具车。
它整体是一辆粉色卡车,后车厢侧边支出一顶遮阳棚,棚下是一排甜筒;车头保险杠是装满了星星硬糖的玻璃棒,两盏车灯是一对心形花生酥;车顶站着一只巧克力小熊,周围装饰着洒了金箔的蘑菇状果冻,小熊身上的缎带浮夸而无用地垂落在地。
此时此刻,铃铃宁愿在早八点的首都大街上裸//奔,或者一无所有地被扔到龙陵岛上,都不想去告知孩子们要住在这里。
但她还是强忍着羞耻感,尽量平静地对孩子们说道:“以后你们就住在这里。”
如果她的意识有实体,此时的脸颊一定烫得可以煎鸡蛋了。
铃铃觉得,自从那天她进入孤儿院以来,就好像在进行一场永无休止的真心话大冒险游戏,自己每次都被迫选择“大冒险”。
没有一个孩子露出嫌弃的神情,相反,他们争先恐后地一窝蜂拥进车厢里,东摸摸西碰碰,铃铃第一次听到了他们的笑声,像春日的清泉溅在玻璃珠上。车内的驾驶位被一座壁炉取代,木柴上跃动着永不熄灭的火焰。他们都凑到壁炉前烤火,之前鬼影和壁炉的恐怖记忆似乎已荡然无存。
终于,他们回过神来,羞赧地向她表达感谢。毛毛把蛋蛋放在靠近壁炉的软垫上,大家齐力把盖在冰柜上保温的毯子扯下来,暖暖和和地铺在地板上,一个个围着壁炉躺下了,但还兴奋得睡不着,在车内暖黄的灯光下眨着眼睛。
小角犹豫了一会儿,小心地问道:“请问,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宣扬您的声名、传播您的教义?”
我最不需要的就是宣扬声名!
铃铃冷汗直冒,表面平静道:“这些我全都不需要。”
孩子们沉默了一会儿,但铃铃能感觉到他们在用眼神迅速交流。
最后,小蓝说:“那我们该如何报答您呢?譬如六位正神,祂们也追求信徒的增加、神殿的建立,您又追求什么呢?”
铃铃只想苦笑两声:恐怕我和六位正神还不在一个等级上!
她只简单答道:“我与祂们不同。我现在所思所想的只是守护你们这群人类幼崽,所以你们无需做多余的事情。”
她斟酌用词时觉得“孩子们”一词有些亲昵了,便临时换成了古怪的“人类幼崽”。
“那……如果您有事吩咐,我们该如何称呼您呢?”
每位神灵皆有神名。尽管六位正神的信徒常常出于敬畏,代之以“吾主”的称谓,但人们心里都清楚祂们尊贵无匹的神名。
孩子们的请求实在难以拒绝——尤其还要考虑到他们在灯光下越发呆萌动人的双眼……
铃铃思忖片刻,认为自己的伪“神名”既要考虑到自己身份的隐蔽问题,也要考虑到孩子们将来可能会不经意泄露的问题。
那么……
“无需称我为‘吾主’,因为我不是你们的主人;如果一定要有个名字的话,称我‘小红’即可。”
这个名字如此接地气,以至于一条街道上至少有两匹叫小红的马和一位叫小红的杂活女仆,就算孩子们不经意间泄露了也没事。而且,“红”至少和血海沾点边。
铃铃心虚地为自己糟糕的起名水平默默辩解。
果然,孩子们听到后就瞬间沉默了。
无论是多深厚的信仰和崇拜也无法抹去这个事实:谁也没听过这么接地气的平庸神名……
铃铃一边一如既往地上班摸鱼,一边思考着风蚀柱上的“变动”究竟是什么意思。
“变动”一定与自己推动了拆除孤儿院一事有关,但它具体指的是影响了机器人的研究进程,还是做了好人好事?
她刚在脑中构思验证的计划,就有人敲响了内政组的门。
“院长先生让你过去。”一头银发的院长秘书克莱斯特紧锁眉头,没等铃铃跟上来就转身离开。
奥克索的办公室里站着好几个人,都是机械组的负责人。奥克索是唯一坐着的人,却面若冰霜,衬得其他人畏畏缩缩、分外矮小。
忽然,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