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郅感觉自己的思维有些迟滞,像是灌入了胶水,脑袋里昏昏沉沉。
他努力睁开双眼,眼前却一片朦胧,多眨了几下眼睛,这种朦胧感才逐渐消失,眼前的事物开始慢慢清晰起来。
看向天花板,初升的朝阳把阳光洒进房间,印照在灰白的墙壁上。
“窗帘……”
曹郅看着房间内的阳光,努力回忆昨晚是否拉上窗帘。
很快他就发现,脑子里不仅没有关于窗帘是否合上的记忆,甚至连自己过往二十几年的人生,在脑海中都是一团麻线。
只有几个清晰的线头裸露在外,在意识可以触碰的范围内。
他尝试触碰这些线头,随后宛如一记重锤蛮横地敲打在脑海中,剧痛沿着锤击点扩散开来,大脑为了自我保护当场宕机,曹郅也随即晕了过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曹郅悠悠醒转,头颅内残余的痛感使他有些不适,思维的迟滞进一步加剧。
他还记得自己的名字,但是忘了过往的种种。
幸好,有些根植在骨子里的东西还未遗忘,比如文字、行动的能力,以及日积月累养成的习惯。
他本能地检视周围,房间里东西不多,不过一书桌,一床,一衣柜而已。
曹郅慢慢从床上爬起来,他感觉自己的躯体坚实有力,视线高度却不大对。zusu.org 茄子小说网
常年以一米九左右的目光认知世界,猛然矮了一截,使得他有些不适应。
房间内的布置他非常熟悉,熟悉到根本不用刻意去记忆,物品的摆放位置就自然而然地呈现在脑海中。
这就是他每天都在打扫的房间,曾经师傅的居所。
书桌上的电子时钟显示现在正是早上7:23。
然而曹郅自己的房间面朝东方,这个房间位于曹郅房间的对面,却能接收进早晨的阳光,本身就违反常理。
不过脑袋里浑浑噩噩,塞满浆糊,他也没有办法细究这些旁枝末节。
书桌上有一本红色封皮的笔记本,曹郅蹒跚着走过去,开始努力适应这副身体。
眼下这个房间给曹郅一种很大的违和感,表面上还是一样的布置,但是书桌上的抽屉却打不开;侧面的书柜上放有不少书,这些书籍的名字却是模糊的。
曹郅想用力抽出这些书籍,却没有成功,它们仿佛被某种未知的力量焊死在书架上。
眼下他被某种莫名的力量驱使着,走到书桌前坐下,翻开了面前的红色封皮笔记本,笔记本只有其中两页可以观看,剩下的页码都被某种黑色胶状物质粘连在一起。
上面写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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X年X月6日(年和月被涂花了,看不清楚,勉强能看清是几号)
上午7:30起床、洗漱
上午7:40用微波炉加热早餐
上午7:45吃早餐
上午8:00出门工作
【中间是大段的涂抹痕迹,看不清内容】
晚上22:00回家睡觉(最后这段用红笔圈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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合上笔记本,曹郅看了一眼时钟,显示器上的数字跳动到了7:29,曹郅右眼皮也紧跟着显示器上闪烁的冒号跳了跳。
不过总算是有了些事情做,他照着笔记本上的内容,站起来走进房间内自带的卫生间,准备洗漱。
卫生间里没有什么异味,不过卫生间内的镜面被一团铁锈色的污渍遮得严严实实。
曹郅试图用沾水的毛巾擦干净,显然无济于事,连半点残屑都没能刮下来。
洗漱台上有一个小巧的腕表,他没有多想,顺手戴上,这个动作仿佛重复了千百次一般熟练。
草草洗漱以后,曹郅推开房门,准备下楼用微波炉加热早餐。
刚推开房门,他却愣住了,哪有什么下楼的楼梯,房间门外就是客厅,而且极为陌生。
记忆在他的脑海里翻涌,曹郅捂住额头,有些头痛,随后他轻捏眉心,暗示自己不要多想。
收敛思绪之后,痛感也随之褪去。
客厅和厨房连接在一起,一眼就能看到灶台与冰箱。
曹郅没有刻意搜查客厅,他的潜意识在抗拒这种行为,同时笔记本上提醒的时间也很重要,目前腕表上的时间不经意间走到了7:38。
拉开冰箱,里边只有三明治,面包,牛奶之类的食物,没有任何东西能够用于午餐和晚餐的制作。
顺手拿起一个三明治加热并食用后,曹郅正式出门。
打开客厅大门,自然也不是熟悉的景象,门外老旧的墙面上贴有不少小广告,墙面只是简单漆成灰与白两种颜色,甚至台阶都没有铺筑瓷砖,单纯用混凝土浇灌而成。
楼梯间破败不堪,能看出曾经也有贴过小广告的影子,可惜墙面脱落之后,裸露的石灰和砖块交错遍布,不支持再贴一次。
行至底楼,楼梯口贴着一张告示,告示内容模糊不清,与书架上的书籍一个模样。
走出住宅楼,曹郅可以看出来自己正身处一个老旧小区内。
除此之外,小区内的一切都有一种模糊和不真实感,就像快餐游戏内的某些不允许进入的楼房都会用贴图来替代,以及天空、行道树和草坪都使用网站上别人做好的模组直接装载一般,处处透露着违和感。
小区大门不像现在这样使用指纹或者面部识别这样的便民科技,一道简单的铁门横亘在两根门柱之间,就这么敞开着。
大门旁有一个门卫室,同样大开着门,里边空空荡荡,没有任何人,不仅没有人,甚至连桌椅之类的东西都不存在。
曹郅还是一副浑浑噩噩的模样,他身形飘忽着走出大门。
小区大门口便是公交车站,受本能地指引,他走到了站台下。
那时候的公交车站台,还不像现在这样,有遮雨棚,有椅子,还有支撑遮雨棚的广告牌。
一根竖直的铁杆,几块铁板,就可以构成一个简单的公交站台,说是站台,把它称之为站牌显然更合适一些。
铁板上写着经过这个站台的公交车有哪几路,从哪儿来,要到哪儿去……等等。
曹郅站在公交车站牌下等候了一会儿,一辆型号老旧的公交车,缓缓出现在道路尽头。
他甚至没有抬头看一眼,就那么杵在站牌前,静静地等待上车。
公交车终于停在曹郅面前,老旧的不光是型号,这辆车就像一位衣衫褴褛的老人,皮肤上长满各种藓,整辆车呈现出一种疾病缠身的姿态。
打开门后,曹郅走上车,不知道从哪儿掏出两张一元的纸币,投入箱子内,就近找了一个位置坐下。
整辆车上,空无一人,包括驾驶座。
但是曹郅面无表情,他垂着头,眼神黯淡。
车门缓缓合拢,载着这唯一的活人逐渐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