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处理数据的过程实在枯燥无聊，有声音比没声音好，即使这个声音在走调。
柏略还是让人鱼继续唱了下去。
但是人鱼走调也太奇怪了吧？这种物种难道不应该是天生的歌唱家吗？
童话骗他……
柏略坐在床上边算边想，边想边算，竟然就困了。他的头克制不住地往下点，眼皮也变得越来越沉，往往要闭上五秒钟，才能睁开，继续干活。
到了最后，他困得眼前起雾、一片模糊，大脑也变得越来越迟钝，小数点都要盯上好久，才能准确看清点在哪里。
好困，怎么会这么困，好久都没这么困了，不然睡吧？
柏略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模模糊糊地思考了一秒。
好的，他对自己说。
于是他凭借本能保存结果，锁屏手机，倒在了枕头上。在躺平的一刹那，他整个人一下子放松下来，灵魂仿佛浸润到了温热的海水中，随着悠扬的歌声逐渐下坠、下坠，到了意识深处，与海洋融为一体。
在彻底融为一体前，柏略脑中最后一个念头是——
人鱼唱歌怎么可以走调的啊……
走调的人鱼给吟唱收了个走调的尾，又敛了敛信息素，一蹦——
没有蹦，动静太大会很吵，所以他只是慢吞吞地挪行到床边，像蛇一样。
他不需要睡觉，因为他好像已经睡了很久，最近才刚刚醒过来。
但不知道为什么，虽然柏略看上去很有活力，但他觉得柏略好像已经很久没有好好休息过了，需要睡觉。
他带着这个念头，给柏略唱歌，同时释放少量的信息素。
他不清楚自己的能力，但就像需要治疗时，他会下意识的亲吻、落泪一样，他想让柏略好好休息，就唱歌、释放信息素。
没有像之前释放的那么多，因为柏略两次都洗掉了他身上沾着的信息素，大概是不太喜欢。
不太喜欢也没关系，人鱼在床沿边，卷起尾巴坐好，反正他会一直待在他的身边。
人鱼低头，银白的长发落在了柏略的枕边，叠在了柏略的黑发上面。他看了一会儿，伸出蹼爪，凌空戳了戳柏略的脸颊，应该很软吧，他这样想着，侧身去勾被子。
“哗啦”，被单被他划破。
人鱼：！
他立刻扭头去看柏略，松了口气。柏略没被吵到，双眼闭合，呼吸悠长，正在安睡。
人鱼又转头去看被子，还好，被子破了一个角。
要怎么给柏略盖上呢？人鱼思考了一会儿，俯身，一口咬着被子一角向上挪，给柏略盖上。
普通beta，很脆弱，不要感冒。
柏略一觉醒来，神清气爽。他好像做了个梦，梦里四处皆白，但有“呱呱”的青蛙叫声。
他掀开被子。
诶，他给自己盖被子了吗？噢，被子上有一道很深的划痕。看起来并不能把被子给他拉上来，那是怎么给他盖——
柏略看到人鱼与嘴巴齐平的那节头发上，沾着个棉花团。
噢，像萌宠视频里的小狗一样，叼上来的吗？
“我经常说被感动到，但其实是不太容易被感动到的。但是你，我亲爱的小美人鱼，”柏略的眼眶里盈满了自己想象中的泪水，“你真的让我非常感动。不过——”
柏略顿了一下，擦了擦不存在的眼泪：“你不会看了我一晚上吧？”
人鱼茫然地眨眨眼。
柏略摸了摸自己的下巴，若有所思地脑补了一下：“多少有点变态杀人狂的意思。”
人鱼没听懂，还是老方法，认真点头，“呱”了一声。
柏略：……
忽然就有点明白，别人和他聊天时的感受了。
“好了，我去洗漱了。”柏略说着跳下床，向卫生间走去。
他的睡眠问题已经持续了很久，不可能一下子变好。昨天的睡意完全是意料之外，所以是人鱼的能力吗？
除了治疗、快速移动，竟然还有精神系异能吗？
可怕的进化完全体。
卫生间里，柏略在刷牙洗脸，人鱼在看柏略刷牙洗脸，并且在柏略完成后，把蹼爪浸到玄武岩盆里，也抹了抹自己的脸。
基地的早饭要去食堂打，但考虑到人鱼，还是有人送上门，送的人是一个mega，盘着长长的绿发，程唯宁这次来带的助理研究员。
“狄安娜老师，早上好呀~”柏略把一本《离婚就离婚，alpha总裁走着瞧》甩了过去，“见面礼。”
狄安娜变出藤蔓直接捆住，拿出里面的签名照好好欣赏了一番，然后痛心疾首道：“你竟然把这么好的书给了教授和上将，他们那种直男alpha懂什么，暴殄天物啊！”
柏略叹了口气：“总要给他们涨涨见识的机会，至于他们抓不抓得住，”他说，“就看个人造化了。”
狄安娜听了直摇头：“你果然是本性纯善，大家对你误解很大。”
柏略沉痛：“谁说不是呢？”
狄安娜安慰似的拍了拍柏略的肩膀。
没拍到，因为人鱼冒了出来，沉静地看着她。
狄安娜一秒理解，并且支持，还道：“好的，我懂，占有欲，磕到了。”
柏略点头：“是的，不客气，下次少碰我，毕竟是战力第一的S级。”
狄安娜严肃：“什么叫下次，哪里还敢有下次！”
“也对，”柏略知错就改，“还是老师有见解。”
老看的人沟通起来就是高效。
只有人鱼：“……呱？”
看起来像是奇怪的发展。
另外，柏略为什么也要叫这个人“老师”？“老师”是个很普遍的称呼吗？他到底有多少个好“老师”！
如果柏略能读心，就会摸着他的脑袋告诉他，不多，三四千吧，确切数字请咨询柯恩城立大学教工办。
狄安娜是推着个两层的推车进来的。上面一层是早餐，下面一层有U盘、文件盒、以及一个黑色的铁皮箱。
柏略在狄安娜“哟哟哟”的眼光中，投喂完自己和人鱼，然后打开了金属箱，里面从大到小排列着用来控制人鱼力量的金属球。
狄安娜：“不同材质，不同硬度，循序渐进。”
于是人鱼就开始玩球。
狄安娜：“我们会议室？”
于是人鱼拎着金属箱跳在他们身后，去会议室玩球。
会议室里，人鱼在一边捏球，从蹼爪试到尾鳍，再到侧鳍，狄安娜则把U盘插入会议室电脑里，打开投影仪，开始和柏略讲二次进化。
柏略奇怪了一下：“我还以为会是老师和我说？”
狄安娜摇了摇头：“那三支强化剂对他的影响还是太大，再加上接连暴露在强信息素下，他实在撑不住进医院了。”她说，“不过他让我给你带话，虽然躺在病床上，但批改论文问题不大，今晚七点半前，把文献综述修改好，再次提交给他。”
柏略：“……他用得着这么拼吗？休息下吧，我心疼。”
狄安娜泛起一个大大的笑容：“谁让你是他最爱的学生呢。”
柏略在胸前双手比叉：“我拒绝，大可不必，让给阿纳托利。”
“但总之，一切都起源于两星期前，联邦海洋与大气管理局发现的帕菲克洋上的一场异常海雾，而同时，前往瑞莫得区的货运船迷航。”狄安娜打开图片，是一片雾茫茫的白，“这是在货运船上的士兵拍到的照片。他们多次试图穿越雾区未果，船员又过半高烧，只能凭借经验返港。”
柏略举手，好好学生的模样：“提问，帕菲克洋海水近三周的温度监测图、雾区的小范围的气象图有没有？”
“应该有。”狄安娜直接把文件盒推给柏略，“自己找一下。”
柏略一下就找到了，不仅有近三周的，还有和往年的对比图，所有的数据都表明，确实不正常。
狄安娜切了张图片，出来了一张表格，是不同船员的体检信息，她继续道：“返港后，船员高烧未退，进海军医院检查，检查显示没问题，但异化因子浓度在剧烈波动。”
柏略看着显示屏。
猪笼草alpha也符合这一特征，发烧，异化因子浓度不定。
“这也是我和教授被通知赶到这里的时间点。”狄安娜说，“我们到之后，船员陆续退烧，再次检查异化因子浓度，大多数的异化因子浓度提高了百分之五不到，但有一个邦尼布雷柠檬mega，体内的因子浓度从17%提高到了35%，二次进化。”
狄安娜指了指文件盒：“她的数据不上网，全在里面。”
柏略开始一页一页地翻，大量的图片、数据和他昨天的分析结果基本吻合，不吻合的部分，他还没来得及算出来。
但这的确是十分明确的进化，很稳定，就如同是觉醒异能之后的异化者。不像是包括阿纳托利在内，他之前接触过的、异化因子浓度不稳定的人。
而且所有程唯宁、雅各布和她的对话，也转成了文字，每页都有邦尼布雷柠檬mega的签字。
柏略想问的所有问题，都已经被两人交叉问过好几遍。
“也就是说，”柏略合上文件盒，“现在的进度卡住了？”
“也不是卡住。”狄安娜说，“如果这只是个单一事件，那也就这样了，等找到你遇到的那个猪笼草alpha，数据对比看看，就算完事。如果不是单一事件，那我们能做的，目前也就是等。”
等下一次出现海雾。
他没有再问海雾的事情，以程唯宁的周密，一定已经让相关部门密切监测。至于之前，要是程唯宁和雅各布能提取到海雾样本，那么分析报告一定会出现在文件盒中，现在没有，只能说明没赶上。
至于没赶上海雾，赶上了什么，柏略看了眼在金属球上留下抓痕的人鱼，不言而喻。
人鱼对柏略的目光很敏感，一跃跳了过来，柏略摸了摸他的头：“回去吧。”
人鱼“呱”了一声，又蹦了回去。
“哇，我是有听说，但这么乖吗？”狄安娜震惊，她又不是没见过人鱼残忍的一面，现在好不习惯，这多少有点像——
“像小狗吗？”柏略懒散道。
狄安娜点头：“但你要明白——”
柏略微笑：“他其实是猛兽。”
他一直都知道，和自己相处的是怎样的一个物种，S级和A级死伤过半的报告历历在目。
自然会很警惕，所以昨天晚上突如其来的困意，就显得格外恐怖了。
他都有点后悔，没带抗精神系异能的药物过来。
“砰”的一声响，人鱼低垂着眼睑，一脸平静地把最坚硬的金属球捏爆，金属块飞溅到了墙体，深深嵌入进去。人鱼的表情没有一丝波澜，拿起了下一个金属球。
“好厉害啊，小美人鱼~”
“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