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不入川,老不离蜀。
天府之国,锦绣之地。
作为名义上统领西南三省的蜀王林安德,虽然偏安一隅,在朝堂上没有多少话语权。
但也乐得逍遥自在。
年轻时候,林安德还化名闯荡过江湖,闯出了一个逍遥王的名头,一手创建的快活林,到现在都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销金库。
但现在林安德逍遥不起来,也快活不起来。
原因很简单。
巴蜀离中原太远,却离南阳太近。
所以当林秀一封圣旨通传天下后,其他地方或许还只是民意沸腾,在酝酿,在动荡,在伺机而动。
但在巴蜀,已经造成了实质上的影响。
这种影响肉眼可见,而且已经严重影响到了林安德的生活。
“昨晚又逃了几个?”
林安德用早膳的时候,盯着两个伺候的生面孔,开口问道。
“启禀殿下,人是半夜逃走的,逃了五个,已经派人去抓了。”
管家连忙道。
“又逃了五个?”
林安德不怒反笑,“很好。真是本王的好侄儿,挖墙脚挖到本王头上了。算起来,这几日,本王府上差不多换了一半的人了?”
管家噤若寒蝉,不敢回答。
但觉得应该只多不少。
毕竟逃到南阳,就能练武,分田,翻身做主人。
这样的话,谁又愿意继续卑躬屈膝给人为奴为婢。
“本王府上尚且有这么多逃奴,想必城中其他人府上只会更甚。除此之外,还有那些百姓,怕不是全都想要跑到南阳去。”
林安德说着说着,忽然笑起来,“本王那蠢侄儿,把祖宗基业都败光了,收取一点民心,自然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太守府现在打算怎么办?”
“启禀殿下,刚刚太守派人过来通过气了,不敢明着拦,准备让山上的人动手,封锁剑门、汉中,许进不许出。”
“本王猜也是这样。”
林安德一副预料之中的事情,“本王那侄儿厉害啊,竟然灭掉了金刚门。这种本事,太守府的人自然不敢明着跟他做对。暗中派人拦截,倒也算是个计策。”
“但还是太蠢了。”
“依本王之见,拦?为何要拦?那些贱民要去南阳,那就让他们去。”
“本王甚至巴不得去的人越多越好。”
管家顿时惊愕,不敢置信的看着林安德。
林安德大笑一声,一扫这几日的阴霾,“本王也是刚刚想明白这个道理的。南阳才多大点?能容纳多少人?”
“一人十亩田,他从哪里弄那么多田来分?”
“贱民们冲着田地去了南阳,结果却分不到田。你说结果会怎样?”
“贱民们都是些没脑子的东西,拿不到田,只会认为朝廷在说谎,皇帝在骗人。”
“如此一来,皇帝自然威严扫地,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当然最好还得在那些贱民中掺点沙子,找几个带头的。”
林安德抿了口茶,一条毒计出炉,见管家傻乎乎的望着他,笑骂道,“蠢货,还愣着做什么。还不照着去做。”
吩咐完,自觉自己不费一兵一卒,就废掉了林秀的政策,林安德得意洋洋,忍不住哼起了小曲。
“俺曾见,金陵玉树莺声晓,秦淮水榭花开早,谁知,容易冰消......”
......
“大家加把劲,前面就是南阳了。到了南阳,陛下就会给咱们分田,让咱们练武。”
“到时候咱们人人都能吃饱穿暖,习文练武,也能过一回地主老爷的日子。”
一群从巴蜀而来,拖家带口的流民在清晨的薄雾中,隐隐看到了南阳城的轮廓。
为首的黝黑汉子大声喊着,目光扫过所有人,看到每个人眼中闪烁的憧憬,心中暗暗摇头,脸上却是露出憨厚的笑容,带头领着众人向着城门而去。
“竟然没有乱起来?难道真正逃到南阳的人并不多?”
黝黑汉子偷偷观察着城门口的情况,发现城门口虽然排着长队,但秩序井然,顿时有些奇怪。
他不是第一批被派来南阳的沙子,至少据他所知道的,之前已经派出了好几批。
算算时间,那些人应该已经到了南阳,开始策动破坏皇帝分田之策的计划了才对。
“难道是人太少,所以打算再等等?”
“算了,等进城之后再说吧。”
黝黑汉子压下心中隐隐的不安,也不敢直接跳出来找事,老实带着其他人排在入城队伍后面。
队伍行进的速度很快。
很快就轮到了黝黑汉子他们。
“姓名。”
“王二狗。”
“有大名吗?”
“没有。”
“没事,回头让教习给你取一个。”
玛德,进个城而已,你他娘的还要给老子改名?
化名王二狗的黝黑汉子心中恼火,但忍住,然后又在守卫的指点下,填了籍贯,家庭状况等等乱七八糟的东西后。
守卫给了他一块叫做户凭的小牌牌,示意他到另一边排队。
这就完了?
答应分给我的田呢?
王二狗想问,但看到周围林立的士兵,想了想,还是老老实实混到人群中。
不急,他们人多势众,再等等。
等我找到大部队,到时候在......
王二狗抱着这样的念头,跟着人群走,很快就来到了一个空旷的校场,有人笑着引导他们暂时坐下。
态度好得不行,让人发不起火来。
于是只能老实坐下,然后就有士兵走过来,挨个发了点食物和水。
这就把老子打发了?
王二狗心中冷笑,觉得自己已经猜到了接下来的套路。
难怪南阳还没有乱起来,搞半天过来的人全都被发点食物和水,就给打发走了啊。
但不对啊。
来的时候,好像没看到有出城的人?
王二狗又疑惑起来,看了眼校场四周戒备森严的士兵,忽然一个恐怖念头升起。
皇帝不会是打算把他们全都杀了吧?
解决不了问题,就解决掉带来问题的人?
王二狗有点慌,坐立不安起来。
“喂,都能听见吧!”
忽然,有人走上校场中间的高台,声若洪雷,见所有人都望来,才笑着道,“大家好。我叫陈超然。是朝廷的安民官。”
“接下来一段时间,都会由我还有我的同僚,一起为大家服务,安顿好大家的新生活。”
“至于大家最关心的分田和练武的事情,也会在接下来一段时间里让大家清楚的了解。”
“不过在那之前,我想重新向大家介绍一下自己。”
“因为就在半个月前,我跟大家一样,也是同样饱受贪官污吏压迫,遭到地主豪绅剥削的泥腿子。”
哗!
校场之上顿时哗然。
所有人都不敢置信的望着台上的陈超然,因为完全看不出来。
“玛德。这是搞他娘的什么东西?”
“皇帝老儿疯了吧。泥腿子也能当官?”
“骗人的吧,一定是骗人的吧。”
王二狗不敢相信,但随着陈超然叫上来几个所谓同僚,开始现身说法后,王二狗感到了巨大的不安。
“我知道现在肯定很多人都在想,我们是不是在骗人?”
“泥腿子怎么可能当官?凭什么当官?”
“一开始我也很怀疑。但陛下告诉我们,我们都是陛下的子民,生而平等,在陛下眼中,没有人天生比我们高贵。”
“人人生而平等,真实不虚、无需怀疑。”
“因为陛下已经将其写入了民法典中。”
“娘希匹的,这他娘的民法典又是个啥子东西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