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小皮蛋

圣诞节前夜, 霍清歌的音乐演奏会在北宁的梦泽大剧院正式举行,贺京桐提前留了时间,肯定要去看的。

原本缪蓝应该趁这个机会见婆婆, 不巧的是,撞上了她工作最离不开的一天, 缪氏的珠宝展在同一时间开始,当晚的宴会是重头戏, 她必须在场。

当天早上在家里吃早餐的时候,贺京桐打电话给母亲, 说明了缘由。

霍清歌表示完全理解,北宁是演奏会最后一站, 之后她就休息了, 有的是时间见面。

“你们夫妻俩该干嘛干嘛。儿子,要不然你晚上也别来了, 去陪蓝蓝吧。”

贺京桐:“……”

真是他亲妈。

“妈, 我还没到娶了媳妇忘了娘的地步。”

正在吃东西的缪蓝差点被噎一下。

什么叫还没到?他难道打算到?

谁让他二选一了。

她擦擦嘴巴, 赶紧把电话接过来,“妈妈, 我的工作没什么要陪的, 你们好久没见了, 他很期待去听演奏会的, 昨天晚上跟我介绍您的表演曲目……”

话没说完,被贺京桐反手捂住嘴。

缪蓝猝不及防, 反应过来后, 用眼睛笑他。

是谁对演出的每一首曲子都了如指掌的,就差当场给她弹一段了。

还不让说了。

死要面子。

他回以警告的眼神,对电话那边:“妈, 晚上见。我们俩先去上班了。”

说完便挂断。

缪蓝扒拉他的手,他犹没玩够似的,放下去之前不忘在她脸上掐一下。

她评价一句幼稚,也不再揭他的短,说正经事:“晚上如果结束得早,我还是赶到剧院去,哪怕只在后台见一面,也算不失了礼数。”

在这方面,她向来考虑得周到。

贺京桐让她放心,“你婆婆不会因为这个对你有意见,她对你印象好着呢。”

“……我跟你妈妈都没正式见过。”

当初他们订婚的事,霍清歌根本没管。

“你不知道?我妈跟你妈以前是朋友。”

“啊?真的吗?”缪蓝半信半疑,甚至觉得他在诓她,“你怎么知道的?”

“我妈告诉我的呗。”

霍清歌虽然不操心他的婚事,但一应事项总是知会过她的。

上次母子俩见面,还是半年前他在国外的时候,当时亦是借演奏会的机会。

她行程匆匆,两人连顿饭都没一起吃,在后台临时说了几句话,十句里有五句是叮嘱他要好好待缪蓝。

他当下着实好奇,他妈连他这个儿子都不怎么关心,居然会特意关照他的未婚妻。

霍清歌简单跟他道明关系:“蓝蓝的妈妈在世时,我们俩是朋友。你妈我虽然不操心你,但你毕竟还有个妈。那蓝蓝人家……你敢对她不好,不光是我,你未来岳母的在天之灵也不会放过你。”

贺京桐当时没在意,现在想想,岂不是缘分?

“蓝蓝,说不定我们俩小时候就认识。”

缪蓝想到之前爸爸跟她说过,贺京桐小时候他还见过,调皮捣蛋得很。

她吃罢早饭,放下碗筷,淡淡地看他一眼:“我不跟小皮蛋玩。”

“……”

贺京桐:“谁说我是小皮蛋了?”

“你不皮吗?等着我晚上去问问妈妈。”

“我还怕你问?”他自信,“你问谁都不是。”

两人准备去上班,出门时,缪蓝想起来叮嘱他:“你感冒要是加重了别硬撑好吗?吃点药苦不死的。”

他昨天晚上有咳嗽的症状,不确定是不是流感。

但是跟之前一样,坚决不吃药,声称自己身体强壮很快能自愈。

“不吃。”

缪蓝实在无奈,“少爷,你是有什么阴影吗?”

“……没有!就是吃不了一点苦。”贺京桐把她的车钥匙抛过去,“走吧。”

经过近两个月的筹备,以回溯·20s为主题的缪氏珠宝展正式开幕。

六大展厅里总计展出两百余件典藏珠宝、珍稀宝石和腕表系列,吸引了无数买家竞相订购。

晚上七点,受邀出席晚宴的一众名流明星相继亮相。

宴会厅里依照主题布置成上世纪二十年代的模样,从灯光到餐桌上的摆件,每一处的细节都质感十足。

这样的环境氛围很容易出片,往来的嘉宾无不喜欢,媒体宣传亦是不吝赞美之词。

缪蓝在其间应酬交际,主场风范拿捏得恰到好处。

她今天选了一条月牙白的旗袍,头发绾起,胸前搭配一枚祖母绿胸针。

场上寒暄,互相夸赞多有客套的成分,但好多人对她说的类似“缪小姐今天的气质独一无二”的话,确实是从内心发出的赞叹。

中途遇到几个跟贺京桐相熟的朋友,更是夸张。

“嫂子,桐子积了八辈子的福气才能娶了你。”

“快,咱们跟嫂子合个影,发过去气死他,让他不来。”

缪蓝:“……”

开餐之际众位宾客落座,一米八的侍应生鱼贯而入,将餐品一一奉上。

台上开启了小提琴演奏,乐曲声流淌出来,整个宴会厅的格调再上一个高度。

一切圆满,缪蓝算交了一份漂亮的答卷。

她终于彻底放松下来,饥肠辘辘,专心用餐。

右手边的位置,刚脱离母亲魔爪的于微婉坐过来。

于律师今天是被她妈押来的,目的是要她跟某家的公子哥见见面,也就是借机相亲。

两人聊了几句,该位公子哥对她爱搭不理的,一个不咸不淡的“嗯”字应付所有的对话。

双方的母亲正在维持面子上的和谐,“不好意思”“我懂我懂”云云。

于微婉懒得伺候了,偷偷溜到缪蓝这边来寻求安慰。

她的刀叉在盘子里切出噶人的架势,抱怨着:“天天催催催,不结婚能死吗?我伟大的事业他们是一点都不在乎。”

“女侠,我在乎。”缪蓝捏捏她的手心,夸张又真诚,“在你跟黑恶势力斗争的时候,我就是你背后的女人,永远支持你!”

于微婉吃这一套吃得死死的。

缪蓝说的“我在乎”,声音不大但温柔坚定,仿若有千钧力量,可以稳稳地托付。

谁被她在乎一下都会觉得人间好值得。

“呜呜我只有你了喵喵。”

两人碰杯,浅浅抿了点红酒。

“讲真,我没那么排斥相亲。”于微婉在事业上叛逆,最重要的婚姻大事上,很难再有叛逆的余地,“前提是对方要长得够帅。”

缪蓝:“……”

“要不你在现场挑一个吧,我给你牵线。”

她当真挑起来,脑袋歪在缪蓝的肩上,左右看,“起码得是你老公那个级别的帅,要不然免谈。”

“很有追求,于律师。”

“哎对了,他今晚怎么没来?”

“他妈妈今天开演奏会,他去听了。”

缪蓝想起来询问贺京桐,从包里把手机拿出来。

Miaomiao:【你感冒怎么样了?】

Miaomiao:【我这边大概还要一个小时。】

他或许在专心听演奏,没有回复。

退出聊天框,习惯性点进朋友圈,上下滑动,看到他的最新一则养猫日记:【喵喵还是只奶喵的时候,就跟我认识了。】

……根本没证实好吗。

她正琢磨着要怎么回复过去,耳边传来于微婉的朗读声:“养猫日记,喵喵还是只……”

缪蓝:!

她倒吸一口凉气。

忘了于微婉枕在她肩上,视线一瞥过来就能看到。

心虚和尴尬将她淹没,手机立马锁了屏。

于微婉看不懂但是表示大受震撼。

她直起身子,“……那是什么东西?那是贺京桐发出来的文字?”

“……不是。”

律师会信这么心虚的话吗!于微婉立马拿出自己的手机点进朋友圈,意外没看到有关内容,从贺京桐的头像里点进去,最新那条仍然是官宣结婚的公告。

她茫然:“我这里怎么没有?”

“……很明显,于律师,他把你屏蔽了。”于小姐大概从来没受过这种待遇,缪蓝贴心送上解释。

“你们到底在玩什么情趣?还有什么py是我不知道的吗?”

“……”

“喵喵,求求你了,”她晃着缪蓝的胳膊,“你让你老公把我放出来,我太想开开眼了。”

“——开什么眼?”

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缪蓝和于微婉同时被惊到。

不可思议地回头一看,从彼此的表情中确认不是错觉。

本该在演奏会现场的贺京桐出现在这里。

他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等着答案。

“开……贺总,你来了。”于微婉脑子转起来,不清楚他究竟听了多久,还是闪人好,“哎——妈,我马上过去。”

缪蓝:“……”

她犹处于惊诧状态,睁圆了眼睛看着眼前人。

他外套都脱了,没打领带,白衬衫卷起袖口;微蹙的眉心和稍白的唇色显出点文弱气,在宴会厅的氛围下,很有旧时留洋贵公子的感觉。

可惜请不动他当今天的模特,契合度简直满分。

贺京桐在于微婉的位置坐下来,朝缪蓝打了个响指,“梦醒了。”

说话的中气似乎不太足。他靠着椅背放松下来,整个人看起来神色恹恹,提不起劲来。

缪蓝让旁边的侍应生给他新上了一份餐。

“你怎么来了?妈妈那边的演奏会结束了?”

“不知道,我没听。”

“……为什么?”他明明那么期待。

贺京桐拉住她的一只手置于自己的腿上,就这么安安静静地握着。

宴会厅的灯光比较暗,缪蓝察觉到一些不对劲,上手触碰他的额头,温度果然高得不正常。

“贺京桐,你发烧了?”

所以他是身体不舒服才中途离场的?还是压根没去听?

鼻尖萦绕着淡淡的酒香和她身上不具名的清润香气,他不答反问:“你喝酒了?你还敢喝酒。”

因为养胃的需求,缪蓝好长时间没喝酒了,今晚的场合挺高兴的,大家一起碰杯,便没了顾忌。

她的酒量倒不必担心喝醉。

但现在不是计较她喝酒的时候。

“你发烧了还来这儿干嘛?怎么不先回家?”

“你又不在家。”感冒带了点鼻音,加成了一丝若有似无的委屈。

缪蓝不知该说什么好。

说他无理取闹吧,这话还有点窝心。

但发着烧到处乱跑,显然也不是什么聪明的举动。

缪蓝让侍应生送了支温度计过来,给他一量,三十九度还多。

……还挺能作。

这会儿旁边有人注意到他,端着酒杯过来打招呼。

他不耐烦,把脑袋往她肩上一磕,装不省人事。

缪蓝只能跟人家解释他不舒服。

让他有家不回往这儿跑,给自己惹麻烦。

看他这样子,也坚持不了多久了。

宴会已经进入尾声,音乐声中,好多嘉宾携手去台上跳起了欢快的舞蹈。

缪蓝叫来康璇和几个负责人,让他们仔细留意席散后的工作,“我有事要提前离开,交给你们了。”

贺京桐:“你不用提前离开,我在这儿等你。我来不是让你为难的。”

真是够了,发个烧还演起来了。

“少爷,再等下去你就烧傻了。”

上了车,缪蓝让司机往最近的医院开,温声征求贺京桐的意见:“我先送你去医院好不好?”

没想到被他果断拒绝:“不去,我不想见到顾俊语。”

什么烂理由,无理取闹。

看在三十九度多的份上,缪蓝还是顺着他来,“不去顾医生的医院。”

“我去哪个医院都能遇到他。”

“……”

你们是哪一世修的孽缘。

缪蓝拗不过他,只能先带他回家。

提前打预防针:“少爷,你要是太难伺候,我还是会把你送去医院的。”

贺京桐上半身侧躺下来,摘下眼镜给缪蓝拿着,脑袋枕在她腿上。

旗袍的面料垂顺带着凉意,派上给他降热的用场。

他微阖上眼,拉着她的手摸摸自己的耳朵,心里终于觉得舒服安定。

“你放心,我乖得要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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