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1、明了真相

繁荣昌盛的景象背后,大都蕴藏沟壑纵横,伤痕累累。每个人,或者每件事,期间所能成长、苟活,其中必然历经千磨万难。表面如静水平泊,无有波澜涟漪,事实上,多灾多难。

好比万丈峭壁上一株绝世独存的雪莲花,又有谁能了解、关心、明白她的磨折与不易呢?

王尔馨自幼惨丧双亲,茕茕孑立,这便是她的不易!

七八岁才因缘际会,受碧辰宫主抚养。

之后岁月,虽练功辛劳,却再无吃苦,遭受冷眼。

虽道不及天宫仙子昌盛,却也繁华浓厚,一副上进上荣景象。

生平以来,头遭如此意兴潦倒,不重打扮。

众人眼中无不生出怜惜之感,均想这柔弱女子,怎抵挡的住对方波涛汹涌的攻势。

“你莫非是出来送死?”刘大刀笑得无法无天,眼睛竟然因笑而挤出眼泪。

“施主今日大醉,虽有能耐,不妨改日再斗。双方各退一步,今日之事,权且作罢!”瘦老僧方见他轻松化解自己布置的攻势,不觉心中大骇,担心这人乃花派重要人物,是以才软了一些。

王尔馨向前缓步而行,走出阴暗,月光轻抚脸颊,却是红晕如火,倒生出一种别样的娇艳。让人望而铭记,难以自拔。

伸出玉手,缓缓抚摸棺材,上面有些潮湿,而王尔馨目里竟生出两分泪水。

她身子站立不稳,只扶着棺材,倒还不致摇晃。轻轻将手中酒杯晃动,慢慢送入唇边。

浮夸自大之辈不说话,好比把他关进荒无人烟的山洞中那样,简直能寂寞的要了他的命。

傲龙镖局掌镖头刘大刀,似乎就是这类人,可惜他今天似乎有点瞎。

巧心思量,谎言谎语!

“你瞒你丈夫偷了这汉子,如今你姘头被你丈夫杀了,却也别伤心难受。不是还有我这个青梅竹马的大表哥吗?小时候我们在游乐园打猎,你被毒蛇咬了,我还亲了你呢?”

刘大刀目中竟然多了份深情款款,他控制表情的能力简直比他的本领要好一万辈,“这些你都不记得了吗?难道我对你的爱意,这些年你都不晓吗?”

胡扯八道,满嘴放屁,这倒深厚。

月色已垂,露气渐重,寒意骤起。

一阵阵风掠过暗幽的青葱树林,掠过沧桑的旧古楼,如潮流般缓缓来到棚子周遭。

冷风带起王尔馨的衣袂,裸漏出洁白无暇的小臂,更显美艳,却更显仙子高处不胜寒之感。

“彭!”地一声,清脆而响亮。

酒杯落地,碎成一堆。如伤心时地情景,一颗心被摔成了十八九块,再无本心。

她玉臂伸向尼花,一方长长的,被粗布包裹着的物件放入到王尔馨的手掌中。

尼花向前一步,似乎有有话要说,但又退步。这种欲言又止的行为,细心的不难发现。

——那尼花到底要说什么呢?

容不得众人浮想联翩,本还被粗布缠身的物件,随着粗布撕裂成碎片,一把小巧玲珑的宝剑继而出鞘。

映着皎洁月光,寒光一显。这一闪满入刘大刀眼中,再一闪,他直觉喉咙干燥,脖颈疼得蔓延全身。

他做梦也想不到自己,是用何招式被杀死的。

满眼透着狐疑,带着悔恨缓缓倒地。

带着不甘雌服的心,与世长辞。

九环大砍刀上的铁环叮铃铃作响,也是他第二个倒下的。十三个打手自然不是废物,可其余剩下的十二个打手,目睹九环大刀刘中用的全过程,却不敢轻易出手。

棚外杂人,早落荒逃窜。

尚有胆大的趴在远处灌木丛中,睁眼瞧着热闹,好到村中吹嘘一番。棚子老板行事老辣,早不见踪影,不知龟缩到哪里去了。

瘦老僧见过无数场面,岂能胆寒,但转念反复,出言道:“老衲有意为你们镖头报仇,未知诸位意下如何?”

“双刀将”王霸诞胡须微颤,上前道:“虽说这刘镖头素来轻慢我等,但看在他师傅面上,却不能不顾。”

瘦老僧目露喜色,言道:“阿弥陀佛,老衲今日也要做狮子吼了,罪过,罪过。”

“过”字方灭,剑光再闪,王尔馨身子如梦如幻,飘然如轻纱。五位老和尚面色大惊,均施展高明功力来挡,却都慢了两分。

两分足以够用,王霸诞连出刀的机会都没有,他双臂似乎已然被对方钳制。剑刃已亲吻上他的脖颈,一点血痕逐渐放大,喷涌鲜血。

十个打手大都咽了口唾沫,他们深知自己绝对抵挡不了这一剑。

这一剑虽然短促,却连最明媚鲜艳的玫瑰花,在它面前也要枯萎凋零。

他们终于做出了一个不是傻蛋的决定,带着尸体和三辆马车,快速奔逃。

“酒来。”王尔馨向后回首,“扔给我就好。”

棚内又走出一名女弟子,扔来一杯酒。五大老僧方才未能护住刘大刀,此刻暗暗发劲,势要打落酒杯。

原来棚内还有花派弟子,这真是陡生变故。倒教五位老和尚心中惴惴不安,惧怕棚子内有花派老妇。

“宁惹花派小女娘,莫气宫中老仆妇。”

这句话,五个老僧自然在海外岛屿上,早早听得。

但随着她身姿舞动,剑光缠绕,那酒杯终究安然无恙,落到王尔馨手中,依旧用左手食指和拇指捏着。

凌乱发髻随意飘荡,王尔馨仰首,杯酒入肚。见她仰俯间,脖颈洁白如雪,红白交映,更是高处不甚寒的美艳。

“滚!”

瘦老僧面对如此威势的江湖女子,心中未免七上八下,有些不知所措,僵在当场。

身旁一胖脸老僧手打佛势,冷然道:“佛祖虽然仁慈,还有狮子吼,怎可不警醒呢?”

清酒缓缓倒入玉杯中,王尔馨表情茫然,一根凌乱的头发忽然掉落,轻轻飘到她杯里。

“那就出手吧!”王尔馨不顾发丝,又仰头喝干,却丝毫不防备,极尽轻视。

“老衲要出手了。”胖老僧倒有些难为情,因那女娃始终都不曾将正面对视,“老衲先出一手我佛如来的金刚掌,望你知难而退,犯错即改。”

周身蓄力,佛光逐渐肆虐,波及周围花草,竟连月亮也被感染。胖和尚手臂胡乱舞动,毫无规律,却正是佛家大道所出。

这种功法本就霸道非凡,若非当年四大兄弟之国,元、享、利、贞,禅宗岂会飘荡入海。

因此虽修善佛,心中无不存着一口怨愤之气。

王尔馨痴痴瞧着手中宝剑,思绪仿佛回到自己十三岁时,在碧辰宫受教种种。

一个迷茫的小丫头,一方高大的教师堂。

一位严厉的女师傅,一根粗壮的竹戒尺。

一轮皎洁的天上月,一番淳朴的告诫言。

“我花派第三代,或者第四代始祖,因情所困,是以不愿意再用剑。但花派前生就是用剑行家,那师祖又不愿意丢弃上代武学,是以我花派有几套精妙剑法流传。但若非生死攸关,万不可轻易施展剑法,否则将被逐出师门,更有甚者,五牛分尸。剑分两刃,生而为杀,也愿我花派少遭杀虐,为后代增福添寿。”

“若非生死攸关,万不可轻易施展剑法。”王尔馨在心中反复琢磨这句话,渐渐小声嘀咕出声。

胖老僧全神贯注,仔细盯着王尔馨,见她那般模样,只当她正施展无比高明的功法,是以佛心暂泯,手中劲道更胜之前。

“噗噗,”双掌前递,无数佛光袭向王尔馨。

王尔馨本毫无防备,见对方出招,便身子一动。

她却不抵抗,甚至也不闪避,而是直往前冲。

口中念着剑诀,竟未动用功法,如此轻视,未免自大。

连尼花看了,都不面眉头深蹙,手紧紧攥着衣袂,一颗心翻来覆去始终难安。

下一秒,连瘦老僧都看傻眼了。那佛光对王尔馨并无半分作用,那王尔馨的剑却点了胖老僧四处。

“苦无僧,可有何不妥?“瘦老僧问向胖老僧苦无。

苦无僧眉头一紧,再一松,淡然道:“一身修为尽毁,哎!败在一个女娃手里,丢脸,丢师傅他老人家的脸面。”

瘦老僧再三考虑,上前道:“这笔账我们禅宗岛记住了,你胆敢报出门户吗?”

女弟子上前正在替王尔馨斟酒,“天下八大流派,花派。”

瘦老僧点首道:“有胆色,我会向怒倒禅师阐明中原人物,以及贵门户,告辞。”

“不送。”王尔馨手臂抬起,又喝干一杯酒,望向他们离去的背影,像是叹息着说,“他们禅宗却有些诡诈门道,将来若入我中原,倒教英雄谱再改一遍了。”

尼花慌张上前,焦急道:

“盛老派主方遭大败,玲珑宫局势未稳。叶宫主势单力薄,实在不该替她再惹上麻烦。”

“再倒酒!”王尔馨手臂紧出间,宝剑已飞入鞘,“她叶晨欢若是连这点麻烦都对付不了,那我就上山,废了她。好过,花派声明扫地,任人唾骂的强。”

而后抬头盯着尼花,“三天了,你还是不肯告诉我真相。尼花,你倒小觑了我,难道我承受不住任何压力吗?”

尼花叹了口气,目中极尽苦涩,手指向棚内,淡然道:

“纸包不住火,我也明白终究瞒不过你。既然王宫主非要询问,我不敢再隐瞒,请进内再说。”

于是,一个故事便应运而生。

当然,它一定是个好的故事。

秦白赤尾随在后,至到宁山。于半夜下手,致使王尔馨中了下作之毒。百里文渊奋力抵抗,赶跑秦白赤,与之有了夫妻之实。难料秦白赤贼心不死,二次返宁山,百里文渊防范大减,因此中招身死。

故事,非常完美。

感情,极端悲催。

“尼花,你回宁山后,除了将宁山事务呈报外,将我退隐封山之事一并告了。说我不再处理花派事务,请玲珑宫再寻觅碧辰宫主一职。要再三告明,我无心杂物,但也要让叶晨欢明白,我的威胁。”

而后顿了顿,道:“只有威胁,她才有动力!”

尼花目送着她趁着月色前行的倩影,似棉絮飞转,神色更显落寞难安。

“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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