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7、 蛇纹铁锁桥

元、享、利、贞四国为天山以南,三山东南位置。其连接地,人烟稀少净为虎豹豺狼所占据。

据传昔年“罗宣真人”罗三番考察地理,划出十二条通往三山的道路。

而在这已知十二条中,最为稳当便是这横跨山崖的“蛇纹铁锁桥”。

老辈口传,此桥玄幻莫测,常能出现世人所不理解的事情。

曲江虽由天山作源头,水流而下,复打转朝东直流入茫茫深海。然而对铁锁桥,却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曲江北边和曲江南边大小神话传说有百余条之多,常常促使历代学者考论,终无所获。

日转月移,随着娄山、霍山、咆哮山之人历代锤炼,三山之威名渐饮誉于世。娄山韩家世代为主,所修功法为“九曜神阵”。此处有个变节,昔年火派派主为十曜帮殳氏所掌,娄山韩家为其附属,称之“九曜帮”,随后火派火龙山殳派主倒行逆施,被手下林姓人所倾覆。

至此而后,殳家旁支该十为“拾”,迁居他方,九曜帮不再听从火派林派主调遣,自立门户。

霍山“绿柳山庄”早在百余年前,曾叱咤天地,持“文练令”,群雄莫敌。好景不长,原本四姓氏同为庄主,为霍、柳、陆、严。

鼎盛之时,四族人数近于千人。

难料霍、柳二族因争夺一名艳丽无俦的美女而决裂。陆族长、严族长耐心劝和,始料不及的是严族长族孙严肃寒包藏歹心,囚禁严老族长,挑唆霍、柳二族。

一时情急之下,霍、柳二族发誓再不踏入霍山半步,从此归于樊关之外。

严肃寒志得意满,正为下一步如何挤兑陆族长揣度计策时,严老族长越囚牢而出,纠合党羽,处死严肃寒。

严老族长自认无面目立足霍山,领着族众也奔向樊关。

正所谓“玄鸟伤翅,其飞难久!十指断一,焚心忧伤!”霍山四族舍三,独木难支,日渐凋零,连“文练令”亦被旁人所夺。

是以历代庄主,无不以复兴霍山为己任。然而事与愿违,百年间皆是蠢才迂腐之辈,此事常被拿到饭桌上,成为人们开怀大笑的谈资。

若论三山名望最为隆盛者,非“咆哮山”莫属。

传闻末元子大神曾留下四件对抗金璧邪教的致胜法宝,分别为:

六龙剑、九尖玲珑宝塔、赤霄宝剑、一块玉珏!

——六龙剑是只闻其名未见其身,也是天地间的悬案。

——而九尖玲珑宝塔却众说纷纭,各持己见,而最最使大家信服的说法是:九尖玲珑宝塔藏匿于九曜帮内!然而九曜帮韩家人却从未有人用过此宝塔。

——一块玉珏随着末元子大神的飞升,人们便断绝了对它的非分之想,因为传说末元子升天时,有人瞧见那玉珏正挂在末元子大神的腰间。

——而这天地第一神剑——赤霄宝剑!正是咆哮山刘氏所有!

传闻末元子喜好西蜀汤面,刘氏老祖专学制作汤面,是以得了宝剑,建立咆哮山庄。

赤霄通灵,擅断美恶,虚伪小人,就能立显原形。宝剑超然物外,故而能识主,非主不能握,非主不能拔。

……

……

此时此刻,暴雨如同饿狼瞅见绵羊,越发“精神百倍,满含精气”。

露天茶馆、露天小吃店和商贩裹着厚重皮革衣,头戴斗笠,如龟入洞似的仓皇逃窜。

风怒号着,骤雨拍打蒲公英的褐色长茎,寒气更一发不可收拾扑向四面八方。

除去铁锁雕刻着形状百态的灵蛇,就数那一座“三斤楼”最为醒目。

三斤楼离蛇纹铁索桥约莫百十步,屋檐由八丈宽的木板加长,形成一个近似小亭的绝妙所在。

长亭里整整齐齐摆放着两张圆木桌子,油渍异常深厚,许是年头已然近古。

靠外圆桌上坐着三个人,此刻正缓缓啜茗,目光向外射去。

其中有两名鸡皮鹤发、雪髯深目的两位老翁,剩下一位中年人不耐烦道:

“大厦倒坍,我们却苟且偷生,小子于心不安。”

褐衫老翁白了他一眼,对他不置可否,向旁边大嘴老翁笑道:“还记得少年时本尊路过此地,当时花团锦簇鸟语花香,今是一派祥和繁荣景色,如今……不免令本尊唏嘘不已,肝胆碎裂!”

大嘴长者太息一阵,悠然道:

“有件事情还未向庙老兄言及,据门内弟子往来讯息称,戟月尊主已然亡故……了!”

“逢虚尊主”庙吉闻听噩耗,身子猛地一哆嗦,脸部抽搐着。仿佛他面前有成千上万的饿狼似的,老庙吉缓缓握起茶杯,嘴唇打颤道:

“是吗?”

“公祺尊主”汪海幽怨道:

“利国仗着截派天极门与花派玲珑宫的势力,无时无刻不在铲除我贞国逃窜之辈。而其他六派坐视不理,南方更是两个无目之国。如今……哎……世道艰难,任重而道远呀!”

长吁短叹一阵,复道:

“护龙脉如今支离破碎,绝难有所作为,是以我们必须赶到关外,找到那个流浪在外的王子。”

三斤楼大门“咣当”声过,一名满脸麻子的胖夫人怀抱婴儿,直做到内侧桌上。她谨慎的目光来回打量老庙吉和那名中年男子,而公祺尊主汪海正背对着她。

她的到来让原先三人戛然而止,啜茗观赏狂雨。

雨渐渐势微,扑簌簌地落到屋檐,滴答滴答自屋檐曲地落下。

胖妇人从怀中掏出一个又破又脏的小布袋,轻轻放到桌上抖了三抖,从里面滚下来十多粒花生米。胖妇叠好小布袋物归原位,清清鼻屎,悠哉悠哉细细品味花生米。

而在此时,那门复“咣当”一声,一条精猛壮汉缓缓跨过门槛,渊停岳峙般坐在胖妇对面。

他目若岩电,宛如鹰眼,极端富有精神。是一位你在一万个人中一眼就能分辨出他的,那种令人无法忘却的神情。

胖妇对他嗤之以鼻,根本就不屑一顾,望着风雨摧枯拉朽的风景。

放眼望去,了无人迹的道路上忽然有位披蓑衣、戴斗笠的人在赶路。

三斤楼老板许烧午早已在二楼看到,慌张绰伞,一溜烟走下楼梯。

大门又“咣当”一声,许老板如在弦之弓,跑到赶路者前,问道:“尊客要去三山吗?”

那人语气听着非常稚嫩,却掷地有声,淡然道:“正是!”

他虽说话,脚步却并未停止,许老板赶上道:

“尊客有所不知,前面正是蛇纹铁索桥。其桥布满青苔,又逢下雨,稍有不慎失了足,那可就是千古狠了。纵然尊客本领高超过了桥,却都是深林猛兽,沼泽泥地。不如先在小店住下,待雨停止,再结伴而行,可免去许多麻烦。”

那赶路者骤然回身,扫视一番,恍惚间似在找寻什么似的,复而继续赶路。

许老板瞧他渐渐离远,咒骂道:

“乡间山狗,让雨把你淋成落汤鸡,被阎罗大老爷活吃才好呢!”

带着满肚子怨气,走回屋檐内,向两位老者发牢骚;

“好心当成驴肝肺!正是世风日下,如今这些人年轻人空长着傲气,却都个个是目中无人的酒囊饭袋。”

老庙吉接口道:“老板何须置气,不值当的。”

许老板跺跺脚,再道:“本该老婆孩子热炕头,白走一遭,晦气!对了,我刚才已然吩咐厨房生火,老规矩,午饭由我亲自送到你们的房间。”

老庙吉拱手道:“多谢!请问老板,这雨几时才能停止呢?我们实在归心似箭,整日忧心忡忡的。”

许老板笑道:“看老天爷脾气呗!这事我拿捏不准,不敢妄加揣测的。有事叫我!”大踏步而去,门又“咣当”一声。

公祺尊主汪海小声道:“方才那人蓦地转身,似乎有着极高深的功法,不然断不能如此干净利落。”

逢虚尊主亦小声道:“不错,他这身法据我估摸,因该属于蚩尤门中的。”

中年人小声向庙吉问道:“师傅,蚩尤门为何在此地出现。”

老庙吉朗声道:“远处有又一位赶路人!却是位有别于常人的非常人。”

错综复杂的道路上果真有条模糊的人影,逐渐由远达近,却是戴着鬼面具,虎背熊腰的大汉。

连那自视甚高的胖妇也情不自禁朝鬼面人望去,想要观其来意。

——世界上总有这么一群人,他们也吃,他们也喝,却只如泥塑木雕、尸位素餐一样蹲在门槛旁,或坐在一方矮凳上。七八个围拢在一处,瓜子皮飘落满地,纵然是一只蚂蚁,他们也恨不得追问蚂蚁的十八代祖宗是谁。

而这怀抱婴孩的胖妇,更加把这一特点发挥的淋漓尽致。

对面渊停岳峙之人亦闪目观瞧,忽然眉心一紧,渍渍称奇。

待鬼面人走进些,公祺尊主道:

“这人步伐诡异,必然动了功法,似乎他要赶去一个地方,而且非常迫切。但他功法中尚有停顿之时,似乎担心前方道途有什诡秘的事情发生。这人当真琢磨不透,庙老兄,我们需得当心防范。”

逢虚尊庙吉云淡风轻道:“别门缝里瞧人,显得我们不大方。”

那鬼面人已然屋檐前,他草鞋湿透,后背也满是水。此刻屋檐下浥浥然流淌着水,竟全灌入那人脖颈。但他非但对此毫不介意,仿佛都不知道有这件事情似的。

逢虚尊庙吉见那人笔直而立,任雨水打在身上,忍不住道:

“檐外风雨冰凉,足下何以不进,莫非惧怕老朽不成?”

那人慌张跳进,笑道:“小子对此人生地不熟,生怕你们会怪罪,是以不敢进檐下避雨。多谢老丈!”

鬼面人取下悬在腰间的葫芦,拔盖子,仰头“咕咚咕咚”喝了起来。

逢虚尊主关切问道:“足下是否腹中饥饿?老朽进去端些薄饭,以供解难。”

鬼面人放好葫芦,拱手道:

“草庐后进,不堪承敬!何敢烦老丈伺候,说来惭愧。小子贩卖地骨皮、巴豆等药草,却被诬陷,如今床头进金,阮囊羞涩,无寸金傍身。初临贵地,望老丈并诸位可怜一二,小子感激涕零,终身不忘。”

逢虚尊主取五金与之,鬼面人谢过。而公祺尊主却瞪了他一眼,双唇一紧不再言语。那中年人掏出些碎银子,也贡献一些。

胖妇人猛地向地面甩口痰,扯着嗓子道:“出门未看老黄历,碰到个死了没人埋土里的穷鬼,晦气,晦气呀!”

鬼面人只憨笑拱手,来到那渊停岳峙之人旁,拱手道:

“小子原为正黑旗门下,拜见洪大旗主”

那渊停岳峙之人骤然结舌,抛弃鄙视容貌,细细打量鬼面人。就连公祺尊主同逢虚尊老庙吉也为之吃惊,中年人情不自禁叫喊了出来:

“天极门,正红旗,旗主洪璞!”

那种声音仿佛是一匹饥肠辘辘的马走在一望无际的大沙漠上,而来到“绿州”时,却发现只不过是海市蜃楼,虚影泡沫一般。更加严重的是,马前方站着千万个世界上顶优秀的猎手,他们每个人握着闪闪发光的竹枪,正挥笔蓄力。

洪璞整理好衣领,安详问道:“足下方才已显露了真功法,此刻唤出我名讳,是何用意呢?”

鬼面人手舞足蹈一阵,忙道:“切莫误会,小子也决计不是官府迂腐之辈。只不过曾有一面之缘,不打招呼太不成体统。”

洪璞冷然道:“光棍眼子里不容沙子,你若在关公面前耍大刀,可就有些狂傲卖弄之嫌了。”

“那敢,那敢呀!”说着话向后退。

洪璞冷然道:“在场这些乡野村夫识不得你,我可不是屠夫,更不是樵夫。而祁连山大寨更加不是吃干饭的。”

“自然,谁若说祁连山的英雄们是吃干饭的臭蛋,老子第一个扑上去,把他的肩膀咬出一个巨大的口子。”他又退了几步说到。

洪璞正色道:

“这就让我更加确认了你果真是他!传说韩大帮主以面罩酒葫芦示人,游戏人间,你说对吗?韩帮主!”

鬼面人捧腹痛笑,说到:“我又知道了!洪大侠号称聒掌镇天边,孤剑分四翼。想来近年功法有所提高,是以让我当韩蜗牛大帮主,来以此为你扬名。”

洪璞冷然道:

“一派胡言!”

檐外惊雷闪过,洪璞陡然飞跃,凌空一掌拍向鬼面人。

洪璞每一个细胞都在观察着这人,倘若这人敢动一下,他便施展功法予以强烈一击。

在间不容发的档口,鬼面人除了身体的恐慌,别无所为。

“我绝对不能动!虽然十二彩旗几年前已被天极门驱赶,但若洪璞尚念旧情,帮助天极门缉拿贞国人,那岂非羊入虎口吗?”逢虚尊主庙吉思索着。

未及鬼面人三寸,洪璞骤然翻转,业已闪避一旁,拱手道:

“我有疑问就去解答,况且足下又不肯以真面容示人,万望海涵。”

鬼面人惊魂甫定,却骤然化成一道光影来到婴孩面前,把那嘬着手指头的婴孩吓得面如土色,哇哇大哭。

洪璞失色,功起膻中,一掌虎扑而来。

鬼面人三拐两倒,继而轻易避开,笑道:“洪大帮主既然不愿意赏钱,小子就有唯有上路了。”

“了”字既落,身体拔起八丈,越出栏杆,翩然而去。

孩子仍旧嚎啕大哭,洪璞坐定,淡然问道:

“贞国覆灭,如今天下怕我们天极门的就唯有贞国官吏贵胄。方才那声脱口而出的话,显示出了无限惊恐,这到底为了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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