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 第五十四章

许明娴无声平复了一下呼吸,垂首向萧锻行礼:“梁王哥哥。”

乔以龄之前并未见过萧锻,此时心微微一紧,随着许明娴向萧锻躬身施礼。

萧锻刚看着自己的人把那个宫女处置了,预备去瑞景斋见皇帝,此时在路上偶逢这三个女子,本来没想别的,点点头便欲让开,却在擦肩而过之时发现跟在后面的那个宫女脸色苍白,似在微微发抖。他顿生疑窦,出声喝道:“站住。”

三个人的心顿时都悬了起来。

宋元香见萧锻紧盯着自己,握拳极力平复胸中的恨怒与惧意,掌中冷汗涔涔,恍惚中听见萧锻问:“你是哪里的宫女?”

宋元香低声答道:“回王爷,奴婢是针工局的,刚给凝春堂送冬衣回来。”

萧锻微眯了眼睛,口吻陡然凶狠起来:“针工局难道不是在那边?你从凝春堂回来,怎会走到这里?”

小鹂自摘星楼上坠下的场景突然涌至脑中,宋元香浑身激灵一个冷颤,突地口吃了一下:“奴,奴婢走错了路……”

“求王爷恕罪。”乔以龄向萧锻一躬,不紧不慢接口道,“这个宫女在宫外时和臣妇有些交情,此时因年纪也大了,想出宫却又还未到出宫年龄,便想求郡主帮忙通融通融,给早些放出宫去……方才她来凝春堂送冬衣,见着臣妇,我和郡主与她三人闲聊着一路走来,便把她带偏了方向。”说着又转头向宋元香道:“瞧你这胆子小的,只不过是提前放出宫而已,这么个事儿,王爷会跟你计较?就把你吓成这样么?”

许明娴便向前一步,笑着放低了声音,带着些撒娇,仿佛这是她和萧锻间的小秘密似的,悄悄道:“我收了她的一些好处,就应了她的请求。梁王哥哥可不要告诉别人,更别告诉太后。”

萧锻的目光转向乔以龄,淡淡问:“这位夫人是……”

乔以龄应道:“回王爷,臣妇是兵部右侍郎李九韶之妻,定远侯之嫡孙女乔以龄。”

居然是李九韶的妻子。她此时与许明娴站在一处,修长洁白的颈项微垂,神态安娴,发若春云,面如桃花。

萧锻眼中闪过一丝不明意味的光,又转头向许明娴,笑道:“你倒真有意思,这样鸡毛蒜皮的小事,我能告诉谁去?走吧!皇上明儿就回宫,我也要去见他了。”他又看了乔以龄一眼,便侧身让开。

三人分花拂柳地兜着弯儿走了一会,确认身后无人跟上来,宋元香便陡地双腿一软,险些瘫倒。

她若是独自一人,真要是被萧锻逮到,那也是没办法的事。可她实在是害怕牵连到乔以龄和许明娴。

乔以龄道:“你先回住处。出宫之事,明娴和我安排好以后会告知你。你出宫以后打算做什么?”

宋元香道:“我打算寻一家绣坊做事。”

乔以龄想了想,道:“可以。京城东南的檀溪街有一家湘绣的绣坊,名叫蕙纨绣坊,你先去那里栖身,就说是我介绍你来的。之后……”她望着宋元香一笑,“在思靖的时候,我从你手里拿走了一间绣坊。之后我会再还你一间绣坊,请你做掌柜,愿不愿意?”

宋元香忙道:“当然乐意。我听夫人的。”

室内舒缓人心的安神香燃烧着,乔以龄和许明娴两人却都心神不定。

如无意外,今日在行宫庆贺太后寿辰之后,明日皇帝与太子将一同返回皇城。月漾湖行宫虽离皇宫不算太远,但也得将近两个时辰。若是萧锻真的在路上对太子下手……

乔以龄道:“如今带兵随驾的惟有丛嘉和萧锻两人,既然萧锻有异心,能压住他的惟有丛嘉……”

顾丛嘉。

许明娴垂头沉思一会,取过一张信笺,想落笔时却犯了难:这话该怎么说?总不能直接说“梁王欲害太子”,万一梁王改了主意,或是信件落到梁王手里,那都是不得了的事……

乔以龄知她要传信给顾丛嘉,想了想道:“便写一句‘公子光疑变,吴王僚恐危’,可否?”

让顾丛嘉提前做好准备,总是对的。

因春秋时期吴王僚被其堂兄弟公子光的刺客专诸刺杀,正与太子和梁王之间的堂兄弟关系相合,许明娴想了想道:“可以。”她写下这几个字,将信件折起,唤来从人,道:“将这封信交给李公公,让他把这封信夹在从京营传来的加急信报中间,给顾将军。”

因顾丛嘉人不在京营,京营的事务每隔三日便以信报形式禀报给他,今日便恰逢军报到达之日。

乔以龄见许明娴提笔欲落款,忙道:“你不要在信上留名。”

“我知道,但总得让顾丛嘉知道这信是谁写的,否则只怕他不相信。”她想了想,在信封上画了数张微微振动的乐弦。

乔以龄一怔。

许明娴淡淡一笑:“少年时和顾丛嘉书信往来,和他胡闹着玩,我给自己化名叫‘鸣弦’,意即鸣乐之弦,每次给他回信都会画数根乐弦;我强行给他改了个名字叫‘琮笳’,所以他每次给我写信,也都会在落款处画一管玉制的胡笳……希望他还记得。”

说话的人神色如常,乔以龄却听得黯然神伤,默默看着许明娴。

许明娴抬手去捏她的脸:“你再这么看我,我就要生气了。”

乔以龄笑着躲开她的手:“别闹。”她看看外面正在等候她的人,道:“我要启程啦,否则天黑前到不了家。过几日你有空时出宫和我去郊外游玩。”

许明娴忙道:“一路小心。”

萧锻自瑞景斋见过皇帝后,回了自己居处,沉思一会儿,唤来内监问道:“今日前来行宫贺寿的命妇是下午返程么?”

内监应道:“是。”

萧锻身子往后一仰,眼前浮出那段修长洁白的颈项。确是绝色美人,难怪听说李九韶爱她如命。那么她如遇险境,以她来要挟他,他会如何呢?

萧锻不自觉地嘴角上扬:他倒是很期待。

自月漾湖行宫入城,一路尚属平坦。乔以龄打起车帘看了看窗外风景,忽然问身旁的织霞:“老国公爷对二爷一直很好?从未责打过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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