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无猜

时晏:“……”

他有一瞬间很想问,真的假的。

小容还在那哇哇哭,伸出手冲着时晏的方向, “哥哥,抱。”

时晏僵硬地伸出双臂去抱她,他觉得自己身体已经和小容一样冷了,是个冰雕。

楚问尘在旁好笑地看过来。一大一小,但都很怂。

“很多鬼么?”好半天,时晏听到自己挤出这样的嗓音。

“好多黑黑的,呜呜,小容眼睛痛。”说着,小女孩又伸出肉乎乎的小胖手,另一只手紧紧在眼睛上捂着,那只小胖手去摸索布条。

“这地方阴气很重。”楚问尘往厉鬼死去,然而阴森不减半分的院落中央望去,若有所思地垂眸看了眼空旷的土地。

花楼前院装修得富丽堂皇,然而,后院却是衰败残颓、年久失修的破旧模样,土砖垒着高墙,院落内长满了荒芜的杂草,不青不黄,看着就很能闹鬼。

现在下过雨了,更是破布飘摇,踩一脚就是死掉的虫子。

时晏抖了抖。

楚问尘走到这一大一小的旁边,抱起来小容,长长的四指覆上小女孩湿润的睫毛。微凉灵气渡送,过了会儿,只听到小容惊喜的“咦”了一声。

她的眼睛好像没那么疼了。

时晏站起来扶着墙,很害怕,但身残志坚,“真……真有鬼吗?”

小容睁开眼。

她好奇宝宝一样看了一圈后院,又捂起眼睛,稚嫩嗓音掺了丝疑惑,“好像不是……就是,很多黑气。”

“这个后院很阴。”楚问尘道。

时晏也发现了。

今晚的那厉鬼,真的是很厉害。

明明在第一次逃跑时被元气大伤,然而仅仅是一两天过后,竟然在后院表现出了比巅峰时期更可怕的状态,像是在主场战斗,直接状态拉满。

要不是楚问尘在,时晏悲伤地想,他今天可能得早夭。

那沓符也治不住这个厉鬼。

但听到没鬼了,时晏就好歹没那么害怕了,他在院里四处走动,忽而发现,一个地方的土竟然偏硬。

是很奇怪的一种质感。

时晏试着用剑挑开那些土,结果没几厘米,底下就是块已经被腐蚀了点的木板。他干脆扔开剑,直接上手掀开了木板。

沾着湿润泥土的,被白布封住了的陶瓷罐露出来。

他奇怪地发出了个“咦?”音。

不远处,楚问尘在鬼煞被灭的地方,俯下身捡了两块小小坚硬的东西,一白一黑,色质上佳,像是两方莹润的玉。

一看就是什么灵宝。

可他垂下眸,表情怎么都说不上开心二字。

走到了时晏这边。

时晏正抱着剑,一脸难言地盯着这个散发恶臭的枣红色陶罐子,“这什么鬼东西,酿酒发霉了吗。”

他刚费劲巴拉地把这陶罐挖出来,就要被熏死了。

楚问尘倒似乎接受良好的模样,接过来,剑径直划开了白布,剥掉。

时晏一定。

只见那陶瓷罐里,装了副小小的骸骨。

七零八落堆在一起,皮肉早就腐蚀殆尽,就连白色的小小纤细的骨头,也有一部分被分解得残缺了。

时晏愣了下,“这得是小孩的骨头吧?”

“是。”楚问尘看了一眼,下定论。

“……”

两人又在周围找了片刻,足足挖出来又有四五个坛子,这寻常家该拿来装酒的酒坛,如今却一坛一副尸骨。

小容从小就有阴阳眼,胆子大并不害怕,还跟在时晏屁股后头找了一阵,但实在是困得不行了,眼睛闪着泪花说想回去和阿娘睡觉了。

她很缠时晏,哪怕时晏有时候会凶巴巴的,反而是比较怕楚问尘,每每看到都是一种又畏又亲的眼神。

防止打草惊蛇,酒坛被重新埋了回去。

时晏提溜着她回了婉娘房间。

室内黑暗,婉娘该是已经睡了。

但等到小容在外面怯怯敲门时,没想到“哗啦”一下开门声,一只绣花鞋飞了出来,伴随着声怒吼:“小兔崽子,跑哪去了!”

小容冲上去抱住自家阿娘大腿,圆乎乎小脸上沾满泪痕,“娘呜呜呜我回来了!”

滴溜溜的杏眼却眨啊眨,冲时晏表示:我娘恢复正常了!

时晏:“……”

正常状态下的婉娘,原来这么有活力的么?

婉娘似乎也没了丢魂那段时间的记忆,时晏怕殃及池鱼,一把把小容推进去关门后就溜之大吉。

后面还伴随着“怎么还带别人家的野小子回来——”的怒吼。

果然,能在吃人的花楼里带个小孩躲躲藏藏生存下去,怎么可能会是个柔弱的性子!

时晏回了订好的厢房。

在一众姑娘诡异视线的目送中,他深深地察觉出自己真他妈是个异类。

似乎都能解读出那些姑娘的目光——这男的竟然在花楼和另一个男的开房,还坚持不懈开了好几天。

房内,楚问尘似乎已经沐浴过了,穿了身单薄雪白中衣,修长的身躯散发出温热的水汽。

手里似乎拿着什么东西,烛火下微微折射出星点光芒,坐的竹椅很朴素,无奈气质斐然,竹椅都似乎被他坐出了万两金银的奢贵。

经历过一晚上妖妖鬼鬼的洗礼,时晏累到话都不想说了。

可等他躺到了床上,精神又莫名亢奋,翻来覆去想睡都睡不着。

“好累啊。”他挑起话题。

楚问尘温和应声,“是。”

楚问尘说话有种奇怪的魔力。

热情是绝对称不上热情的,也没有多好奇对方谈话内容的模样,然而一旦搭上话,就会让人莫名对他有种倾诉欲望。好似知道他绝对不会泄密,也绝对不会八卦什么。

是个很安全,很会叫人产生依赖感的倾诉对象。

时晏就坐起来,隔了一段距离,难得的夜来伤,感伤地讨论了好长一段时间今夜那些小孩骸骨的事情。

他拿出少年侦探团劲头,各种推断了个遍,最后深深觉得那老鸨绝对有鬼,得到楚问尘一致赞同后,满足了。

好的!躺下睡觉……怎么还是睡不着?!

时晏辗转反侧半天,匪夷所思地起来了。

不得不承认,他失眠了。

“好无聊,但是睡不着,”时晏一下子坐起身,提建议,“我们找点事情做,放松放松精神吧?”

这时,楚问尘似乎也正好做完了手上的事情,走过来,点头同意了时晏的想法。

见他同意,时晏却又一时犯难了。

古代是真的很枯燥。

没有手机,没有电脑,没有互联网,漫漫长夜,古人们都是靠什么打发时间的呢?

时晏一下子也摸不着头脑,正准备扎进自己的芥子空间看看有没有什么玩的,就听到,墙旁边传来了额外暧昧的声音。

一堵墙的距离,时高时低的喘息,像是快感入到了骨髓里。

旖旎丛生。

听着就知道在做那档子事,时晏呆住,靠……他怎么忘了,这是在花楼里啊!

别人要办事儿的!

但是怎么就那么巧,怎么就刚刚好发生在他刚说完“做点什么事情来放松放松”后??!

楚问尘脚步也一顿。

纤长漆丽的眼睫掀起,眸光落到坐床懵逼的时晏身上,少年手指紧张地蜷缩着,和他一对上视线,闹了个大红脸。

“这花楼隔音真不好……”

等楚问尘到了床边,时晏早就转了目光,红着脸低头不断嘟哝抱怨。

刚刚想玩什么,也一下子都忘到天边外了。

楚问尘施了个隔音咒,霎时间,旁边的声音就消失了。

可时晏还是没缓过来,红得能冒热气儿了。

手上忽而一热,原来是楚问尘捉了他的手腕过去,扣着腕骨,将什么戴了上去。

时晏匆忙的一眼,只看到红红的一根,似乎是根红绳,他头一次戴这种绳,略微粗糙的触感很新奇。

赶紧把尴尬抛之脑后,时晏抬起手腕,翻转到手背处,红绳上绑了块莹白的圆玉,中间镂了个小圆空隙,就像是“平安扣”的样式。

在光下,这块玉中似乎还有白色的雾气流荡,缓缓飘浮,沉落。

“这是……?”

“魂玉,”楚问尘言简意赅解释,“鬼煞死后会掉落两块玉,一为魂玉,一为魄玉。”

“魂为善,魄乃恶,魂玉能固魂养体,”楚问尘道,“你身体弱,先戴着吧。”

不过这两块玉初掉落时只是粗糙原始的方形,他方才就是一直在打磨这两块玉,打磨成光滑的平安扣,还穿上了红绳。

时晏新奇地摸了摸,是比平常玉要暖一些的,和人体温度很接近,“那魄玉呢?”

谁能想到,丑陋的鬼煞,竟然能掉落这么美丽的两块玉。

楚问尘垂眸,摊开掌心。

魄玉极冰,是不详的黑色,比墨汁还要黑了,时晏上手碰了碰,被冰到一瞬间弹开指尖,惊讶,“这得成冰块了吧!”

但又很奇怪的,漆黑魄玉躺在楚问尘掌心,黑色雾气都舒适地舒展开,似乎和他冰灵根而天生带来的偏低体温很合得来。

时晏眼尖地注意到,这个魄玉上也穿了根一模一样的红绳。

他莫名其妙耳热,问道,“你就这样戴在手上?不会有事儿吧?”

“无碍。”楚问尘却没解释具体原因,“它伤害不了我。”

这回手上戴了魂玉,时晏躺回床上,奇异地安了心。

这种感觉就像是在冬天怀里揣了个小小的火炉,似乎四肢的筋骨脉络都能感受到灵魂的舒养,将身体熨得舒舒服服的,很快就睡着了。

楚问尘却还未歇息。

在时晏睡着后。

他举起手腕,红绳上的小小一块魄玉,恶气滋生,像污水一样黏稠地流动着,似乎看一眼就会让小儿夜啼。

却对贴着的这块冷白皮肤,表现出了无端的亲近,似乎亟待破玉而出,巴不得和楚问尘融为一体。

就像。

就像夜晚时鬼煞身上的怨气一样。

才碰到楚问尘,就迫不及待逃离了原主人,涌进他的身体里。

这些充满恶意,坏念的气体,天生的亲近他,喜爱他,甚至比灵气更甚,足以碾压他单冰灵根的吸收速度千倍万倍。

他扯起唇角,讥讽地笑了声。

浅眸古井无波,唯独在想到梦里充满厌恶的话时,颤抖着蜷缩起了手腕。

“天煞孤星!”

“恶种!”

“你就不该出生的,”美丽女子坐在青灯古佛旁,嗓音颤抖,似乎真的对他失望极了,浅眸张大茫茫然流着泪说,“我为什么生下了你这个怪胎……”

可是他不记得这些了。前尘大梦,忘得干净。

他需要找回记忆。

久久未平复的情绪,让楚问尘走到床旁时,浅眸都泛上了丝血红。

床上,时晏翻了个身,露出来的魂玉软软的,侧脸睡颜也安安静静的,像是正在做一场美梦。

楚问尘静静凝视着他的睡颜,直到思绪恢复了平静,温柔说,“时晏,别让我失望。”

死而复生,借体还魂。

这样莫测的人,死也只能死在他手里。

翌日清早,从未在早晨开张的花楼,突然张灯结彩。

只因一个重磅消息——“花神来沐浴恩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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