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金陵府风云4

陈太傅在忙碌了几日后,对这金陵府的诸事也渐渐得心应手起来。

至于那金陵府的账目审核,也算是有了点眉目。照目前看来那王宗尧贪得的和登记在册的尚有很大的缺口。

这日,有望京的同僚给他传信过来。陈太傅展信一览,不由得皱起眉头来。

有幕僚上前小心询问道,“太傅大人,可是望京那边出了状况?”

陈太傅苦笑道,“这回还真是小瞧了那娄会之,老夫这边千防万防,没料到他在那头等着老夫呢!我说那日处置王宗尧的诏书怎会下得那般快呢!”

那幕僚翻出当日那诏书,细细一瞧后惊呼道,“果真如此,这当中竟只隔了那么一日。平时里这中书省送至门下省审核没个三五日是出不来的。“

“我们那位娄相这是怕老夫留在望京会给他使绊子,便借机调开老夫罢了。如今他正好可以将那与金国和谈一事提上台面来。”陈太傅扬了扬手中的信笺,递给那幕僚。

他本以为那日在朝堂上被官家架上台面,间接算是捅了娄派的马蜂窝,必会招致反扑。便正好借官家的指派,来这金陵府避避风头,没想到倒正中了娄相下怀。

他这一离了望京府,那朝中主战一派只怕是架不住娄相的攻击,必会如他所愿。

“太傅大人,这可怎么是好!这金陵府的事情尚收不了尾,加上那新任知府又迟迟未到,只怕我们是要在此多留了。”那幕僚询问道。

“那王则端近日看来是来不了了,恐怕是要等到望京那边和谈一事确定后,才会启程。至于到时还是不是他来,如今也不能确定了。老夫当日就觉得可疑,这新任知府事本该与老夫一起前来,结果那诏令迟迟不下。如此看来必是那娄会之授意给事中给封驳了那任免,拖在那块了。倒真是让他找到了个好时机!”陈太傅长叹一声。

“太傅大人,那我们就只能干等在这,等着朝堂上同意和谈不成!”那幕僚追问道。毕竟这段时日来,他们这帮人为了应对主和派,暗中也下了不少功夫,如今怕是要鞭长莫及了。

“官家毕竟是经验少,看来是压不住的。再加上金国那边以徽宗遗骨相要挟,迫于孝道,官家是不得不同意。”陈太傅无奈地说道,“到时和谈是免不了的,关键在于怎么谈。如今北边战线尚大有可为,朝廷这么一缩,只怕是给了金人喘息的空间。”

“太傅大人,朝廷真会同意先撤兵不成?”那幕僚问道。

“我们那位娄相与北面交情非浅,必会说动官家允诺。倒是那几位将军到时班师回朝,怕是会怪责老夫我不作为了。”陈太傅想到这些就觉得脑仁疼,和那群武将讲道理是说不通的。“算了,算了,如今只能见招拆招,看着办了。”

陈太傅见天色尚早,便整了整衣冠。

“这都来了金陵府数日了,诸位都不得空出外。今日就暂且把那些烦心事都放下,去外面散散心吧!”

这几日金陵城中颇为热闹,处处张灯结彩,锣鼓喧天的。大街小巷上人来人往,各家商铺都在降价大酬宾,更有店家站在门外吆喝着,将那仿单(现在的广告单)派送着。

陈太傅瞧见这些,甚感新鲜,便弃车步行,偶尔间还会进那些店铺里去看看。

见这商铺生意甚是红火,价钱也合理。

便上前询问道,“店家,老夫看这街上的店铺都在打折,这不年不节的,也不像在清仓啊!”

那店家乐呵呵地回答道,“东主有喜,这杂税少了,自然要酬谢街坊四邻了!”

陈太傅一行人正疑惑着,旁边有一客人插嘴道,“如今我们那位王不倒总算是倒台了,自然家家户户如同过节一般。我看你们像是外地来的,倒可以趁此机会多买些金陵府特产回去!”

而那店家也拼命地向他们推销着,大有过了这个店就买不到似的。结果等到陈太傅一行人出来之时,各各身上都大包小包,迈不开步子了。

“老夫如今算是明白了,为何夫人每次逛街回来,那帐房总是不敢报帐。她逛得是累了,老夫我是银钱空空心累啊!”陈太傅感叹道,众人皆点头称是。那些商家的话数是一套套的,只要那客人进了店,就狠不得将你的钱包榨干不可。

一行人忙将那些东西丢入马车,这才算是喘过气来。

陈太傅此时正口干舌燥,见旁边恰好有一茶肆,便要迈步进去。

有幕僚建议道,“大人,如今这天还是热了点,要不还是去那边点些凉粉之类的吧。”

陈太傅拒绝道,“老夫这年纪也不小了,可不能再贪凉了。再说那寒凉之物可贪多不得,最易伤了脾胃,就连我们官家也中过招,如今还是饮饮茶即可。”

其实他心里是暗暗叫苦,谁让这回跟来的那两侍从是夫人派来的呢。如今搞得他是酒得少饮,肉食也少吃,至于那寒凉之物是绝对碰不得的。

临行之时夫人可是千叮咛万嘱咐,说太医已经将他的身体状况告知她了。他如今也上了年纪了,可不能再如往日那般肆意吃喝,一切都得照着食单来。这不是剥夺他的乐趣吗!

几人进得那茶肆,正听得那评书先生正端坐在台上说着那五代时赵在礼拔钉钱的故事。

“话说那五代之时,有一官员姓赵名在礼,此人最会见风使舵,做的墙头草之行。此人历任十几处藩镇,极善长敛财,储积的财物达百万之巨。当时两京以及他历任过的藩镇,都有他的商铺和宅地。”

众茶客惊呼道,“那人可做不得官,如此善于经营,就该去做一富家翁才是!”

那说书先生驳道,“这乱世之中,做那富家翁可保不了命啊!这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啊!要不诸位看客去那边试试,看是做官好,还是被人盘剥好!”

“试不得,试不得!我们这种平头百姓还是安心过我们的小日子即可!可来不得那些!”有茶客感叹道。

说书先生眉头一皱,沉声说道,“当年那人主政宋州之时,可是风光得狠。因为他素来是横征暴敛,盘剥治下百姓,百姓是深受其苦,恨不得剥他皮,食他肉,那是一个恨啊!”

台下有茶客叫嚷起来,“这种人朝廷不收,老天也会开眼惩罚他的,必送他入那阿鼻地狱去不可!”

说书人喝了口茶,继续说道,“世事怎会如你们所愿,这恶人的命可长着呢!倒是后来那朝廷下了旨意来,将那赵在礼调任去了那永兴。这宋州的百姓听说这一消息后是鸣啰敲鼓,奔走相告,都说是:”老天总算是开了眼了,将那恶人给驱走了。就好像帮我们拔去了眼睛里的钉子,以后的日子必是会红红火火,真是可乐啊!”

“想来那宋州的百姓以后的日子也必是会顺遂起来,就和我们金陵府一般,有了盼头。”有茶客感叹道。

说书先生一拍那案木道,“结果赵在礼听说这件事后,非常恼怒,想报这被视为眼中钉之仇。他就上表朝廷,请求在那宋州留任一年,说是当地百姓舍不得他离开,都跪求在府门外,哭着抱住他!”

“这不是胡扯吗!这姓赵的脸皮也太厚了。“众茶客在皮厚,羞的都是旁人。

说书先生语带悲切地说道,“可叹当时那朝廷姑息迁就这些勋臣,也不查个清楚,就准许了他的请求让他留任宋州。隔日那赵在礼就命令小吏们挨家挨户搜检人口,不管男女老幼,是要是人就得每年交纳一千银钱。至于那名目就叫”拔钉钱“,他是可乐了,那百姓是叫苦连天。只要有不交纳的,就当场鞭打,据说当年收到的银钱就达百万之多。”

众茶客在那案几下继续说道,“诸位,我可不是那赵在礼。各位倒是不需担心,这恶人自有那恶人来磨。话说后来那契丹攻入汴州,后晋灭亡。那赵在礼就被那契丹人逮住了,索取大批货物财宝。就算交得财物也没放过,多次让那些兵士捆绑在城门处羞辱。赵在礼是又愤恨又羞恼,脱困之后是日夜担惊受怕,就怕又被拘捕,最后就用那衣带系在马棚栏杆上上吊自杀了。”

“怎么能这么容易放过他呢!就该让那契丹人继续折磨他!”

“对,对,正该如此!”

“我们那位王知府也该游街示众,让他没脸不可!”

台下众说纷纭。

陈太傅见状也不由得感叹道,“这市井之人还真是胆大啊,如此有关朝臣的事也敢乱谈。”

有幕僚在旁说,“听说近来这茶肆就因这些话本,极为热闹!”

“对啊!客官,这些日子讲的可都是这类故事,这茶客们可喜欢听了。说不底还不是因为近来那位倒台了吗!大家也就是听听故事泄泄愤罢了!”旁边斟茶的小二说道。

“看来这金陵府倒真是热闹,可比那望京强多了。那边像这些地方天天有那御使台的谏官盯着,害得老夫只能天天待在家中,就怕在外面说错话,都快成了闺中怨妇了。”陈太傅自嘲道。

“那是,那是,那边可是天子脚下,可不敢妄言。”小二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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