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的味儿，有点刺鼻，乔渊的鼻翼微微皱了皱，思绪逐渐清晰了几分。
这一次，他听到了自己心跳声，脉搏声，听到了输液管子的滴答声，听到了窗外的鸟鸣，还有一丝温暖的阳光，似乎，是个好天气。
还有一阵少女的芬芳，似乎是洗了头发后的清甜香味，乔渊微微睁开眼，发现是一位女护士，在给自己换上新的葡萄糖。
他躺在仿佛icu的病房里，奇异的是，自己的身上，除了鼻翼的呼吸阀，左手上输送葡萄糖的针管外，并没有太多的管子。
他依稀记得那一战，和巴奈特·威廉最后的血战，自己偏体鳞伤，血流不止，若非是升华者的体格，怕早就一命呜呼。
乔渊看着病房墙上的时钟，是下午二点四十分。
这病房相当豪华，里面竟然有独立的卫浴，在毛玻璃里面，有一只大大的浴桶。
“我…我沉睡多久了，今天…是几号？”
他刚一说话，就感觉嘴巴要撕裂似的，牙齿和舌头都一阵疼，似好久没有活动，产生的割裂感。
好在口腔并未流血。
在发现乔渊苏醒过来，并能开口说话之后，那换吊水的女护士愣了一下，脸颊不知怎么红了。
女护士的脸颊烫红，然后捂着脸跑了出去，连换下的空瓶子都忘了拿。
“？？”乔渊也愣了一下。
发生什么了么。
随后，在身体的知觉恢复到越来越多后，乔渊惊恐的发现，他那同父同母，血浓于水的亲弟弟，他唯一的亲弟弟，居然！
三日不见，长的老高。
“这下…好像…真的社死了。”
乔渊又重新闭上了眼睛，有点生无可恋。
他不明白这是为什么，但似乎，这个信号，表明自己的身体恢复的很好。
他开始回忆起那个血色的夜晚，其中有一点让他颇为凝重，在月亮变红打时候，他察觉到自己心底莫名出现躁动，就像控制不住的野兽。
“野兽…躁动……”
乔渊眼皮一跳，猛的想起了什么。
当初，他易容之后，受玫瑰帮忙，去九龙商区寻找一个叫金发杰克的男人，伪造身份证明。
他那会拟定的身份是一个来自十二区的牛仔，并在杰克帮助下，丰富了身份背景。
杰克对他说过，十二区在年初出现了一场巨大的兽潮躁动事件，对当地造成很严重的打击。
那会他没有细究，没有多想。
现在，他似乎明白了什么，那十二区的兽潮，可能就是月神所为，或是红螺势力所为。
血月，会让生灵控制不住的躁动！
少顷，病房外走进来几个白大褂医生，在医生后面，是那位穿着浅绿色修身西服的丹尼斯·迪伦，打扮的清爽又富有活力。
医生们给乔渊大致看了看后，都互相点点头，其中一位还是先前治疗爱丽丝的那个长发男医生，他恭敬的俯下身子开口：“查理大人，您昏迷了十一天，今天是2099年4月7号。”
“您身上的所有伤口，都按照最高标准，做了无留疤处理，有两处在后背较深，会留下浅疤，后续治疗也可以去除，不碍事。”
“您恢复的很好，年轻人，骨子硬朗，您脸上的骨骼，先前那位朱蒂女士来过，也一并休养好了。”
“接下来，您可以继续在病房里疗养，也可以随时出院，随时复诊，这是我的名片，查理大人的身体如果有异样，可以随时给我电话。”
长发男医生恭敬都递上一张名片。
直到这个时候，乔渊才知道对方叫泰勒·本杰明，是丹尼斯·迪伦私立医院里的高级外科专家。
“爱丽丝呢，”乔渊问了一句。
泰勒笑了笑：“查理大人多虑了，爱丽丝小姐恢复的很好，在三天前，她个人接受了植入仿生脊骨的建议，爱丽丝小姐很坚强，她想站起来，不想坐轮椅。”
“进行手术后，再过一个月，她就可以下床了。”
乔渊轻轻点头，看来爱丽丝比她想象中还要坚强，人不可貌相，似乎应验了。
泰勒犹豫了一下，又开口道：“只是，前些天，在爱丽丝小姐苏醒后，那位樊婷婷樊小姐又晕倒了，有些精神失常。”
“精神失常？”乔渊的脑海里，浮现出那位胖胖的女孩子，第一次见到的时候，对方躲在浮空车的一角，闷闷的吃着薯片。
之后，在安抚那失血孕妇的事情上，对方有着不可估量的功劳，那么一个平静的少女，怎么会。
“初步判断是战争创伤综合症，平日里都比较正常，能自己打饭吃，可一提到前线的事情，就受不了，偶尔她自己忽然想到什么，也会非常恐惧，目前给她的是安抚治疗，时间很长，起步需要三个月。”
泰勒无奈的耸耸肩。
乔渊听着听着算是明白了，他记得那次，在千鹤浮空车最后，他询问樊婷婷，是随着孕妇伤员一起回去，还是下车参战。
樊婷婷当时目光里非常挣扎，最后，选择了拿起武器参战，他当时还觉得这个少女不错，没有选择退缩。
如今看来，他想多了，那一刻的樊婷婷估计就产生了恐惧，大概是面对自己这个队长身份，面对其他队员都去了前线，她一个人不去，会很丑，或是也想试一试。
再后来的那些，乔渊也不想回忆。
战场上的惨烈程度，彻底击碎了樊婷婷最后的念头，变成现在这样。
“我知道了，去吧。”
泰勒和其他医生纷纷推去，在路过丹尼斯·迪伦身边时，他们都微微欠身。
在医生走后，丹尼斯·迪伦这才走了进来。
“查理大人，您的苏醒，让在下这古老的灰白塔都蓬荜生辉了。”迪伦含笑中恭敬开口。
乔渊听着微微皱眉，这忽然的恭维。
迪伦补充道：“哦，差点忘了，是余烬的颜宝宝女士陪你过来的，战争让医院都满负荷，在那场大战后，我派了一辆浮空车，在塞恩集团楼顶接了您，还有您的朋友们。”
“你一直都知道？”乔渊眯起眼。
“大人说笑，那可是五阶半神级的利维坦啊，半个十一区的升华者，都惊动了。”
丹尼斯·迪伦不予置否的笑着：“我这里，距离塞恩集团大厦也不过十里，看的明明白白，加上，夫人的关心。”
“玛姬…”乔渊顿了一下，什么也没有再问。
他似乎一直在亏欠着别人，无论是颜宝宝，顾汐月，或是德古拉·玛姬。
尤其是，自己显露出真容之后，玛姬夫人，包括迪伦他们，还是把自己当做亚历山大·查理对待。
这就很…微妙了。
“查理大人，最近发生了很多事，首先是洪水退了，另外，十一区深海之眼势力被完全剔除，斩草除根，一个不留。”
“此事非但惊动十一区其他诸神势力，整个银月都十二大区，都有动荡。”
“威廉家族塌陷，巴奈特·威廉，奥斯特里茨·威廉，以及老威廉子爵大人，全都暴毙。”
“塞恩集团的董事会人心惶惶，很多小家族蠢蠢欲动，整个十一区的富人圈都乱了。”
乔渊看着丹尼斯·迪伦那滔滔不绝的介绍，忽然笑了一声：“看起来，你很兴奋？”
迪伦脸上的笑容不减：“都是托了查理大人的福，小人这是为查理大人开心。”
乔渊不动声色的看向窗外，四月份的阳光很大，他漫不经心道：“威廉家族倒了，塞恩集团乱成那个样子，夫人不接手么。”
丹尼斯·迪伦的脸色微微一怔，随后笑容灿烂道：“查理大人当真料事如神，一周前，主人就委派我，以迪伦集团，灰白塔的名义，收购了塞恩集团，当然，用的都是搜刮威廉家的财富。”
“现在，价值50w亿的塞恩集团，十一区最大的巨型科技企业，已然落入主人名下，德古拉家族迎来了新的道路。”
乔渊什么都没说，迪伦的回应全在他的意料之中，取代威廉家族的贵族，在十一区里，没有再比德古拉家族更为合适的了。
下一次的红螺晚宴，站在二楼露台的焦点，就是德古拉·玛姬了。
不，红螺庄园背后的势力，是月神的奴仆。
玛姬看不上红螺庄园，不会再有什么红螺晚宴了，但上流的圈子里，永远不缺盛装出席的晚宴。
虽然，有一种给玛姬做嫁衣的味儿，也算不上，就算他不认识德古拉·玛姬，他也要把巴奈特·威廉的脑袋给砍下来。
因缘际会吧。
玛姬接手赛恩集团也好，胡图在赛恩集团，这样他也放心了。
迪伦在旁边给乔渊倒了一杯水，刚刚把水壶放下，一阵优雅的高跟鞋声响，哒哒哒的走来病房。
那是一位让女护士也回头的红发贵妇，头发打理的一丝不苟，穿着香槟色泡泡袖束腰礼服，胸襟依旧那么的，呼之欲出。
德古拉·玛姬的出现，让这一层所有的医生，患者，护士，都停下了脚步。
他们见过漂亮的女人，或是荧幕上的女明星，可与眼前这位相比，都显得尤为黯淡。
眼前的女人不仅拥有天使般的面孔，漂亮的让人挑不出来毛病，尤其那气质，更是非凡。
仿佛是天生的贵族，那身上的慵懒又清冷的气质，是女明星一辈子都无法学会的。
再漂亮的女明星和眼前这位比起，都会变成黯然失色的野鸡。
“主人，”丹尼斯·迪伦转过身去，恭敬的弯下腰，亲吻着玛姬的手指。
“塞恩集团的董事会清理一下吧，不需要那么多信仰月神的蠢货，”德古拉·玛姬抬起手轻轻挥了挥。
迪伦顿时点头：“明白了主人，我这就去处理。”
“记得关门。”
刚刚走出病房的丹尼斯·迪伦，惊了一下，随后关上病房门，并锁住。
能让主人这么在意的男人，从未有过，从未有过，不知，远在银月都一区的王室成员们……
不，他们必然不会知晓。
乔渊在迪伦走后，抿嘴赞叹道：“夫人，您现在可是十一区的土皇帝了，为你欢喜。”
“那还不是查理先生的功劳，哎呀，我还是习惯叫你查理，”玛姬端起旁边的水杯，抿着红唇喝了一口，又递给乔渊道：“渴么，我的查理先生。”
“本来不喝，看见了夫人，忽然就渴了。”
玛姬把带有一丝红唇印的水杯递到乔渊跟前。
乔渊刚喝上，嘴就被玛姬堵上，再说不出话来。
少顷，玛姬抬起头，意犹未尽的舔舐着嘴角道：“年轻的查理先生，也一样这么有趣。”
“不太好吧，夫人？”乔渊看着玛姬的举动，知道大的要来了。
他扫了一眼病房的窗户，那透明的玻璃，无论在内在外，都可以看得清清楚楚。
“夫人请自重，这可是医院。”
德古拉·玛姬咬着红唇，手一挥，窗帘就给拉上了，随后她看向乔渊，笑眯眯道：“在医院，那不是更好，查理先生怕了么，真是可爱呢。”
（省略一万字。）
是夜，乔渊直挺挺的躺着，嘴巴很干。
在他病床的斜对面，是独立卫浴。
病房里的灯早早关了，只剩下卫浴里的小灯开着，透过那一面毛玻璃，可以看见……
德古拉·玛姬在洗澡。
“查理先生，你不洗澡么？”
浴室里传来玛姬的声音，还有淋浴的水声。
仿佛魔鬼在乔渊的耳边低语。
他咳嗽两声，爬了起来，去往浴室。
（省略一万字。）
清晨，4月8号的清晨。
乔渊疲惫入睡前，玛姬好像对他说，说什么，让他小心一个叫艾薇儿的女人，来自余烬裁决部。
在德古拉·玛姬走后，乔渊晕乎乎一觉睡到八号的晚上，快到零点时分。
他是被饿醒的。
玛姬简直就是！
两场啊，尤其是后面在浴室里。
依稀记得，在白月光度假酒店，顾汐月那次，也是两场，也是浴室。
都是。。
他忽然想吃点腰子补补。
他掏出手机，翻了翻，发现很多电话，朱蒂的，颜宝宝的，顾汐月的，还有王德才和涂山霖，甚至还有地精小罗伯特的。
似乎少了哪一个。
乔渊皱了皱眉：“胡图没有给我打电话么…”
他仍旧记得，那一天他把胡图送到了帕尼尼酒店，付了三天的房间。
从那一天之后，对方再没有给自己打过电话。
他先点了一份外卖，猪腰炒韭菜和酱爆猪肝，然后给胡图打了一个电话过去。
电话很久没有接通，似乎没人接。
乔渊有些着急，难道又发生了什么事情。
在他想把电话挂掉的时候，电话接通了。
乔渊爽朗开口：“我刚刚从医院醒来，你找到新房子了没，要不别找了，等我出院，咱俩一起找。”
电话那头的胡图声音很低，似乎在睡觉：“不…不用了，我…我已经找到新房子了。”
“这样啊，那行，那等我出院，请你吃饭，咱们聚一聚。”乔渊的声音带着欢喜。
胡图的声音更低了：“我最近很忙，塞恩集团遭了重创，人员调动频繁，一直加班，怕是没空。”
“再忙也要吃饭啊，就明后天吧。”乔渊并没有听出胡图话音里的异样。
“真的没空啊，不好意思，我现在吃饭都在公司里，太忙了。”胡图继续编着理由推托着。
“这么夸张？这也太严苛了吧，这样，我给你上司的上司说一声，明晚出来吃，我请客。”
乔渊刚刚还觉得德古拉·玛姬接手了赛恩集团，他就不再担心胡图什么。
没想到，居然比之前威廉家族管理的塞恩集团还要恶劣，别人他管不了，胡图可是他最好的朋友。
他打算结束电话之后就给玛姬打电话。
“乔渊！”胡图忽然有点激动。
“啊？你说。”
“你好像什么都能办得到，无所不能，你就像神…你…你……”胡图说着说着，忽然把电话给挂掉了。
欢喜州，桃花湾那片，一处廉价出租房里，胡图捏着手机，眼角溢出一滴眼泪。
他痛苦的抱着脑袋，我在做什么，亲手推开最好的朋友，推开那个无时无刻不为自己着想的挚友！
他的身前，床头柜上，摆着一只墨黑色的小瓶，里面，是先前那位自称妈妈的女人，为他调制的一分魔药。
十一天了，他至今没喝。
所谓变强的方式，就是加入那什么永夜教会！
那一天的他，被“妈妈”的话刺激的渴望变强，在那之后，他接触了什么叫升华者，神迹，神液，魔药，觉醒，一堆复杂的词语。
可接下来这十来天，他又陷入犹豫。
他记得，乔渊是余烬成员，那些深海之眼的鱼人，都很怕乔渊。
那永夜教会呢，妈妈没有告诉他太多。
他这些天打听了一番，逐渐发现，什么永夜教会，深海之眼，烈阳教会，都差不多。
都怕余烬，就这一份情报，还是他花了母亲打在卡里的一千块，请研发部的一位前辈喝酒，才有所了解的。
他还听说，十一区的深海之眼势力全被余烬杀光，吓得他一哆嗦。
那前辈喝大了后还抱怨，说塞恩集团前些天被余静狠狠的罚了一笔垄断税，导致他上半年的奖金都没有了。
虽然直到现在，他还是不够了解，却感觉，一旦选择喝下魔药，加入永夜教会，便就会站在乔渊的对立面！
他是想变强，可他并不想和乔渊成为仇人！
这一点上，和他最初的设想，相差甚远。
但他还是想变强，和乔渊巨大的差距，让他多少产生了一些自卑，这种自卑，在看见乔渊几乎无所不能后，越发放大。
就刚刚，对方甚至说一句话，就可以改变公司的规则，虽然公司并没有要求不许外出吃饭，虽然这些都是他编的。
可乔渊的语气，极为轻松，好像没有对方做不到的事情，哪怕他不去想，这种差距都在不断的增长。
“我到底在干什么，我的朋友发达了，我应该高兴才对，我应该为他庆祝才是！”
“你算个什么东西，你朋友乔渊需要你的庆祝？你给他提鞋都不配，你只是一个拖油瓶，除了给他带来麻烦之外，什么用处都没有。”
胡图脑海里两种声音各抒己见，他继续沉陷在挣扎当中。
乔渊这边，在放下电话后，目中微微起疑。
从大一去天堂大学报道后，和胡图认识的第一天开始，对方就没有挂过他的电话，从未有过。
今晚很古怪，直到现在，他回想起先前胡图和他说的话，就越发不对劲了。
对方似乎很抗拒，似乎并不是因为塞恩集团加班不能吃饭，而是对方不想和自己吃饭。
为何，这十一天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在历经了巴奈特的疯狂计划后，他已经很难用常理去思考问题，他的第一反应是阴谋。
胡图最后把电话挂掉了，显然是很多话还没有说出来，或者是不知道该怎么说出来。
这极为反常，平日里他们无话不说，从来不存在这种状况。
对方的情绪似乎非常的激动，为何会激动，自己离开胡图最后那次的夜晚，对方还非常正常。
那天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
乔渊摇了摇头，他发现自己又开始犯老毛病，这样推理下去没有任何线索。
应该是，胡图发现了什么，胡图遇到了什么事情，或者说，谁接近了胡图。
可这样，依旧大海捞针。
乔渊皱眉中，思绪了一阵，逐渐有了新的办法，他打算…
就在这时，手机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