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喜州，一刻钟之后。
被封住的马路上，到处都是剑刃划破的痕迹，像经历了一场大战，七辆巨大的浮空车已然不再，取而代之的，是一架黑色的武装直升机。
直升机照落的大灯下，艾薇尔的机械身体支离破碎，手脚全都断开，腹部和心口遭的重创。
至于她的脑袋，早就和身体分开了，仅存的几根铜线和铁管全都被斩碎。
她的左眼义体被完全破坏，电弧滋滋滋的闪烁着，脸上的仿生外壳不知摔在了那里，里面黑色的义体布满斑驳的划痕，电线和铜管全都露了出来，乱糟糟的撒着，只剩下唯一的右眼泛着微弱的光。
即使到了这般田地，她嘴里仍旧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咒骂着乔渊不讲武德。
若非如此，她作为三阶升华，哪怕是刚刚进入三阶升华不久，无论如何都不可能这么狼狈。
艾薇儿亲眼目睹乔渊重伤下，被颜宝宝带走。
这场战斗最终以平局结束。
可她依旧不服，一个区区霸道一阶的混蛋，竟然将她逼到这等地步，简直荒唐。
尤其是最后对方服下的那枚血蝉，让他对于血肉凡胎的乔渊更加鄙夷。
若非那枚血蝉，乔渊必定会先流血而死。
哒哒哒，一阵金属敲击地面的声响由远至近，那是一位精神抖擞的老人握着的黑色权杖。
老人的黑色斗篷被晚风吹起，黑色权杖上镶嵌着四颗白色的骷髅头，梳着油亮的大背头，肤色苍白，颚骨颇高，正是十一区的裁决长大人。
裁决长看着被大卸八块的艾薇儿，他严肃的免考上六路出一丝失望。
艾薇儿眼看师傅的模样，顿时厉声道：“我没死，他没死，这算平局！”
“你已经输了，”裁决长摇摇头。
“我没有输！若再来一次，我便是让他两只手，我也能把他给弄死！”艾薇儿义愤填膺。
裁决长挥挥手，让手下把艾薇儿的躯壳装进盒子里，带上直升机。
“不会再有下一次了，”裁决长亲自抱起艾薇儿的头颅，口吻里带着遗憾。
艾薇儿却依旧念叨着，一副不服输的样子，师傅越是失望，她就越要找回颜面，也是师傅的颜面。
她的脑袋和身体完全分开，还可以说话，也是源于那极为稀有的觉醒能力，只要自己身上某一块零件还是完好的，那么她就不会死。
……
灰白塔，丹尼斯·迪伦的私人医院，乔渊正在接受手术，胸口和腹部的贯穿伤极为严重，如果没有那枚血蝉，他必然会输。
颜宝宝坐在手术室外打着电话。
手术结束之后，已经是凌晨第二天了，乔渊躺在病床上昏睡了一天，醒来时，第一眼看到的是颜宝宝，正坐在旁边的床榻上吃着炸鸡看剧。
炸鸡的香味熏的乔渊食欲大增，他咽了咽口水，第一句话就是：“快喂我。”
“醒啦？”颜宝宝扭过头看了一眼，随后捂住自己手里的炸鸡，拒绝道：“不行。”
乔渊没好气道：“怎么不行了，我饿死了，快喂我。”
“医生说你不能吃油炸的，所以，这份重任都会压在我的头上，我可以帮你吃。”颜宝宝说着，嘎嘣一下咬了口鲜美的鸡腿肉，眯起了大眼睛。
“吃货，信你个鬼。”乔渊生无可恋的看着头顶的葡萄糖，不断咽着口水。
记得第一次和颜宝宝见面的时候，在收容基地的审问室，对方也是在他苏醒过来后，坐在对面吃炸鸡，吃得很香很香，还拿炸鸡诱惑他。
一晃，快一个月了，发生了好多好多。
见乔渊不信，颜宝宝不由抬起头认真开口：“真的，骗你是小狗。”
“我给你带来了其他吃的，”她把炸鸡放在一旁，自病床落下，从兜里掏出一些糖果，递给乔渊道：“可以吃糖，各种口味的都有。”
“或者，嗯，我还买了点水果，水果干也能吃吧好像，”颜宝宝从床头柜上塑料袋里拿出几颗红扑扑的小圣女果塞乔渊嘴里，又拿出香蕉剥开皮往乔渊嘴里松。
乔渊起先还挺享受的，在外高冷的颜宝宝给自己伺候，小圣女果酸甜可口，很适合术后的自己。
直到对方啪叽一下把香蕉塞进来。
他差点被还没咽下去的小圣女果呛死，脸瞬间黑了几分，没好气道：“你插秧呢。”
“啊？”颜宝宝张着嫣红小嘴，在意识到后，嘿嘿笑了两声，可爱的像个洋娃娃。
乔渊看的出来，颜宝宝大概是第一次照顾人，已经挺好的了，对于一个乐子人，要求不能太高。
他吃着香蕉，想到了正事，犹豫开口询问道：“之前那一战，算赢吗。”
他仍旧记得，最后眼看艾薇儿要鱼死网破给灵剑灌入热能炸了自己，他用尽了最后力气，让铺天盖地的鲜血剑落下，再没留有情面。
只是，之后的变故，让他颇为意外。
那数以百计的鲜血剑将艾薇儿扎的支离破碎，尤其是对方心口输送的动能，被完全切断。
对方的脑袋也完全断开，坏了一只左眼。
可对方哪怕都开始冒烟了，都成了一堆散落的零件了，还在不停的嘲讽他，骂他，说他是一个胜之不武的小人，卑鄙无耻的畜生。
对于这些乔渊并不在乎，记得成为升华者的第一件事情，追查在梅林街教堂的查尔斯时，对方就说他卑鄙无耻。
他意外的是，为何艾薇儿死不了。
那会的乔渊精疲力尽，只是一个吸收三阶升华力量，再强化三倍的消耗，就几乎榨干他的精力。
他当时的腹部和胸口又被对方的剑所贯穿，虽然有血蝉维持住了伤势，依旧难以动弹。
他甚至不能拿起剑，给艾薇儿的脑袋来上最后一下，就不省人事的倒了下去。
讲道理，若不是当初颜宝宝在身边，他必然会有所顾忌。
“算的，她一个三阶，被你打成这样，已经输了，你已经很棒了乔渊，来，再吃一个。”颜宝宝捏住一只小圣女果，递乔渊嘴边。
“她的能力就是很难死掉，只要身体还有一块零件是可以运行的，都会残留生命。”
听着颜宝宝这么一解释，乔渊豁然开朗，这么一来就说的通了，对方作为一个仿生人，说得过去。
他吃着小圣女果，又被颜宝宝喂了一点水。
“你最后吃的是血蝉吧，那东西大部分都出现在有旧神存在的地方，你最近干嘛了。”
好家伙，乔渊还没滋润一会。
他沉吟着，按照惯例，余烬成员会调取余烬视角后，再进行审问。
看颜宝宝的口吻，应该是没有调取余烬视角，更多的是关心，他索性一把说了出来：“帮旧日报社一个忙，去了紫水晶山，最后还遇到旧神，再后面你知道的，那还是我第一次见到神明的战争，太酷了。”
“旧日报社啊，少接触吧。”
颜宝宝的回答，让乔渊心里一沉，敖蔓蔓让他少接触旧日报社，他能理解，毕竟新神旧神是对立的。
现在颜宝宝也这么说，就耐人寻味了。
他依旧记得涂山霖说过他们旧日报社是中立势力，为何也会受到余烬的不待见。
如果他知道，顾汐月也在调查旧日报社的副社长索林·佩恩之后，或许会更加惊讶。
见乔渊不解，颜宝宝又介绍道：“旧日报社是中立势力，但旧日报社的副社长来历有蹊跷。”
“而且他们基本上是崇拜旧神的狂热者，与余烬的一些条规也有冲突，会被裁决部抓辫子。”
乔渊微微点头：“明白了。”
他依旧记得，当初去旧日报社避难的时候，那副社长索林·佩恩，以自己在炼制一副长生不老药为由，让自己帮忙，那个时候他就很奇怪。
长生不老药，哪怕在2099这个时代，也有些玄幻，他之后在德古拉·玛姬那里，接触到的，也只有流传在贵族之间，富人之间的赫拉物质。
用来延年益寿的赫拉物质，若是他第一次听到，必然会感觉很酷。
可先前在接触了索林·佩恩提起的长生不老药后，赫拉物质一下子就掉了档次。
赫拉物质取自天后赫拉的名字，寓意想和神明一样长生不老，应该是一种很昂贵的药物，只有富人和贵族消费的起。
而索林·佩恩当初在办公室亲口和他说，在熬制一份长生不老药，缺了几味药材。
已然可以说明，这是两种不同的东西。
更进一步的，甚至是索林·佩恩在体验了赫拉物质之后，觉得赫拉物质一般，才有了后面所谓的长生不老药。
这就有些耐人寻味了。
对方的神秘，远远超乎他最初的构想。
他很快冲颜宝宝问道：“那副社长先前和我说，他在炼制一份长生不老药，有这玩意么。”
颜宝宝啃了一口炸鸡，摇了摇头。
乔渊的目光阴沉了下来，他越想越觉得哪里不对劲，颜宝宝作为霸道四阶，余烬的特别组员，都不知道，那多半是不存在。
那么，索林·佩恩当初和自己说的话，便存在了假，便是在忽悠自己，去帮涂山霖他们。
为何，难道…难道！
他忽然想起了什么，想起了最后那黄衣之鸦盯上了自己，就像冥冥之中的命运。
也就是说，那索林·佩恩知道紫水晶山这一趟必然会出现黄衣之鸦，必然会针对他。
不，不对。
他最初和索林·佩恩约定的是3月26号，给涂山林他们探路，但之后发生了很多事情，26号那天，恰逢四阶旧魔蛟母降临，局部战争打响。
这个约定随着战争，随着洪水一直拖到4月9号。
“这么一看……”乔渊在心底喃喃着，目中的寒光更加强烈。
不是某一趟中的紫水晶山，必然会出现黄衣之，而是这黄衣之鸦一直都在紫水晶山！
可此事，连涂山霖她们都不知道。
索林·佩恩到底要干什么。
第二个巴奈特·威廉么，混蛋！
如果他没有女武神敖蔓蔓这张底牌，若他不是神明的使徒，在先前紫水晶山里他会直接死掉。
不行，他必须要再去一趟旧日报社。
无论是拿回他应有的报酬，还是找涂山霖打听一些事情。
此事他没有朝颜宝宝开口，不想对方担心。
他的指尖上有一根来自敖蔓蔓给予的旧神发丝，不会有什么危险。
不过现在是去不了了。
他不着急，只是不想再成为第二个被戏耍的小白鼠，如有必要，他会提前扼杀。
“你在想什么？”颜宝宝瞅到乔渊的面前，像一只睁着大眼睛的猫，好奇的瞅着她。
乔渊被这样看的有些不好意思，尤其是自己是躺着的姿态，他笑道：“没什么，不过还是要和你说一下，之前答应就是报社是有报酬的，等我康复之后要拿回来。”
“就这个啊，还以为什么呢。”颜宝宝一阵索然无味的收回身子，继续吃起了炸鸡。
乔渊嘴角一抽：“？那你以为什么。”
“哼，我以为你会感谢我，要请我吃大餐呢。”颜宝宝抓起一颗圣女果，自己给吃了。
“哈哈哈哈哈，”乔渊忽然笑出了声。
“好好好，等我出院，就请你吃大餐，随便吃。”
颜宝宝傲娇的小脸蛋上洋溢起笑容，她舔了舔嘴唇开口：“你说的哦，可不要后悔。”
乔渊怎么忽然感觉钱包一紧。
也没事，他从萨蕾·盖尔那里获得的宝石戒指，还没有拿去当，再次的宝石怎么也能折换个几千块钱，问题不大。
颜宝宝又拿起圣女果开始喂乔渊。
不过乔渊总觉得，颜宝宝玩性很重，像是在喂猪，这让他想起了自己第一个任务，追捕黑巫师维克多·艾娃那次，在中途被白龙恶魔伏击之后。
自己当时气喘吁吁的躺在地上。说要让颜宝宝爱喂吃的，被颜宝宝拿出一根棒棒糖，塞进他嘴里搅来搅去。
那一幕他永远忘不了。
对比现在，似乎变化了一些，他感触的不强烈，却还是有感觉，颜宝宝的行为温柔了几分。
和最初的乐子人比较，不那么纯乐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