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北堂酒馆

延津的官驿靠近渡口,渡口外头的边上有一家名为北堂的酒馆,这家酒馆是当年从东北方

逃难来的一户程姓人家在延津安了家后,靠着吃苦耐劳所攒下的积蓄开的酒馆。凭着上好的自家酿造的北方酒以及地道厚实的北方菜,在延津有着极好的名声。

“这酒馆,为父曾经可算是常客,今天带你来看看,这酒馆如今应该是那程老先生的儿子接手了吧。”

李裕说起这北堂酒馆,仿佛想起了什么,嘴角止不住地上扬。

此时已是夜里戌时,北堂酒馆所在的这条街坊依旧是人来人往,夜市的小摊贩们的叫卖声此起彼伏;街坊内几家酒楼内的宾客倒是都不少,都在欣赏楼内的美人歌舞;渡口传来的脚夫们的装卸货物的声响,延津渡口是接通南北通商的几个主要的渡口之一,因此日夜都有来往船只往返。

相比之下,北堂酒馆倒是难得的清净地,已经过了用食的时辰,此时便是只有三三两两的散客,或是一人或是结伴,在酒馆内喝着小酒,几碟小菜,小声着谈天说地唠叨八卦家常。

酒店掌柜的是一个身穿黑色布服,头戴圆毡帽,留着八字胡的壮年男子,浑身透着一股儒雅随和的气息,让人看着就是好相处的人。酒馆角落的窗边站着一个衣衫褴褛,须发皆白的邋遢老者,双手捧着一个小酒杯,在窗边抬头望着窗外,极小口极小口的抿着酒。

李裕三人走进门,先是让杨青和李玄成找个位置坐着,自己则是向着柜台走去。

“啧啧,这面带刺字的汉子得有九尺吧,真高啊,不知道怎么长的,还这么壮。”

”是啊是啊,虎背熊腰,手臂那个肉大的嘞,这应该是江湖里所说的武修,要么就是军中的汉子吧。”

“他旁边的小娃娃倒是俊得不像话,去柜台那位爷看着就气度不凡,我估摸着啊是哪户大户人家来的。”

听着酒馆内散客交头接耳,你一言我一语的低声议论。杨青只是冷哼一声,议论声便戛然而止,谁也不想惹到这位铁塔般的壮汉,一时酒馆内的氛围冷了下来。

“掌柜的,来一斤梨花春,两斤烧刀子,三只你们北堂的秘制烧鸡,再切二斤酱牛肉,看着上几碟小菜。”

程江河先是一一记下,然后看着眼前这位只是一身素衣却自带贵气的中年男子,对视了数秒后,程江河眼里多了不一样的神彩,身子微颤,他已经认出眼前人是谁了。

“您是。。您是那位。。”

李裕笑着微微颔首,示意程江河不必说出来。程江河意会便把本来抬起要行礼的手放在台面上。

“你父亲如今怎么样了,当年还是你父亲在这掌柜,你才刚成亲,在酒馆里给你父亲打下手,那时候酒馆还没那么大。如今一晃十二年,便是你在这掌柜了,这店也做大了。”

“承蒙您关心,家父如今正在家中静养,毕竟七十高龄,无法再来酒馆了,前些年还能时常来酒馆与一些老客老友们小酌几杯、谈古说今,如今却是不行了。家父早年为了一家子的营生操劳过度,日久生疾,花甲之年后便让我接了手。”

李裕闻言轻叹:“是啊,人都会老啊,没想到一晃这么多年。还记得当年头一回啊,来北堂,来的不是时候,正值无人,你父亲正在尝刚酿出来的酒,见我来了,便好心让我尝尝,那酒便是今日那梨花春。我们那时来了三个人,点了一桌子菜,还穿的不成样,关键是结账时方才发现未带钱在身上,便提赊账,明日结清。”

“你父亲是个善人啊,只是笑了笑,然后叹了一口气,便是说这顿算是他请客了。随即还问我们酒够不够,说是便当交了新友,管够。”

说起程老掌柜,李裕也是忍不住怀念当初在这小酒馆的时光,市井百姓偶有江湖侠客在这酒馆里聊着这天底下的寻常或是不寻常的事,喝的不是酒,而是时光。

“您先落座,我去吩咐后厨,做好了赶紧给您上菜。”

“柱子,柱子过来,打一斤梨花春和二斤烧刀子给这位爷送去,麻溜的。”

李裕见程江河进了后厨,也就回到了座位上,此时杨青稍稍低下身来,探过头犹如贼一样看着李裕,

“师父,三只烧鸡,两斤酱牛肉会不会少了点。”

李玄成坐在边上忍不住笑问道,“杨二哥,这还不够吃吗?”

“我吃了,世子你和师父吃什么?”杨青挠了挠头,这三只烧鸡和两斤酱牛肉对他来说也就是个半饱。

“你小子安分点,不够再上,这次出来你师娘给为师我的银票管够,咱们不够再上,你别给老子整丢人这出。”

杨青只得讪讪地坐好,在京城买烧鸡买酒他身上攒下的军饷可是缩了一半,暗啐道:什么狗屁的京城,酒也忒贵了。

此时酒馆里的小二,柱子,端着酒上来,紧接着后厨的另一个小二也端着牛肉以及几碟小菜上来,边上菜边说着:“爷,这边差您三只烧鸡,等会再给您上来。”

两个小二上了酒菜后便齐齐退下,李裕三人则是也动起筷子吃了起来。

这时站在窗边的邋遢老者似有腿疾,晃悠悠地走向柜台,而在他身后一座的散客此时却悄咪咪起身走到窗台,把自己桌上的酒,掺了点进窗台上那老者的酒杯里。

“这老头说自己喝什么酒都能品出来,我这中州老窖一掺和,就不知你这老头喝不喝的出来。”

邋遢老者似乎与程江河的关系甚好,老者每次来都是只点上一杯酒,许是因为家贫的缘故。但程江河却是丝毫不介意,按照他爹的意思,来到北堂,皆是客,不分贵贱,一视同仁。

程江河和李裕三人皆看见了掺酒的一幕,但李裕三人并未出言制止,事不关己。但程江河却是不能坐视不管,走出柜台来,便大声训斥道:“为何要往他人酒里掺酒?今日这顿就当我请你了,日后别再来北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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