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残花结

黄昏,火红的夕阳如此壮美。?

水榭里,怡洛幽幽抚琴。“出来吧。”?

假山后面,侯宫锷展开铁扇,慢慢踱出。“在下侯锐剑。”?

“还有呢?”美丽的水眸瞟向远处的槐树。?

郊子轻跃下,“在下郊子。”?

“两位是不是走错地方了?”怡洛细柔地说,“我这青楼居处,连剑都没有,更遑论锐剑了。还有你……”怡洛看向郊子,“你教儿子怎么教到青楼槐树上了?”?

身旁的小翠不禁扑哧一笑。?

侯宫锷抿唇轻笑,“姑娘真会说笑!”还是第一次有人这么说自己的名字。?

郊子则不好意思地挠挠头,道:“郊子是郊外的郊,不是教书的教。”?

侯宫锷用铁扇敲他一记,“你来这里干什么?”?

“来找少爷您啊。”郊子理所当然地说。?

侯宫锷并不感到奇怪,倒是怡洛姑娘不解。?

“你比他先来,又怎么知道他会来此?”?

“这……”在接到侯宫锷的眼神后,郊子立即改口。“这你得问少爷了。”?

“别管他。”侯宫锷以一贯的姿态倚在柱子旁,郊子跟着站在身后。他知道少爷不会回去那么快,就先把庄主要转告的话压下。总之别跟丢就行了,不然又要到某家青楼的槐树上候着。?

“两位公子的本事不错。”?

“姑娘何出此言?”?tehu.org 火鸡小说网

“小翠是我从风雨楼请的高手,他不知道你们来了,可见你们比她强多了。”?

侯宫锷看向郊子。?

“小翠确实是风雨楼的人。”?

为何他会向跟班求证小翠的身份?怡洛不解。“不知两位公子有何贵干?”?

挥着扇,侯宫锷已走到怡洛身边。“烟花之地,当然是为美人而来。”?

“怡洛还是那句话,公子找错地方了。”?

“姑娘下的可是逐客令?”?

“不。”?

不?侯宫锷敛眉。?

“也许侯公子就是我要等的人。”怡洛蓦而止曲。?

“这倒有意思了。”?

怡洛越过侯宫锷,凭栏而坐。望着美丽的牡丹花,她努力平顺狂跳的心。再说话时,已转移了话题。?

“侯公子不是为怡洛而来的吗,动手吧。”?

侯宫锷低头凝视那细致的结,心头一颤。“敢问姑娘与独孤家是何关系?”?

“哪个独孤家?”他为何会这么问呢??

“十三年前,惨遭灭门的独孤武林世家。”?

“没有任何关系。”怡洛肯定地说。“公子,你怎么了?”?

侯宫锷敛起怔愣,浮上一抹轻笑。“好奇而已。”然后,他执起丝带,轻易地摘下怡洛的面纱。?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那群人摘不下怡洛的面纱。残花结,会结的人少,会解的人也少。甚至在独孤家灭门后,再也不曾出现过。?

“你怎么会解?”怡洛抬眸望住他,眼里一闪而过的惊愕。?

侯宫锷拧眉。那如脂玉般姣洁细嫩的,五官清秀甜美,明媚水眸总让人——看不透。?

对,看不透。“是你教我的。”侯宫锷不禁脱口而出。他有想起了那双眼睛,那双看不透的眼睛。人都说“三岁定八十”,如果不是她,为什么会那么神似呢??

怡洛垂下螓首。“侯公子说笑了。”他的瞳孔里清晰映着她的影子,但她感觉得到他脑子里想的是另一个人。?

“不。”侯宫锷摇头否认,他已无法将两个人分开。明知不可能,却还是执拗地认定她是当年那个小女孩。是找替身吗?不,不知道。?

天啊!他该怎么办??

……人呢?怡洛猛地回首,侯宫锷已不见人影。看来,他果真是她要等的人。郊子看着她歉然一笑,也越墙走人。不过,这次不用去树上候着,可以直接去老地方找他。?

昏暗的阁楼内,侯宫锷径自倒了杯茶,一饮而尽。?

“少爷,你还好吧?”郊子推门而入。?

“没事。”放下杯子,他狂燥的心好多了,漫不经心的挥着铁扇。?

“爹要你来告诉我什么?”?

“庄主说少爷和澶州王府三小姐的亲事定了。”郊子小心地看了眼主子,继续说:“你逃不掉。”?

“看你紧张的样子。”侯宫锷不以为然地道,“我有说过要逃吗?”?

郊子摇摇头,“没有。”想了一会儿,他又说:“少爷真的顺从庄主的安排?”他不太相信。?

“我自有打算。”?

这才是他的少爷嘛。郊子吁了一大口气。?

之后的半个月里,侯宫锷天天都去找怡洛。他们一起去逛街,一起去游湖,把酒言欢,吟诗作对,交流着各种各样的文化与知识,惬意舒适,不知惹红了多少人的眼。女人们恨不得把怡洛给吃了。?

怡洛在规定的琴会散后,只接待侯锐剑。爱慕怡洛的客人们是既恨又无奈。人家侯公子的第一才子可不是浪得虚名,连洛阳城里最难搞的怡洛姑娘都被他拐了。他们要怪只能怪自己没本事。?

不过,他们还是有便宜捡的。才子迷上怡洛姑娘,对那些狂蜂浪蝶而言,是大大的打击。她们转移了目标,他们虽然得不到怡洛,也能得到其他美丽女子的多些关注。毕竟洛阳还是美女如云的!?

况且怡洛说不想让容貌影响人们对她琴曲的欣赏,谁知道是不是长得太丑了?保留一份神秘让人遐思,总是最好的。?

“小姐,今天侯公子没来呀?”小翠奇怪的问。?

怡洛颔首,“郊子说他回家了。”?

“家?”小翠把音量提高了许多。?

“有问题吗?”每个人都有家,怡洛不解为何小翠的反应这么大。?

小翠认真想了一会儿,把知道的全说出来。“侯公子是洛阳的第一才子,有钱,人有长得俊美,是万千女人心中的白马王子。而他整天都混在女人堆里,总是慢吞吞地踱步而来,却不知何时飘影而去……”?

怡洛打断她的话,“可他在我这里是来无影,去有踪。”?

“说明他对你很特别嘛。他天天来找你,要换作别的女人,想见他一面都难。他的踪影没有人能确定,有时候连他身边的郊子都不知道。?

“那也没什么奇怪的。”怡洛淡淡地说,作为江湖中的一分子,有点神秘是很平常的。?

“这不奇怪,可你说他回家就奇怪了。”?

怡洛微挑眉。?

“没有人知道他是何方人士,家住何处。”?

“并不代表他没有家。”?

“也对喔。”小翠颇为同意地点点头,转念又问:“小姐,你说侯公子会不会娶你?”?

“别问这种无聊的问题。”轻抚着琴弦,怡洛心头很乱。“你先下去吧。”?

“这并不是无聊的问题。”侯宫锷挥着铁扇倚在柱子上。?

“不是吗?”怡洛反问,声音若有似无,柔和的脸上无异。“难道你会娶我?”?

侯宫锷叹道:“不会。”?

“那不就行了。”?

侯宫锷斜眼凝视着她,她还是让他看不透。“万千女人都想嫁给我,你不想吗?”?

“我是一万零一个。”?

“我不会娶你,但我会和你在一起。”?

抚琴的手顿了一下,随即恢复。?

侯宫锷拧眉,蓦地抓住那双的柔荑。低吼:“再弹下去,你会走火入魔。”?

怡洛猛然站起身,睁大了双眼。“你怎会知道?”他一直以为自己隐藏得很好,而会用这种方法练功的也只有她。?

“你抚琴,我听曲。可以说我们是同道中人。”侯宫锷扬起得意的邪笑,欺身吻上那的红唇,柔软香甜,如想像中一样醉人,还有淡淡的清香。令他不喜欢的是,这张嘴从未笑过。?

不知名的感觉令她浑身颤栗,怡洛挥手推开他,柔和的线条有几分僵硬。“你这么做叫我怎么嫁人?”她惊慌失措地喊着。?

乍然听到“嫁人”两字,侯宫锷眯起危险的眼,“我会和你在一起,永远。”?

“不。”怡洛摇摇头,恢复了柔和模样,轻轻的说:“我会嫁给一个只属于我的男人,而不是和万千女人分享你。”?

侯宫锷不想解释,总有一天她会知道他心里只住着她。?

“你知道吗?”怡洛凭栏而坐,喃喃地道:“女人有时候真的很恐怖,她们会由爱生恨,嫉妒成狂。我爹和一样俊美,很受女人欢迎。可他总是冷着脸孔,只有面对我娘时,才会有温柔的一面。”?

着栏外的牡丹花,怡洛的眼神仍是柔和,让人看不透心绪。“有一天庄里办喜事,大家都喝醉了……”她知道那是给人下了药。?

“那女人很美丽很漂亮,但她的心是丑陋的。她用我娘来要挟我娘自杀,爹拼命将我夺回,点了我的穴道,划破我的衣服,把自己的血洒到我身上。”?

“我醒来时,已是两天之后了。在爹娘的怀里,我安然无恙。庄里三百多条人命全没了,爹娘脸上是挂着微笑的……因为他们的心永远相连。”?

“又一天过去了,我看见娘的贴身婢女。他哥哥也是在那一天办喜事,所以她不在庄里,逃过一劫。我想爹也正是因此,才会不受胁迫,毅然随娘而去。”?

“姝娘把我爹娘葬在一起,墓碑上还刻有我的名字,然后把我藏起来,再找人安葬其他人。”?

望着她安详静谧的脸,仿佛再讲一个与自己毫不相干的故事。侯宫锷默默地把她紧搂在怀里,他不知道该说什么才能安慰她,于是将关怀、怜惜化为温柔的动作。?

在他温暖有力的臂弯中,怡洛尝到了安心的滋味,沉沉睡去。?

那抹若有似无的浅笑,释放了她深埋多年的酸楚。侯宫锷小心翼翼地含住那抹笑,生怕它散了、碎了。?

“残花帖?”小翠惊慌地扯过怡洛手中的帖子,“小姐,你怎么会有残花帖?”?

怡洛指指侧门,“有人用箭射来的。”?

“箭?”小翠尖叫。?

“他们进不了这园子,自然是用箭了。”怡洛淡淡地说。“有什么不妥吗?”?

“小姐知道残花帖吗?”?

怡洛摇头,“不知道。”?

“残花,也就是风雨残花,说明是风雨楼发的。发残花帖,是有人请风雨楼的人杀你,而杀手想和你正面交锋。这总比暗杀好,不过也表明杀手的胜算较大。”?

怡洛静静地听,按说她没得罪人吧?莫非又是女人的嫉妒??

替风雨楼宣传了这么多,小翠才说到重点。“这封残花帖是假的。”?

“假的?”?

“对。我是风雨楼的人,你既请了我保护你,楼里就不会再接杀你的生意;即使我不幸死了,楼里也会再派人来保护你,知道你叫我们走,是其一。残花帖总是在不知不觉中发的,绝不会丢脸到用箭射出,是其二。”?

“原来如此。”怡洛轻啜了几口茶,若有所思。?

“小姐,那你还会去赴约吗?”?

“会。”残花,最初源自于独孤家的残花结,一切有关独孤家的事,她都不会放过。?

明知是假的,她会去。?

明知有危险,她还是会去。?

明知意图不轨,她仍是不放弃。?

明知太执着,她也不会改变。?

明知……唉!总之,她就是会去。不管前方等着她的是什么,她倒要看看是何方好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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