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区区少年人,从未离京。一朝入北齐,那是龙潭虎穴,他竟没有什么惧意。这般胆识,如何不叫我多看几眼?”
“他们这些个高门庶子,要前程不容易。他敢豁出去,就值得我注意。”
胡将军沉默了好久后道:“你心里的恨太深了。”
费鸠没回答,只是吃掉了另外半个杏子。
他想其实我心里不光是有仇恨,还有不甘心。
那浓烈的化不开的不甘和愤怒,驱使我不能认命。
所以只要是有助益,或者有可能有用的人,我都要结交。
总有那么一日,我可以出了心里这口气。
苏南丞这边,从太子居住的正德殿出来,准备去用午膳。
刚走到后头,就见那天给他送赏赐的谢太监。
谢太监笑呵呵的来与他说话:“大人这是用膳去?”
“正是,不知公公怎么来这里了?往日不见公公啊。”
“就是来传话,从南边送来的鱼虾,那可是快马加鞭送来的,都活着呢。陛下高兴,就赏赐了东宫。这不是,太子妃娘娘就说,叫送来些。”谢太监道。
“南边送来的?这大热的天,哪里的鱼虾倒是耐活。”
苏南丞好笑。
“说来也是巧了,不就是您刚回来的青州府嘛。您去的是显州,也归着青州府管不是。”
“原来是这样。那边确实鱼米之乡。”苏南丞笑道。
“可不是,天热,您快去吧。”谢太监笑呵呵。
苏南丞与他拱拱手就走了。
谢太监客客气气的还看了一会才走。
心想这小苏大人官职不高,人倒是客气。好着呢。
一进去就被人叫去说话。
苏南丞小声问陈安:“说是从青州送来了鱼虾?显州那事……如今怎么样了?咱们这一回来,也没动静了。”
“哪有那么快,还在查。倒是那几个人犯不还在刑部么。”陈安摇头:“我看啊,这事最后也就是大事化小。陛下那能骂一顿就算好的。”
苏南丞摇头叹了一口气:“罢了,下官人微言轻……不过是白问一句。”
“都一样,都一样。”陈安笑呵呵。
说是一样,可他如今至少也是个从六品。
太子要是完全不能将这件事揭开,那三皇子就有能力压住。
对于当今来说,恐怕不会在乎百姓受苦。
如今国政如此,他还能大张旗鼓的过生日。所以只要是他舒舒服服,显州能自圆其说,这事也能过去。
大家都只是为了自己。
但是如果非要有人把这个烂疮捅破呢?
苏南丞一边吃着美味的鱼虾,一边眼睛闪了一下。
实在是……可以做点什么了。
下午时候,他便主动去找太子。
“南丞有什么话要跟孤说?”太子表情温和。
“臣自打进了东宫,受殿下护佑。一路顺遂,实在是愧疚。今日臣忽然想到一个损招,或许可令显州的事有些进展。只是实在……难登大雅,还请殿下姑且听之。”苏南丞一脸愧疚。
“哈哈哈,什么招数?你只管说来,孤听着。不管什么招数,有用就是了。”太子兴趣大了。
“是。臣也是从骆小侯爷这件事情上得来的想法。按说一个小侯爷便是失手杀了一个青楼女子也不算什么。可如今这件事闹的骑虎难下。便是陛下也不好一意孤行的保他。”
“臣想,这大事小事,总是相通的。咱们何不将显州的事捅开?届时遮掩不住了,陛下也没法不管。”
“哦?南丞可是有了想法?御史们也没少上书,奈何没证据,说多了也是无益。”太子道。
“骆小侯爷如今深陷这件事里出不来,概因外头流言纷纷。若是,显州的事,也成为这样的情形。那时候,便是御史们不说,陛下也会知道。陛下圣明,自然不能叫奸佞坏了名声。”苏南丞道。
“区区流言,怕是不足以叫陛下在意啊。”太子摇摇头轻笑。
“殿下可听过石马现世?”苏南丞问。
太子收敛笑意,轻轻点头,也示意他继续说。
石马现世是几百年前衍朝的故事。据传闻那衍高祖姜驷曾是前朝大将军之子。本也无缘天下。
当时的皇帝昏庸也走到了末年,又遇上了连续几年的大旱。饿殍遍野。有人就在曲陵江挖出一尊年代久远的石马。那马生的怪异,竟是独角。
有年长者曰:此乃圣兽白泽,能知天下事。
后来人果然从石马腹中取出了石刻的一本书。
那上头赫然有四句话:昏君无道,大旱三春,石马现世,姜代杨兴。
很快就传遍了大江南北。当时的皇帝下令杀了无数姓姜的人。那衍高祖是生生被逼反的。原本他姜氏守护边关,忠心不二。
却因皇帝倒行逆施,倒是他们父子举起大旗。
其实这是多么典型的一个上位者书写历史的过程。
直接说造反多难听?被逼造反就不一样了。
“臣经历少,想的事不周全。臣只是看过了显州的事,很是难受。臣虽然只是个庶子,在家中没地位。比起嫡出的兄长们,日子过的也一般。可真正去了显州,才知道过往还自叹自己日子不好过,真是该死。真正苦的是百姓。”苏南丞跪下:“殿下,臣求殿下,为显州百姓做主。”
“殿下是仁善之主,将来殿下成为天下共主,显州百姓也是殿下子民。姚实槟等人如此作恶,将百姓生死全不当一回事。若是三皇子殿下也知情,臣实在是……”
他咬牙道:“臣只愿殿下顺利执掌大权,为天下的百姓谋生路。”
“好!”太子起身亲自来扶起他:“南丞虽然年轻,不愧是忠臣。你的心意,孤知道了。”
离开正德殿,苏南丞松口气,这唱念做打的,真不是一般的累。
他走后,太子就坐在椅子上笑出声来。
他身后的太监粟茂也是呵呵笑:“殿下,这小苏大人,倒是个忠心的。”
“呵呵,天真了些。不过无妨,此人啊……可用。”太子笑着端起茶:“孤倒是觉得,他说的事,也不是不能琢磨。”